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万寄练完枪回屋的路上,发现青石小径旁的紫阳花丛中挂着一只玉佩。 他拾起那玉佩,只见上面穿着浅青色流苏穗子,打着天蓝色的璎珞,中间的白玉上雕的是鸳鸯戏水,不过杏子大的一枚玉佩,看上去别致得很。 想不起来是谁戴的,万寄打算将玉佩交给管家让他再寻失主,结果回屋又赶上心腹下属卫宁来访,把这事耽误了。 卫宁本是城里铁匠铺掌柜的儿子,征兵时入选,跟了万寄两年,已经是五品游骑校尉,少年英姿挺拔,每每入府都引来婢女侧目。 “将军。”卫宁进了万寄的房中,婢女小厮纷纷退下,闭掩门窗。 “外面可有什么消息没有?”万寄自从在家守孝,禁军事务便都由属下代为留心,定期向他报信。 “自从将军回来守孝,形势便不大好。”卫宁面色凝重:“禁军左御卫、右武卫的统领家中亦有丧事,但陛下特许夺情,命他们无需回乡守孝,继续留在京中,只不让将军回京,这恐怕……” “这我知晓。”万寄对此并不意外:“陛下终究还是忌惮晋平,忌惮我与父亲,不愿我在军中坐大,此次母亲去世,正好给了陛下夺权削势的机会,他怎肯放我回京。” “更可气的是兰台御史和那些言官,自从将军守孝,他们纷纷上疏,要求彻查先前将军护驾一事,怀疑将军才是刺客的主使!简直荒谬…现在朝中肯为将军进言的,是王宰辅的门人刘重卿、岑岭等人,但即便如此,陛下若真起疑心,对将军极为不利,毕竟将军不在京中,局面难以掌控。” 万寄垂眸道:“若要捏造证据,栽赃我谋反不成、救主立功,倒也十分便利。” “据属下所知,陛下又派出了细作,潜伏在了王府,将军不可不留心。”卫宁问道:“近日府上可有来历不明的人物?” 万寄脑中浮现出一个清隽的身影。 父亲从京中带来的少年,看似纤弱,实则坚韧,神情淡泊,城府难测。 如果真的是他,父亲也太不小心了。 “确有一人。”万寄把玩着桌上的青玉盏。 “是谁?属下去探他的底细。” “此人我亲自应付,你只帮我查一查…杨柳枝,他应当是京城的伶人。” “是,”卫宁领命,又道:“将军,关于回京一事,宜早不宜迟,将军可有良策?” 万寄沉吟片刻:“此事情状尚未明朗,切忌自乱阵脚,你之后替我跑一趟博州,我有信交给博靖王。另外,查明那些上疏言官的主使…我猜多半是公孙鹤那个老狐狸,陛下少谋断,此事必有人在身旁唆使。” “是,属下即刻去办,将军保重。” “你自己也务必小心。” 卫宁出门后,万寄靠在案边,闭目捏了捏眉心。 婢女进门端上一盏茶,茶气清香凉爽。 “什么茶?”万寄睁开眼睛,自己平日喝的都是龙井,这茶闻起来却不像。 婢女肩膀一抖:“这是冰雪百合莲子茶,是杨柳枝杨公子亲手采摘新鲜的百合、莲子,又削了冰屑放在里面,想为大公子消暑。” 杨柳枝亲自为给他制茶,这倒是稀奇。 白花花的百合花瓣飘在茶水上,中间缀着几颗去了心的莲子,脆生生的可爱。 万寄挑眉:“银针。” 婢女熟练地从木托盘侧面抽出一根试毒银针,浸在茶碗里,反复试了几次,半晌,银针没有变色。 “公子,无毒。” “好,你喝了吧。”万寄起身披上外衣,要出门去。 “啊,”婢女一愣:“这是杨公子…” “你不想喝,就随便端给哪个口渴的婢女、小厮或婆子喝,没人喝就倒了。”万寄的英眉染上几分不耐。 “是……” “杨柳枝他人在哪里?” “应当还是和王爷在一起。” “知道了。” * 万寄打算去找杨柳枝,打探一下他的虚实,却没想到杨柳枝和父亲都不在。 万寄又去了书房,父亲正在书房批阅奏文,处理晋平城内大小事务。 “父亲,午安。”万寄进去问了个安,顺便看看杨柳枝在不在。 “嗯。”万擎双眼没离开纸页。 万寄看了一圈,杨柳枝也不在书房。 “找为父有事?”万擎问。 “今日上午卫宁来过。”万寄把现在的形势告诉了父亲。 万擎听后,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他能翻出什么浪,内乱尚未完全平息,就打起了我晋平的主意,这其中的盘根错节,岂是他一个根基未稳的新帝可以动摇的。” “或许正因为根基不稳,才急着平衡局势,可惜他找错了目标。” “不自量力。”万擎摇了摇头:“此事便交由你处理吧。” “是。”万寄装作不经意地说:“对了,方才杨柳枝特意为儿 子制了一碗莲子茶,十分可口,儿子想向他道谢,不知他人在哪里?” 说着,万寄心中不知为何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快感。 万擎笔尖一顿。 “父亲?” “哦,原来那一碗是给了你。”万擎笑了:“今日早上柳枝想制些新茶,我就随他去了,他一共泡了两碗,第一碗做坏了,第二碗才做好了给我喝,想必是柳枝不喜浪费吧,就把第一碗给你送去了,你喝着还好吗?” 万寄面色铁青,他压抑着冲上脑门的怒火,咬紧牙关才没有骂出来。 书房外侍候的小厮看见万大公子怒气冲冲的步伐和要杀人的脸色,吓得直往朱漆柱后面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