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白水县衙的捕头岳镇峦,查案断狱,从无错漏。” “这位是我赤锋门的长老王元贞,也是我的师叔。” 那公门中人点头,那老者抚须颔首,二人齐齐打量于我。 “这位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谢仙子的亲子柳穹,字子霄,正是他发现了‘玉龙探花’的踪迹。” 沈晚才三人俱在百岁城中,自然不可能不相识,这分明是在为我介绍二人,我赶忙向两位抱拳:“见过岳捕头、王长老。” “嗯,小小年纪倒是胆识过人、观察入微。”岳镇峦不怒自威地点点头,语气不冷不热。 “晚才便是将含章剑赠给了你?果然英雄少年。”王元贞老眼微眯,似是赞赏。 我赶忙还礼自谦道:“两位过誉了。” “事不宜迟,咱们进去吧。”岳镇峦似乎是此行的主心骨,发号施令,沈、王二人没有迟疑,跟了上去。 以朝廷对宗门的牵制,这也无可厚非。 我心中暗叹,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 随着那园林越来越近,可见到的圆形墙门上挂着大红灯笼,其下涂黑底、刻金字,上书“红袖添香”,倒是雅致得紧。 我心中暗赞,自己还是此时才知晓这园林的名字——上回那小白脸并未从此过,所以我也一无所知。 距离门口不过二十步,那几个劲装汉子已然看得清面貌时,王元贞忽然出声道:“岳捕头,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进去了,经不起那场面,老夫就在外头策应吧。” “好。”岳镇峦淡然点头,却是惜字如金。 沈晚才向王元贞作了个揖,我也有样学样向着离去的老者告别,才跟在二人身后入园。 我们三人随着其他人一同走进去,大汉却并不阻拦,似乎此地可以随意进出。 我心中奇怪,此处不是达官贵人的居所吗?怎么这些看家护院不为所动?莫非我猜测有误? 我心下正自怀疑,却被园中景象震惊得瞠目结舌:亭台楼阁,池榭水莲,红烛明灯,假山景植,雕栏画壁,在夜色中显得气派而辉煌。 不少浓妆艳抹的女子莺莺燕燕,与身边男伴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发出令人心痒的靡靡之音。 我心中叫苦不迭,这哪是什么高门大院,分明是勾栏妓院! 原来沈师叔说的藏污纳垢是这等含义!难怪王元贞退居二线,这等寻欢作乐的风月之地,于他一个气血衰败的老者而言,无异于刮骨钢刀、封喉毒药! 阅读了《御女宝典》的我,大致明白了情况,此地便是青楼无疑,此前只因这园林规模恢弘、气派奢侈,我愣是没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再一细看,有的女子衣裳还算合乎礼仪,有的女子则已经在男伴的作弄下衣衫不整,接近袒胸露乳地浪吟娇哼。 这般香艳淫靡的冲击让我一下子面红耳赤,差点夺路而逃。 但事已至此,哪能临阵退缩? 我只得强忍羞意,半闭眼睛,跟着二人,从小道走向了一座红漆楼栋。 还未上台阶,门口三四个女子已经蜂拥而至。 一妖艳女子贴到岳镇峦身旁,娇声道:“官爷,有相好吗?奴奴很会伺候人哟~”两个女子也往沈晚才身上靠去,不由分说地摸上他坚实的胸膛,舔唇浪语:“大爷好壮,我两个不知受不受得住呢~”最要命的是最后一个妖艳女子,浓抹厚涂,身穿薄纱,连内里的亵衣都隐约可见,径直将我右臂夹在她胸前双乳间,一手伸入我怀中乱摸道:“哟,俊俏小哥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还挺结实的嘛~” 我只感觉到手臂陷在两坨软肉之间,又舒服爽利又心惊胆颤,将欲推拒却不好下手。 在谨遵古礼的我看来,只有她的手和肩头我能碰触,便伸出左右推去没想到她却将胸一挺,左手直接按在了她的胸上,浪吟一声道:“小哥别急嘛~ 咱到床上再叫你摸个够~”我如同触电一般收手,一边尽量远离如附骨之疽的女子,一边向二人求援:“师叔,救我……” “放开我等,否则抓你们回去问罪!”正在此时,岳镇峦威严开口,而后又僵硬地补救,竟有一丝尴尬窘迫,“我等自有相好,正要去春宴楼中等候。” 岳镇峦软硬兼施,四女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手,随意地扯扯衣襟,撇嘴退开。 我如蒙大赦,整理了衣襟,赶忙走到沈晚才旁边,哭丧着脸道,“师叔,你怎么不早说是这种地方?若是被娘亲知道了,侄儿非要被打死不可!” 沈晚才反倒是一脸讶异,不可置信道:“贤侄,我听你说追踪至此,还以为你早已知晓呢。” “哪有此事?”我忙不迭地叫苦连天:“我侄儿在谷中禁足十余年,对这等场所一无所知啊!” “失策失策,竟忘了这茬。”沈晚才抚额自责道,“也罢,此间事了,师叔亲自向你娘亲请罪,今夜事急从权吧。”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我唉声叹气地应道,心有余悸地盯着四周,生怕从那个犄角旮旯再冒出个风尘女子投怀送抱。 我们有惊无险地三人进了红楼大门,立刻有一绿衣绿帽的龟奴——并非“玉龙探花”——迎了上来,搓着双手问道:“三位大爷可是来此等相好的?” 岳镇峦率先点头,那龟奴便在前头引路:“三位大爷这边请,先坐坐,喝点茶水。” 岳镇峦也不拒绝,跟着龟奴坐在一张圆桌,那龟奴倒上了茶水,又小心问道:“几位大爷,可要小的给姑娘们传个信儿啊?” “不用,我们约好了时间,在此等候就是,你忙去吧。”岳镇峦摆摆手,对词熟练,神色却有一丝僵硬。 “好嘞,那小的先告退了,有事几位爷尽管使唤小的。”龟奴鞠了个躬,便去招呼其他人去了。 “柳公子,你看看那人在不在此。”岳镇峦端起一杯茶水送到嘴边,却并未饮用,反而低声问道。 我左右环顾了一下,这红楼内部装潢典雅,一楼的十几圆桌三三两两的坐了不少人;一侧又搭了台子,几名盛装的清倌人低婉吟唱,颇有些情致;几个龟奴迎来送往,皆是绿衣绿帽,却并非那淫贼;二楼几个女子倚在栏杆上,尽态极妍,挤眉弄眼,搔首弄姿,似在招恩觅客、寻宾入幕。 打量一圈,并未看到那淫贼,我摇头道:“没有。” “那请柳公子仔细来往之人。”岳镇峦淡淡点头,抿一口茶水,并不着急。 我闻言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着周围,不少正在等候相好的人互相攀谈,自然也进入我耳中。 “他娘的,小娴姑娘咋还不出来,馋死老子我了!”这声音十分粗犷,来自一个糙汉,虎背熊腰,脾气暴躁。 “军爷莫急,小娴姑娘马上就来了,刚才还说想念军爷的威猛呢。”一龟奴好声好气地安抚道,让那糙汉嘿嘿直笑。 “诸位同窗,今日有幸相会,趁此时间,我们不如来行个飞花令,以慰相思之苦,如何?”这是一个儒生模样的人提议,周围几桌的人附和叫好,便自顾自地在这烟花之地吟诗作对起来。 一位看似正人君子的年轻男子高谈阔论,神秘莫测地发问:“两位以为,对我等来说,玄武王朝这二十年最美妙的造物是什么?” 旁边人随即附和道:“不知,请秦守兄指教。” “哈哈,自然是那‘丝袜’啦!也不知是哪位制衣师傅想到的绝妙点子,将韧丝编织成贴身衣物,尽显女子胴体之美,又色又淫,叫我等欲罢不能啊!” “我赞同!”“我也赞同!”那围坐的数人登时颔首赞同,左顾右盼,笑意淫淫,互相交换着肯定的神色。 “只可惜此物只有各州首府以及京畿的名苑香阁才能寻到!”其中一人又扼腕叹息,似乎极为惋惜。 …… 凡此种种,皆入耳中,教我一时有些无话可说。 大厅中又走了几波人,忽然一个熟悉的阴柔声线传来:“陈员外,香莲姑娘正在梳妆,让您在这儿稍候。” 我闻声一震,抬眼看去,正是那“玉龙探花”,带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富人进了红楼。 我赶忙对岳镇峦示意:“岳捕头,便是此人!” 岳镇峦眯着眼睛,露出了毒蛇般伺机而动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