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洁白长裙的女人在厨房哼着歌,十几厘米长切面包用的刀子每一次落下都溅了液体在墙上,男孩推开厨房的门时她应声转头,露出慈爱的微笑,破了洞的窗户透进来惨白的月光照在她苍白不似活人的脸上。 “饿了吗?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吃饭哦。” 母亲爱着自己的孩子,她在男孩盘子里堆着最好的肉,提醒男孩不要把血液弄到衣服上了会很难清洗干净。男孩撞见过她把沾了污渍的衣服捏得粉碎又重新糅合拼装在一起,好好展开时焕然一新,对她来说似乎是极为轻松的事。 “怎么会轻松?”女人大惊失色,“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宝贝!要把你拼装好妈妈会很头疼的,所以在外面玩不要弄伤自己知道吗?” 男孩懵懂地点头,垂在身侧的手臂隐隐作痛。 不,似乎不只是手臂。 “不要浪费食物,宝贝。”女人说,“唉,附近的食物越来越少了,以后打猎要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了。” “你要多吃点才能长身体知道吗?” 与陆绶长相相似的棕发小孩在操场上故意要撞他却反而摔了自己的时候气急败坏:“你个傻大个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和妈妈在面包房再次遇见他的时候,棕发小孩正挽着学校里老师的胳膊撒娇,故意不看刚进来的母子俩,倒是老师拉着妈妈把男孩好一顿夸。 “宝贝的同学和老师都好香哦,宝贝最近还会饿吗?要不要尝尝?” “……面包就好。” 虽然是贫民窟,但是灯笼街的学校也必须要遵从帝国教育部的规定为学生提供午餐,所以直到男孩上了学才知道,正常人根本不会吃带血的生肉,更不要说是还在蠕动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生肉。 或者,那也根本不是什么动物。 就男孩当时贫瘠的大脑内存也不会认为有什么“动物”是有好几条尾巴或者六只爪子的。 他凭借直觉拒绝了妈妈在他第一天上学时要往他小破布书包里塞好大一块滴血的肉作为礼物送给老师同学的建议是他后来最自豪的决定之一。 “接下来还要买什么吗?” 年幼的德雷克·弥尔顿从打着补丁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清单,家里那两个钱能买的根本不值得拥有一张清单,但是妈妈说既然读了书认了字就要经常用:“还要买酒,家里的酒都被妈妈喝光了。” “唉呀,竟然喝的那么快吗?!” 德雷克和艾萨克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破败长廊上,唯一的一点光源来自于墙壁上的菱形小方块,常年在外冒险的艾萨克认出来了这是某种可以发光的矿石,平时看着和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然而一旦感觉到气流的变化就会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可以亮很长时间。 仪表盘上显示这里还是个异常热闹的地方,精神能量波动此起彼伏,这处遗迹位于帝国南部某个靠山的小村庄,前不久因为暴雨冲刷才现出冰山一角,帝国内部资料显示这是差不多一个世纪以前的某个重要研究院,不过已经废弃多年,当年在这里的实验项目内容现在可能也就皇帝陛下知道一二了。在官方机构作出反应前就有不少村民宣称在这里自从遗迹出土后就不断有怪事发生,还有人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看到了怪物。 毫无疑问,是幻想生物。 作为知名作死分子,大冒险家艾萨克·朗格通过不怎么光彩的走后门以及签署了诸多协议条文后被放进来探路了。 然后就在这本该除了他一个活人外全是幻想生物的地方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你觉得这里曾经是在研究什么?” 德雷克不紧不慢地跟在艾萨克后面,肩上背着艾萨克的哥哥送给他的那把半米长的枪,手里提着根手杖,语调悠然,说是出门踏青都毫无违和感。 “看看我们周围,答案显而易见,伶俐先生。” 艾萨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 “帝国对幻想生物的研究从来没有停止过。” 废弃的地下研究所附近的幻想生物目前还没有一只能达到他们在白枫城面对的那只的精神能量等级,但麻烦在数量太多,质量参差,恐怕需要派遣“专家”来处理。 “在遇见你之前我一个人在这里度过两天。”德雷克看起来完全没把艾萨克的嘲讽放在心上,说话间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摸出了手帕,里面包着一条失了光泽的项链,手杖轻敲示意艾萨克张开手后放在他手中,“我在一只「饿狼」脖子上发现了它。” “这不可能!”艾萨克将项链对着光源看了看,“两个世纪以前帝国就颁布过法律,严禁一切试图将人类与幻想生物结合起来的人体实验。” “然而就算是在帝国内部也有传闻说王室从禁忌获取力量已经不是人类了,不是吗,朗格先生。” “埃尔文·德累斯顿。”艾萨克停下脚步,看向自己曾经的朋友,用上了他能用的最严肃的态度:“就算你是帝国贵族,说出这种话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从艾萨克· 朗格口中听到那个名字的同时德雷克内心升腾起了“果然如此”的感觉。 因为意外重见天日的地下实验室里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面对摆在会议桌上的造型奇特散发着出土文物气息的「钥匙」,代替它主人来开会的小人偶妆容精致,身着复古色彩的宽袍广袖,半掩唇舌:“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就我去吧。”德雷克坐在属于他都椅子上转着笔,态度随意。 不出所料陆绶在会上同意了他的提案,会下就来找了他。 “你总是不肯好好地呆在我身边。” 德雷克配合着陆绶的动作微微仰头让那双白皙灵巧的手指为自己整理衣领抚平褶皱,而后揽住陆绶的腰身低头抵上他的额头,四目相对。 “我想帮你,陆。” 那双黑亮的眸子里盛装着陆绶自己,也只有陆绶。德雷克知道陆绶喜欢这个,他放低了声音,好似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情真意切又缠绵悱恻。 “我能帮到你,让你不用太过辛苦。” “我只能做到这些。所以不要拒绝我,好吗?” 陆绶,陆、boss,他多么喜欢他。 德雷克手指穿过那头柔软的白发,细密的吻不断吻过那好像带着魔性美貌的漂亮脸庞每一寸,呼吸炙热。 他多么爱他。 脏腑移位在沙子上被拖行着前进时他可爱的情人将他抛下时留下的刃具造成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德雷克半开半合的眸子被烈阳刺伤,直到他被滑腻的触手拖入山洞的冰湖时脑海中还是陆绶离开时的决绝。 作为短暂的保护者他应该为陆绶的果断打上一个出色的成绩。 那样漂亮的人、那样漂亮的人,在多年后古岩城久别重逢的晚上,子弹和肉刃一起刺进了毫无防备的伯爵的身体,窗外滂沱的暴雨中闪电滑破天际,照亮了埃尔文身上男人的半张脸,伯爵的血液是最好的口脂,衬得他肤白胜雪,宛如鬼魅。 手铐与床柱相撞发出的声音尽皆被藏进了雨里,伤口被扣挖和身下被劈开埃尔文一时竟分辨不出到底哪个要更疼一些,而陆绶、银色长发的美丽青年像是故事里吸人精魄的恶魔一般美丽,并且残忍得也不分上下。 “如果留在你身体里的是我,该有多好……” 他是,多么得爱他啊。 我是,多么得爱他啊。 德雷克将脸埋进了陆绶颈间,他能感觉到陆绶眼神里的炙热,能感觉到他轻抚自己脊背的双手是如此地温柔,也能感觉到那近在咫尺的白皙皮肤下藏青色血管里的生命多么美丽。 如此美丽,如此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