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刚过,十余名护卫簇拥着五辆大车浩浩荡荡往曲江方向驶去。南霁云一马当先,在前开路,吴三桂断后,独孤谓随行,敖润和韩玉则留在宅中,负责贾文和、祁远、袁天罡等人的安全。 任宏戴了一副须髯,臂上架着一只苍青色的鹘鹰,打扮成随从的模样,乘马跟在车旁。旁边的青面兽只穿了件熊皮坎肩,露出两条满是黑鬃的手臂,迈开大步踏过冰雪。 程宗扬只是嘴上说说,不至于急色到这点时间都不放过,当真在车上白昼渲淫。他搂着阮香琳坐在自己膝上,一边耳鬓厮摩,把玩着自家小妾香软的身子,一边望着车外的雪景。 一夜大雪,长安城仿佛换了模样,大街上雪深逾尺,道路两旁的苍松古柏都被大雪覆盖,往日的朱楼雕阁卸去铅华,一片银装素裹,宛若天上白玉京,红尘尽洗,车行其中,如入仙境。 各坊的卒徒在里正带领下,铲除积雪,扫净道路。路上的行人虽然依旧步履匆忙,但比平常少了几分急切,多了几分小心。不时有儿童从坊中奔跑出来,在雪地中追逐嬉闹,兴高采烈地打起了雪仗。 马车穿坊而过,十字街边的水井旁围满了打水的居民,他们扛着扁担,挑着木桶,彼此谈笑问好。人群中夹杂着几名头上顶着陶瓮的新罗婢,戴着面纱的波斯胡姬,还有些将铜壶扛在肩上的兽蛮仆和昆仑奴。 一名牛车碾着冰雪慢吞吞驶来,车前的老人头发花白,满面烟尘,单薄的衣袖下露出乌黑的手指。两名内侍纵马驶过,看到车上载的木炭,穿着白衣的宦官勒住坐骑,朝老人呼喝几句,旁边身着白衫的小太监掏出一串钱铢挂在牛角上,然后叫来卒徒,将大车推走。 老人拽着内侍的衣角苦苦哀求,却被一脚踢倒,伏在雪泥中大放悲声。 阮香琳媚眼半闭,偎依在相公怀中,身子软得仿佛没有骨头一样。吕雉红唇微微抿紧,一手按住腕中的金镯。 程宗扬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一幕,等马车驶过才回过神来,他随手拽出一只钱袋,推开车窗丢给任宏,朝那卖炭老翁指了指。 任宏心下会意,双腿一夹,策马离开队伍,然后跃下马,扶起那名老人,拍了拍他身上的雪,一边低声安抚,一边将钱袋塞到他手里。 吕雉举起手腕,抿了抿鬓脚,忽然道:“先父过世那年,洛都雪深尺许,家中木炭用尽,瓮中只剩下最后一把豆子。我不得不劈碎家传的紫檀木几,与两个年幼的弟弟挤在厨下,一边生火取暖,一边等着豆羹煮熟……” 程宗扬懒洋洋道:“你那时候要是认识我就好了,嫖你一次,起码给你几个钱用用。” 吕雉脸一红,扭过头去。 “过来,给老爷暖暖手。” 吕雉咬了咬唇瓣,然后解开衣襟,将主人的手掌放到自己胸口,任由他握住自己胸前那对丰满和高耸。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居然是粉红的?真看不出来啊,娘娘年纪一大把了,还有颗少女心呢。”说着将那条霓龙细丝织成的乳罩扒到乳下,握住一只乳球。吕雉低头道:“是别人挑了给我的。” 程宗扬捻住她的乳头,揉捏着说道:“难怪小了一号,都勒出印子了。自己脱下来!还让老爷帮你啊?过来,用你奶子让老爷爽一下!” 阮香琳酸溜溜道:“太后娘娘的奶头这么嫩,怪不得还是处子呢。” “瞎说!”程宗扬道:“这贱婢早就被我开苞了。不信你问她。” “太后娘娘,是不是啊?” 吕雉一边用双乳夹住主人的肉棒,一边低声道:“是。” 阮香琳笑道:“老爷是怎么给你开的苞?” 吕雉道:“那天奴婢给老爷侍浴,老爷让奴婢趴在凳子上,从后面给奴婢开了苞。” “痛不痛?” “痛……” “第一次服侍老爷,娘娘什么感觉啊?是羞耻,还是开心?” 吕雉抬起眼睛,镇静地看着她,“想来与姊姊当初一样。姊姊害羞,奴婢便也害羞,姊姊开心,奴婢便也开心。” 阮香琳噎了一口,过了会儿才气恼道:“你一个不入等的贱婢,也配跟我姊妹相称!” 吕雉淡淡道:“我倒是想叫你夫人,你当得起吗?” 阮香琳几乎气炸,“你——” “揍她!”程宗扬道:“敢这么说话,就是欠打!别打脸啊。” 阮香琳朝吕雉啐道:“别以为你是处子就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被人当成傻子戏耍?” 吕雉道:“李夫人说的是。” 阮香琳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随即恼羞成怒地扬起手掌。 程宗扬叫道:“打她屁股!把她内裤扒了!光着屁股打!” 吵闹间,车门忽然打开,一个人影钻进车内,毫不客气地往对面一坐,顺势翘起脚,拍了拍靴子上的雪。 阮香琳赶紧拉下半解的罗裙,吕雉一手捏住襟口,一边举手拂了拂发丝,侧身半掩住面孔。 程宗扬呆了半晌,望着对面的中行说道:“你不是在后面车上吗?” “跟人拌嘴了。”中行说淡定地说道:“你们继续,不用照顾我的情绪。” 照顾你的情绪?老爷我正跟姬妾亲热呢,你一个大活人钻进来,跟无常鬼似的往那儿一戳,俩眼直勾勾盯着,一点儿都不带见外的——你怎么就没想过照顾我们的情绪呢? “你这样不行啊。”中行说放下脚,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力壮的,满屋子的姬妾,连一个怀上的都没有,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要不我给你开个方子补补?真不行我给你看看,是不是你姿势不对。” 程宗扬都听傻了,你一个太监是打算指点我行房还是怎么着?这去哪儿说理呢? “你以为我不懂?”中行说从鼻孔里嗤笑一声,“这事儿我见得多了!里头那点儿路数,我门儿清!” 中行说丝毫没有身为太监的自觉,一脸内行地指点道:“这俩不行啊。年纪大了,不好生养。你得有点儿责任感,不能光图自己快活,想日谁就日谁。有道是寡欲多子,那点儿钢你赚得容易吗?你得用到刀刃上。上好的肥田你不勤着伺弄,整天日弄这些盐碱地,那能打粮食吗?” 程宗扬越发觉得刘骜这人真的很大度,一点都不小心眼儿,换成自己,早就弄死他了。 “这话我可憋了有日子了,也就是今天没人才跟你说说。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这都是金玉良言,你可别不当回事……” “我谢谢你啊!” 程宗扬觉得这会儿车里想弄死丫的,绝不止自己一个。没人?你当她们两个是什么?夜壶还是肉便器? “不用谢。我刚说的你都记住了?你们俩出去吧,别有事没事总往主子身边凑。尤其是你,姓吕的。” 中行说指着吕雉说道:“姓阮的身份低下也就算了,你好歹也是当过太后的人,矜持点啊,我一上来就看见你挺着奶子接……” 话没说完,程宗扬就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哥!闭嘴吧!” “唔唔……喔……哦……呜……”中行说奋力挣扎。 吕雉掩袖遮面,连耳根都红透了,接着她猛地一把拉开车门,跳下车,厉声道:“有刺客!” 车队一阵骚动,片刻后,中行说被人塞住嘴巴,七手八脚地抬走,车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程宗扬与雪雪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鬼知道刚才一阵混乱,怎么把这小贱狗给剩下了。程宗扬心潮澎湃,波涛般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息,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干!” ◇◇◇ 曲江苑,紫云楼。 打着程氏旗号的车队赶到时,楼前已经车水马龙。 唐国滥封名爵的情形与宋国不相上下,李辅国、童贯这两位封王的太监就很能说明问题。连高霞寓这样抱上宦官大腿的庸人都能获封郡王,皇室宗亲更不用提了,何况老李家又特能生,一众龙子凤孙挨个封王。什么抚王、光王、绛王、江王、安王、陈王……数都数不过来。 程宗扬也算见识了杨玉环的面子,她一句话,长安的宗室诸王,只要是能动的,全都来了,场面比王显召集的豪门盛宴更宏大十倍——单是内侍们架的鹰就有上百只,随行的猎犬、骏马不计其数,紫云楼前冠盖云集,贵气逼人。 抚王李纮伤势未愈,这回也“挣扎”着前来赴宴。上回见过的光王李怡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远不如他的侄儿江王李炎更受人瞩目。绛王李悟与光王李怡同为兄弟,也是李炎等人的叔父,但比笨手笨脚的李怡利落得多,这会儿正和几位宗王在雪地上纵马击球,随行的内侍欢声四起。其中一位少年金冠玉带,挥舞着球杆纵马宾士,身手矫健,引来阵阵喝彩。 “这位就是陈王李成美。”任宏道:“先皇敬宗幼子,今上的侄儿。唐皇膝下无子,有意立其为皇太子。” 程宗扬想起当初在街头目睹杨玉环揍人,其中一个挨打的倒霉鬼就自称是陈王门下,结果被杨玉环一通暴揍,一点面子都没给。 不过程宗扬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位皇太子够种马,才十五岁就足足生了十九个儿子,简直是播种机转世…… 这事不能多想,一想就想起中行说那厮的嘴脸。程宗扬赶紧把这念头丢到一旁,问道:“哪个是安王?” 任宏看了一圈,指着楼上道:“那个胖子就是。” 安王李溶身材肥壮,年纪却不比陈王大多少。他是李昂、李炎等人的幼弟,李炎才二十出头,他也大不到哪儿去,刚刚及冠而已,这会儿正在栏杆边跟人说话。 任宏道:“唐皇甚重手足之情,对江王、安王这两位兄弟极为照顾。甚至有传言称,今上原本有意立安王为皇太弟。” 程宗扬手下都是外来人,对长安风土人物所知不多,特意找来任宏随行。任宏在长安经营多年,属于本地的地头蛇,有他在旁提点,总算不是两眼一摸黑,指着冯京当马凉。 这次赴会,程宗扬并不想引得路人尽知。他让杨玉环出面宴请诸王,自己作为宾客,适逢其会,找个机会与安王和陈王谈谈,看窥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这也是贾文和定下的方略,与仇士良等人打交道,动静越大越好,能引得窥基起疑,诱使十方丛林与宦官生出嫌隙那就最好不过。与二王的会面则要尽量低调,在不惊动佛门势力的情形下,悄悄化解二王的威胁。 至于藩镇、道门、龙宸和周飞,也各有各的应对方式。贾文和亲自操刀,有如庖丁解牛,在窥基纠集的庞大势力之间游走周旋,游刃有余,或拉或打,逐一分割肢解。安王与陈王两位,在方略中属于无论如何也要拉拢的,否则就是与唐国为敌,有败无胜。 紫云楼两侧各有长梯,这会儿其中一侧用紫色的缦幛隔开,专供女眷出入,直接通向三楼的宴会厅。今日杨玉环设的私席只招待程宅女眷,不虞与其他宾客混杂。 一众随从都被留在楼下,程宗扬旁观片刻,认清几位宗王的长相,这才举步登楼。 刚踏上二楼,便听到杨玉环的怒斥,夹杂着“呯呯”的拍案声,令人一阵心惊肉跳。 “出家!出家!出个鸟家!” 身着盛装的杨玉环头盘高髻,额间贴着花黄,髻上的金步摇颤微微抖动着,晃得人眼晕。她一脚踩在椅上,翠如碧波的罗袖挽起半截,露出一截雪藕般的手臂,白得发光,此时正拍案骂道:“安康那个死丫头!是不是鬼迷了心窍!好端端的要出家为尼——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 她粉面含嗔,犹如一朵绝色倾城的牡丹,艳光怒放,即使发怒咆哮,也别有一番夺目的美态。 周围一圈宗室亲王,在她的气焰下全都矮了半截,一个个陪着笑脸,眼睛盯着她的玉指,生怕她怒气上来,一个耳光抽到自己脸上——这就算白挨了。 身材肥壮的李溶在她面前跟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搓着手道:“姑姑莫怒。安康跟妙胜尼寺多有来往,兴许是受几位师太鼓动,才起了出家的心思。姑姑也知道,父皇在世时,曾给安康指过人家。但韦家那小子实在不争气,整日就知道斗鸡走马……” “少来蒙我!”杨玉环喝斥道:“若论斗鸡走马,你们哪个干得少了!她会看不上这个?妙胜寺那几个死尼姑,竟然敢蛊惑安康出家!还想不想在长安城混了?信不信我拆了她的破庙!安康那个死丫头!要出家也行,当女冠去!咸宜、金仙、玉真诸观让她随便挑!你去把安康叫来!我当面跟她说!敢当尼姑,立马打死!” 旁边几位宗王都干笑着劝太真公主息怒。唐国佛门势力虽然庞大,但李唐皇室追溯家世,以道门之祖李耳为祖先,公主出家都是入的道门。杨玉环本人更是以替先太后祈福的名义,被授为女冠,道号太真。安康公主突然要出家为尼,难怪杨玉环会暴怒。 杨玉环越说越恼,恨不得立马带人去拆了妙胜尼寺,再把安康那个不听话的丫头痛打一顿。 她在那边大发雷霆,程宗扬凑过去也是尴尬,只能与任宏凭栏远眺,装作闲聊,等太真公主发完火。 忽然人影微动,一名道士上前稽首,“贫道见过程侯。” 程宗扬笑道:“原来是赵炼师,不知有何见教?” 赵归真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归真所在的长青宗是道家六大宗门之一,但跟自己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他突然来找自己,有什么要说的? 程宗扬一边转着念头,一边笑道:“赵炼师客气了。请。” 赵归真领着他上了楼顶,来到精阁旁一间静室,先打出一道禁音符,然后施礼道:“贫道冒昧了,唐突之处还请程侯勿怪。” 程宗扬拍着胸口道:“赵炼师有话尽管直说。我与道门渊源极深,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在什么需要我效力的,直管开口!出人出力出钱出面,都好说!” 赵归真含笑道:“贫道得知程侯身份之后,专门向夙教御飞符求教……” 程宗扬怔了一下,“夙未央?” 赵归真点头道:“夙教御专门提到程侯与王真人昔日交往,言辞之中,对程侯极为推许。” 这个名字程宗扬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自从大草原分别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这位太乙真宗六大教御之一的夙未央,对他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夙未央沉默寡言,为人朴拙。当初太乙真宗的蔺采泉、商乐轩、卓云君等人万里迢迢赶赴王哲军中,说是拜见掌教真人,其实都盯着王哲的掌教之位。唯独夙未央,花费多年炼制丹药,专门给月霜送去,助她克制寒毒。 王哲殒身的消息传来,太乙真宗几位教御为争夺掌教之位大打出手,还是夙未央,对掌教之位弃若敝屣,独自远赴大草原,收殓掌教真人的遗骸。 说起来,自己好像都没跟他说过话,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极为看重…… 程宗扬不禁好奇,“夙教御怎么说的?” “夙教御说,太乙真宗门人十万众,掌教殒落时,唯有程侯一人在其左右,十万门人,宁不愧杀。” “夙教御太过奖了,”程宗扬解释道:“我只是正好在场。” 赵归真微笑道:“还有秋教御。” 程宗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秋少君?” “秋道长已于年前在龙阙山授箓,由蔺道长提名,被众推为教御。”赵归真道:“秋教御对程侯同样推崇备至。甚至还说……” “说什么?” 赵归真大有深意地看着他,“说程侯才是最有资格出任掌教之人。” 秋小子这个大嘴巴……程宗扬也是无奈,秋少君不见得有恶意,但这话说出来,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赵归真道:“还有阳钧宗的沈道长。” “沈黄经?” 赵归真道:“沈道长被困太泉,幸而有程侯的商会接济,不至饥馁,在书信中盛赞程侯有济民之德。” 沈黄经是一位宽厚长者,在道门颇有德望,程宗扬虽然跟他接触不多,但对他印象很好,可惜沈黄经运气倒霉透顶,在太泉中了诅咒,被困在苍澜,无法脱身。苍澜的土地难以耕种,粮食只能外运,本地居民都吃不饱,外姓人过得更是苦不堪言。 小狐狸看中了太泉古阵的钢轨,一直在设法搬运。苍澜被雾障笼罩,入内者往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身中诅咒,出入时风险极大。如今搭上莫如霖的线,他们在内出力配合,总算有了可行的法子,一来二去,形成了一条不定期的商路,连带着苍澜居民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了许多。 赵归真没有提到本门的玉魄子。他进入太泉之后便音讯皆无,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但没有确切的死讯,总还存了一份指望。 “程侯方才提及,与我道门渊源极深,称为一家人也不为过。”赵归真欣然道:“信哉斯言!” “都是各位道长抬爱。”程宗扬道:“赵炼师这么信得过我,那我也就直说了,那个……我与武穆王关系也挺深。” “哦?” “听说他仇家不少。” 贾文和专门分析过,自己与十方丛林敌对,道门就是天然的盟友,但其中的分寸拿捏极为要紧。自己与武穆王的关系瞒不过人,必须要合适的时候挑明,示之以诚。 赵归真神情自若,“太真公主与岳某人同样渊源颇深,但并不妨碍太真公主执唐国道门之牛耳。” 程宗扬好奇道:“她干什么了?地位这么高?” “程侯也知道,佛门有十方丛林一统诸宗,我道门则是太乙、长青、乾贞、阳钧、瑶池、神霄六宗并立,互不相让。不瞒程侯,我道门与佛门争锋多年,却每每受挫。诸宗有识之士,无不扼腕叹息。” 道门六宗,如今华妙宗算是除名了,取而代之的是神霄宗。 “太真公主一来身份特殊;二来行事公正,从不偏向一宗;三来仙姿玉质,道法天授。诸宗联手传道多年,倒是借了太真公主的光,有了一个商议协作的所在。再则唐国这些年帝位更替不绝,难免动荡,多赖太真公主之力,方得保全。道门诸宗嘴上虽然不说,但都对太真公主越发倚重。” 杨妞儿这是……混成道门的话事人了?想到杨玉环刚才发飙的样子,程宗扬觉得道门抱紧她的大腿还是很英明的。要不是有杨玉环这样身份高、地位高、又能打、又敢挑事,上得了朝堂,耍得了流氓,还没什么人敢惹的霸王人物,内耗严重的道门说不定早被佛门挤出长安了。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炼师说得透彻,程某受教了。” 赵归真揖手施了一礼,“程侯太过谦了。在下今日冒昧求见,是想请程侯见一个人。” 程宗扬心头微动,“哦?” “瑶池宗的奉玦仙子,白霓裳。”赵归真道:“程侯若是有意,在下这便请白仙子出来。程侯若是不愿见面,就当在下没提。” 程宗扬摊开手笑道:“赵炼师,我跟瑶池宗没有什么交情,与白仙子更是素不相识,见面能有什么好谈的?” 赵归真没想到他连缘由都不问,便一口回绝,不禁大感为难。 忽然程宗扬话锋一转,“要不……看在你的面子上?” 赵归真一怔,随即笑道:“就请程侯看在贫道的面子上,见白仙子一面!” 把人情讨到手,程宗扬不再摆什么架子,当即表示这会儿正好有时间,大家交个朋友。 赵归真施礼告退,离开静室。 片刻后,一个头戴玉叶花冠,白衣胜雪的女子轻烟般踏入室内。 瑶池宗三位仙子,奉玦、奉琮、奉琼,分别掌管宗门典仪上供奉的玦、琮、琼三件法器。奉玦仙子白霓裳位居首席,不出意外的话,她也是瑶池宗未来的宗主。 白霓裳年纪比朱殷略长,杏眼丹唇,肤若凝脂,白衣仿佛缭绕着丝丝缕缕的仙气,望之如神仙中人,不愧仙子之名。不过比起朱殷的鲜妍明艳,白霓裳气质更加沉静内敛,虽然丰姿秾艳,但举止温文优雅,柔和平易。 白霓裳稽首施礼,“霓裳见过程侯。” 程宗扬起身拱手,“白仙子。” 两人屈膝对坐,白霓裳开口道:“今日冒昧求见,霓裳有一事相询,还请程侯不吝赐告。” “仙子请讲。” “敢问程侯,可知道敝师妹朱殷的下落?” 程宗扬愕然道:“朱仙子出事了吗?不知道啊。” 白霓裳望着他,美目微微一瞬,“不敢相瞒,霓裳听到传言,说敝师妹在太泉得罪了程侯……” 白霓裳没有再说下去,但话中意味分明。 “黑魔海说的吧?”程宗扬愤然说道:“那帮人道德品质极坏!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缺德冒烟的家伙!我跟她们认识这么久,就没听见她们说过一句实话!惯会捕风捉影,造谣生事!白仙子,你可千万不能相信她们啊!” 程宗扬郑重其事地告诫道:“那是要吃大亏的!” 白霓裳一时无语,半晌才道:“程侯与传言中颇不相类。” “你看!我就说她们没实话吧!”程宗扬一脸不出本侯所料的表情,“她们怎么说的?” 白霓裳道:“她们说,程侯是个谦谦君子,为人温恭有礼,德才兼备,见识过人,是个让人能信任的品德高尚之士。” “咳咳!咳咳咳……”程宗扬剧烈地咳嗽起来。 剑玉姬这贱人,你栽赃就好好栽赃,没事儿你瞎吹什么牛逼?我要是说你说的对,还怎么揭穿你们这帮反派的丑恶嘴脸?要是说你说的不对吧,怎么又感觉怪怪的? “她们说的……欸,仙子此行就是为这件事吗?” 白霓裳望着他的眼睛道:“还有君长老。” 程宗扬讶道:“君长老也出事了?” 白霓裳摇了摇头,无奈地轻叹一声,认真道:“君长老与朱师妹是我瑶池宗要紧人物,霓裳此行是想与程侯开诚布公,分说明白。若程侯知道下落,还请如实相告。” 程宗扬微笑道:“如果我不说,仙子是不是就要与窥基大师合作,联手取我的小命呢?” 白霓裳道:“我瑶池宗以清净修行为本,向来洁身是好,超脱俗世之外,从不愿牵涉太多恩怨纠葛。” “这么说,仙子不会与窥基大师合作了?” 白霓裳静静望着他,“事关同门生死,敝宗不会假手于人,也绝不会置身事外。必当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程宗扬忽然道:“听说你们瑶池宗奉玦、奉琮、奉琼三支向来不合?敢问白仙子,是不是确有此事?” 白霓裳坦然道:“确有龃龉,但已然事过多年。昔日我瑶池宗奉琮、奉琼两位长老被殇振羽毒杀,两支弟子彼此指责,奉琼一支的大长老甚至与外人勾结,欲对本门不利。事败之后,大长老自尽谢罪,霓裳的师尊也引咎辞去宗主之位,由奉琮的蓝仙师接任,如今风波早已平息。” “有个墨枫林,是哪一支的?” “墨枫林出自奉琼一支,但已经脱离本门,与我瑶池宗再无瓜葛。” “这样啊。”程宗扬点了点头,“白仙子不妨去问问墨枫林。” 白霓裳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竖掌施礼,“多谢程侯。霓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