春去秋来,夏满冬雪,四季更迭,不知不觉间,我被师父带回象镜已有一年多。 每日我坐在山头,脚下踩着的还是那片焦黑的土地,想着的还是人间未归的小西。 不得不承认人间十分的有感染力,比这荒凉的卞山实在有趣的多,也不得不承认,我思凡了 师父大抵觉得每家每户的小孩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叛逆期,所以也未曾管我太多,每日瞧着我哀叹的模样,也全然当做看不见,听不着,自顾自品着小酒。 直至这日,方外天的崇岳佛祖派了座下弟子来请师父,说是许久未聚,想同他约谈佛经。 崇岳佛祖早在上古时期,便已避居方外天,除了门下弟子,从不与外人交谈,象镜中的神官也大都没有见过他是什么模样,在小西编纂的象镜秘史里,神秘人物这章他更是排的上一号。 佛祖不出世,而世上能入得方外天的,也不过只有象神方可,故而聊得来的朋友不过那几位,其中来往稍稍勤快一些的便是我师父了,偶尔过个百年,便走动着去喝个茶。 是故他派人来请,师父定然是要去的。 眼看着师父就要抛下我而去,我自然是极为不愿的。但凡他开了卞山的结界,我也不至堕落于此,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撒手。 “师父,你就带我去吧~”,我哀嚎出声。 对方拖着我在地上行了两步,显然觉得不太妥当,扯着半坠的裤脚,冷漠道:“给我撒开~” “不撒,我早就听闻崇岳佛祖精通佛理,拥有无边智慧,能渡世人万物,我觉得我的心灵有必要经他洗涤一下,你就带我去吧~” “渡化你?还洗涤心灵?”,我明显感觉到了师父的嘴角有些抽搐。如我所料,他果然开始絮叨: “桃桃,为师若是记得不错,睡觉的口水融化了整本大道经的是你吧?把为师的清心咒拿来包烤鱼的也是你吧?你且猜一猜,那崇岳若是知道,你将他送我的棋子,拿来当弹弓弹鸟玩儿,还会不会放你出那方外天。” 听得他这样一件件数落给我听,吓得我猛然往回一缩,好在反应快晓得他是故意吓我,这才随即又上手将他扯住了。 扁扁嘴,我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湿漉漉的,跟他嚷着:“我不管,我就要去,一个人在卞山实在是太无聊了,除非你放我出镜。” 相处多年,师父从来都最吃这招,只要我稍稍蛮横些,他总是拿我无可奈何。 果然,下一刻,我便听得了想要的答案 嘴角扬起,我的笑容似是可以和太阳比肩,拍拍屁股,飞快从地上弹起,一蹦一跳先行向外走去。 方外天似乎也并没有预料中那样难行,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障碍,亦没有什么陷阱,更没见着传说中看守入口的上古神兽。 实则当真有什么,我也没瞧见,在师父的带领下,我不过跟着他上了一个云头,出了象镜,随后云层变得一片朦胧,飞快的从脸颊边不断划过,我一闭眼再一睁眼的功夫,已经入了方外天。 这里似乎是云层的尽头,白茫茫一片,分不清究竟是云,还是绽放的佛光,几只青鸟从眼前飞过,接着一道木质的门似是凭空出现,门上还有些翠绿的藤蔓。 它在白云的包裹下出现在面前,木门缓缓打开,光芒太盛,看不清门后是什么。见师父信步淡然的走了进去,我跟在后头,探着个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也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咦,我心底大大的震惊了一番,入得我眼眸的,竟然是我同小西在淮水之畔住的棚子,不同的是棚子里坐的并非小西,而是崇岳佛祖和余茂象神。 余茂象神我认得,总是一件墨色的袍子,没有太多表情,给人远远一瞧便是一副古板严肃的模样,象神对于外界,似是都是一个性子,大抵只有他们自家的徒弟才晓得他们的师父究竟是个什么脾气。 余茂象神坐在桌子一角,另一角并不难猜,那定然就是崇岳佛祖。 原先我想着能与余茂象神和我师父坐在一起聊天的,定然也是个一瞧便冷若冰霜的。 尤其是佛祖,相貌上定然也是上了年岁的。 可与我想象中并不一致,这位佛祖体态年轻,外表俊逸,眉眼间还含着几分若有若无笑意,令人一瞧便平生亲近之意。 他见师父将我也带来,只微微一笑,并未责怪。 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窥上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非常漂亮又特别的眼睛,清透又复杂,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蕴含着一切,他亦回望向我,只一眼,仿若便能将我看透。 我心虚的收回眼神,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