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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雪初霁,傅年正在房间里收拾衣裳,宋妍就来敲门,说是时装公司新上了一披洋装,现在天也好,让她陪着一起去爱梦路逛逛。
 “阿恒说了不让出门,西北余党还没有捉住,要是咱两被抓住当人质怎么办?”傅年没同意少女的请求,转头将旗袍挂进柜子里,宋妍哪肯依,拽着女人衣袖往外拖,一边拎上她挂在架子的小包,眼睛跟黑葡萄似的。
 “走嘛走嘛,傅年姐,我哥安排了几个人保护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在家里都快生霉了,好容易看着天气好点,浑身都痒痒,傅年经不起她这么拽,两人闹腾了一会便无奈点头,相携朝庭院走去。
 说是几个人,走到楼下才发现满满当当坐了三辆车,灰色戎装齐整,宋然经过牢里一遭恨不能将妹妹时刻盯着,听说人要出去立马派十几个士兵随身跟随。
 几辆别克汽车跟长龙一样开了出去,到爱梦路时宋妍嫌他们穿得渗人,让人守在时装公司的旋转门口,兴致盎然地拉着傅年往里走。
 大新百货乃外商开办,专卖洋装和改良旗袍,在辽州颇有名气。恰逢周末,几个贵妇和有钱人家的小姐都在柜台选购,有认识宋妍的还上来热络地打招呼。
 “傅年姐我给你说,南边的领袖霍哦霍随舟,他真是坏透了。”
 宋妍一边在衣架上挑拣洋装,一边唾骂霍随舟,说人一到辽就将她关了起来,还用鞭子抽她哥哥,真是心狠手辣到极点,不过说来也奇怪,她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结果那人却派手下将她送回了老家,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少女其实更想问她和霍随舟什么关系,听哥哥的意思好像他们之间有纠葛,话到嘴边却不好意思开口
 傅年红唇淡淡呡着,一直静静听着少女念叨,突然一件白色蕾丝洋装举在她面前。
 “傅年姐,你要不是试试这个?”少女夸赞她肤白晕沉,穿这种白色勾边蕾丝最是好看,试试嘛,不要老是穿旗袍。
 女人盯着面前的洋装,眼眸晃荡间仿佛回到荆州那天,那人非将她推进试衣间里,说是旗袍家里多得是,今天必须试洋装。
 “好看吗?”“好看!”
 然后将一枚珠花别在她头上,璀璨夺目,就和他眼底的光一样,每一次闪烁都蕴含着千言万语。
 “姐傅年姐”少女都喊了几声了,看出人在发呆,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傅年回过神来后摇了摇头,笑着说她明明只是陪着来的,衣柜里还有一大堆呢。
 “妍妍,你慢慢选,我去趟卫生间。”
 傅年转身,步履有些匆忙,时装公司的卫生间在休息区尽头,布置得极为豪华,经过人烟寂寂的走廊,便是卫生间大门,一盏黄光照亮墙上挂着的大镜子,洗手台的水龙头哗哗留着。
 女人看着那张恍惚的小脸,用凉水拍了几次才作罢,他不是阿恒,不是,如今你已经清醒了……
 等凉水冰得肌肤都在打颤,傅年才关掉水龙头,走了出去,刚迈出门口便看到走廊站着的高大身影,身子好似被压弯一般虚虚靠在墙上。
 男人转过脸那瞬她整颗心骤地缩紧,盯着猛然放光的眸子,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
 “年年”霍随舟声音极为微弱,迈着步子朝她追去,虽然他受了伤,但男女悬殊在那,不过三两步便从后面将她抱住。
 “放开!”
 “别躲我”腰间一双大手牢牢箍住她的腰,炙热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年年”
 声音带着无尽的沙哑,温柔的,无奈的,深情的,仿佛要唤进她灵魂深处,一声声在这悠长的走廊里传响。
 楼道的灯一明一灭,那微弱的呼吸仿佛密密麻麻的针,刺激着傅年的心,酸涩到极致的胀痛让她手里动作更加凌乱,使劲抓他的手臂,不想再靠近他,更不愿听他说话。
 霍随舟却将她翻了过来压在墙上,两条腿紧紧夹着她的双腿,手掌也在女人背后十指相扣,不让他们之间有丝毫缝隙。男人的意识已经慢慢迷离,视野之外晃荡着白光,摇摇晃晃。
 他能撑到现在实属不已,从江城医院出来便开车直奔辽州,又在大帅府外等了那么些天,终于盼到她出门,于是一个个压抑到极致的吻落在她颈上,侧脸每一个都述说着强烈的思念。
 好想…好想…那吻狂乱又没有章法,似失而复得的惊喜,又仿佛害怕她从自己面前逃离,他做太多梦,重新拥有她的梦,只有这一个是真实的。
 “霍随舟你放开!”傅年躲避男人想吻上红唇的动作,那干燥的唇便识趣的只碰她侧脸。
 “你再这样我”
 “叫吧,叫他们进来杀了我”霍随舟死死抱着她,女人瘦削肩膀全压着他胸口的伤,骨头碾压间,血从衬衫渗了出来,可他浑然不觉,一个劲在她耳边呢喃,说码头那晚他没死,他还活着,还活着。
 怎么办,他还是放不开她,从江城医院醒来那刻他便明白
 “
 年年,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年年”连抱着女人叫她的名字都觉得快活,他从未有一刻觉得活着如此之好。
 男人明显开始说胡话,傅年被抱得快喘不过气,手奋力推上他的胸膛,只觉得满手湿黏,借着昏沉的灯光看到男人胸口的血将衬衫染红了大片。
 “你”女人愣了半晌,心好似被蛰了一下。
 “我们种在后花园的桃树不知道有没有发芽”霍随舟才不管胸口的伤呢,抱着女人不停的低语,说她现在肯定记得那上面写的是随舟≈傅年,刻了名字会被保佑的,他们下辈子肯定还会认识。
 还说他开了个奶糖工厂,就是她没打开的那颗糖,本来想成亲第二天就带她去的,没来得及。
 “我们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啊年年”我想和你去个只有我两的地方,带你去看曾经艳羡过的风景,将你宠成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小姑娘,就像你嫁进霍公馆的那晚,那明媚欢快的笑
 我可以的,用一辈子,生生世世去弥补,你总会遗忘那些伤
 傅年鼻子酸得可怕,埋在他脖颈不发一言,男人的声音却渐渐低弱下去,明明那么努力想要抱紧她,手臂却变得沉重无力。
 走廊外传来几声清脆的呼喊,傅年听出是宋妍的声音,正准备推开他,男人的身子已缓缓朝地上滑落,迷离微醺的目光仍深深攫住她。
 走廊的灯由于呼唤声突然大亮,刺目的光射进他的瞳孔里,那小小身影环绕在耀目金光中,小脸模糊不清。
 “年年”霍随舟低声唤道,眼眸渐渐睁不开,“别走就算是梦也别走”
 梦?傅年顿住,复杂地凝着他,他竟然以为这是梦?
 “每次在梦里,我都没能抓住你,别走”男人声音弱了下去,破碎支离。就待一回,待到我醒来好不好?
 傅年鼻尖猛地一酸,泪顿时涌了出来,宋妍已经从迈进了走廊,看到地上躺着的男人吓了大跳,他胸口的血看着触目惊心。
 “傅傅年姐,他怎么了”
 傅年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我们快找人将他送进医院!”
 晕黄日光从医院微阖的窗帘缝隙透进来,窄窄如一道金边,打在男人脸上,更显得他脸色苍白如纸,
 霍随舟睁开便看到头顶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戴着口罩似乎在讨论什么,看到他醒来那刻关切得看着他。
 霍随舟掀开被子,扯掉手边的橡胶管。
 “先生,你需要”
 “她呢?”男人嗓音嘶哑,那双乌青的眼死死凝着他们。
 医生愣了一下。
 “送我来的人。”
 “她刚才就走了”医生停顿一瞬,在男人仿佛冻结的神情中接着道:“那位夫人说让你别再去找她”
 医生在脑海里已经酝酿出悲惨的爱情故事,于是言语中颇为同情。
 霍随舟默了几秒后凄然一笑,撑着身子下床,任凭医生护士如何劝都竭力往外走。
 楼道里的灰绿墙皮阴冷黯淡,也衬得那高大身影有几分脆弱无助,他每走几步便虚虚扶在墙上,喘息之间眼泪也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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