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双对着一旁的露丹使了个眼色。 露丹明白含双的意思，悄声走到水盆的地方，慢慢的棉帕子浸在热水中，然后再将热水挤出，随后将棉帕子悄无声息的递给含双。 含双一边接过帕子，一边凑到禾绾耳旁：“小姐，奴婢估摸着，大抵还有两柱香的功夫，老爷就要回来了！若是老爷一会儿没见到您的话……” 听到这话，床上原本谈着的迷迷糊糊的女子，猛然间便清醒了，一个猛子便起来身。 而含双也眼疾手快的将热帕子敷在了女孩脸上。 这下子，是真的清醒了。 “爹爹还有多久到府上！”女孩熟练的擦拭着自己的脸颊。 其残暴程度，令人发指，让站在一旁的含双都觉得脸疼。 露丹更是在后面感叹，这样粗粝的手法用在这张脸上，真的是暴疹天物啊。 啊啊啊啊啊啊小姐你若是不稀罕这张脸，求求您赐给我行嘛,不要这样对它！若是姜婵能听见他人的心声，露丹的心声，已经把姜婵给震聋了。 “按照老爷平时的时间来说，应当是只剩下两柱香的时间了！” “含双你给我拿衣服过来，露丹你给我梳头上妆！”正所谓时间就是银子，一刻都浪费不得。 将事情都吩咐好后，女孩就像是一阵风，飞一样的便到了镜子前。 “小姐，时间本就这么赶了，还要上妆吗？”露丹手脚麻利的梳着头，好奇的问出这个问题。 “爹爹多精明啊，一会儿见了面之后，他一看我素着脸风风火火的过来，便知道我是刚刚才起身的，可若是上了妆，我即便是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上妆当误了时间。”姜婵不会告诉她们这群小呆瓜，早在床上的时候，自己便知道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就这样，姜婵好端端的坐在镜子前，含双拿着衣服在一旁比划着，露丹手脚麻利的盘着发髻。 就这样在一炷香的功夫里，发髻和衣裳都打理好了。而露丹更是一刻的不歇的开始上妆。 其实就凭姜婵的这张脸，上不上妆都是一样的。 露丹拿着胭脂细细的涂在小姐的脸上，而后又拿着螺丝黛简单的描了眉，这个妆就算完了。 这样一套流程走下来，姜婵所剩的时间，真的是寥寥无几。 姜婵看着妆面完成了，拿起含双手上的狐裘便匆匆的想着大院跑去了。含双瞧见这样，拿上刚刚灌好的汤婆子，便急急忙忙地也跟了上去。 清晨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姜婵便迎着清晨的风，奔向母亲所在的佳祥苑。 每每在这个时候，阿婵都会由衷的感叹原来院子太大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眼瞅着马上就要到佳祥苑，姜婵便放慢了速度，就再这个时候，一直跟在姜婵后面的含双，二话不说，直接拉起姜婵将往一旁走去。 看到小姐眼里的错愕，含双解释道：“小姐，奴婢猜测老爷眼下应当是到了门口，咱们若是从佳祥苑的正门走，绝对会直接撞上老爷的。” “那怎么办！” “佳祥苑的小厨房里是有后门的，咱们能从后门溜进去，然后大大方方的从小厨房里出来！”含双一边拉着小姐向着后门走，一边细心的解释道。 就这样一向晚起的二小姐，居然破天荒的从小厨房里出来了。 姜婵就像一只晚归的小鸟儿一样，满脸笑容一路小跑，到了屋里后，环顾四周直接扑在了一名美妇人怀里：“阿娘，今早咱们吃什么呀！” 只见这名美妇人，身上是极好的苏绣缎子制成的衣裳，样式一眼便能瞧出是现下京城里最流行的。 今年东珠的产量不好，就连太后和皇后哪里都只是得了一点点，就那样珍稀的一点点，品性也只能称得上的看的过去，却经不住细看。 这样金贵的东珠，这名美妇人的头上就别着东珠的钗子，品相更是顶好的。 面对姜婵的这一套。很显然美妇人不吃，一把将姜婵按到了椅子上，然后掐着时间，吩咐着众多仆人井井有条的上菜。 “老爷爱吃包子，将包子放到老爷跟前。”美妇人一个一个安排着饭食的摆放位置。 “快快快将这道酱鸭子扯下去，这道菜是谁上的，有没有脑子啊，大清早的就吃酱鸭子，你们是生怕老爷的身子好一点是吧！” 一直被摁在椅子上的姜婵也不由得感叹一句，大早上起来就吃酱鸭子，这种事情应该就丞相府头一份吧。 好在佳祥苑里的奴才干活都麻利，夫人的话一出口，酱鸭子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等到姜平傅和姜舒踏进院子的时候，一切都正正好好。 看到姜平傅进了屋，吴棂熟练的上前接过姜平傅脱下的狐裘：“今日倒是比昨日快了一刻钟。” 姜平傅扯出笑容乐呵呵的说道：“今日早朝没什么事情，回来的自然就快了些。” 说完这话，姜平傅一抬眼就瞧见坐在椅子上的姜婵，着实是将姜平傅给吓着了，毕竟难得在早上的饭桌上瞧见自己的小女儿。 姜平傅疑惑的话语梗在喉咙处，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大儿子倒是先开了口。 只见方才还穿着朝服，一幅翩翩君子模样的姜舒，大步流星的凑到姜婵面前，伸手搂住了姜婵的肩膀。 “难得在早上见我们姜大小姐一面，呦，今个脸上怎么还上了妆，姜婵啊姜婵你不对劲啊。”姜舒凑在姜婵面前左看看右瞧瞧，好似八百年没见到过姜婵一样，着实是欠打的很。 姜婵发誓，如果不是爹和娘都在旁边的，姜舒这个狗崽子的脸上，一定会出现姜婵的拳头印子的。 就在阿婵犹豫要不要打这一拳的时候，吴棂倒是发话了。 “没大没小怎么对你妹妹！没大没小就算了，怎么没一点规矩，进了屋连手都不净。”姜舒在他娘的说话的功夫，免除了一场皮肉之苦。 避开爹娘的目光，姜婵毫不吝啬的送给姜舒一个鬼脸。 就这样一家人总算是度过了较为平静的早膳时间。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饭桌上姜平傅一直都在念叨今日怎么没有酱鸭子。 果然还是吃了早饭毕竟舒服，姜婵心满意足的瘫在椅子上。 差点将事情给忘了，姜平傅对着身旁的家仆使了眼色，家仆便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给端了上来。 剩下的人也都好奇的看着，谁也不知道这位丞相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众人看着家仆端上来的东西，一时间更疑惑了。 一件丝质的刺绣蝉羽衣，一对金枝并蒂莲花耳坠，一件毛色极好的白虎皮制成的敞衣。 家里的女人就两个，这样新巧的东西向来都不是吴棂的风格，所以这东西不就是送给姜婵的。 此时的姜婵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 “东西是给我的吗？”阿婵站在一旁揣着手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东西看。 姜平傅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东西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我听闻明日有个赏花会，你穿这一身过来，正正好！” 听到花会这个词，阿婵的眉毛都要皱的打个结了。 虽说阿婵也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可对于赏花这种事情，阿婵实在是理解不了。 眼下寒冬腊月的，这个时节根本就没什么花看，就连腊梅还要再等一些时日。 本就没什么花，何来的赏花会一说，不过就是借着由头，将皇城的士族之子都叫过去，然后姐姐妹妹张兄李兄的联络关系。 尽管每次都是去阿婵觉得自己穿的已经很暖和了，结果花还没赏完，人已经冻的不成行了。 每次见到剩下的那些士族小姐，寒风刺骨还能穿着纱衣，对着假花谈笑风生，阿婵真的很佩服，可惜阿婵她自己做不到啊！ 所以听到这话的一瞬间，阿婵就很想开口拒绝。 可这种事情自己开口总是不太好，阿婵便眨巴着眼睛想要逃过一劫。 “这件事情可没得商量啊！你自己数数你都逃了多少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姜平傅的女儿长的有多见不得人呢！”姜平傅吹胡子瞪眼的接过吴棂手中的热帕子，悠然自得的擦了擦嘴，全然不顾吴棂脸上的神色。 阿婵知道，自己跑的太多了，看来这次是真的逃不过了，只得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阿婵没有搞清楚。 阿婵小眼睛一转，兴冲冲的望向姜平傅：“明日哥哥休息，我若是去的话，哥哥可没有不去的道理！” 坐在一旁喝茶的姜舒，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什么话都不说，还能扯上自己。 花会什么的，姜婵没兴趣，姜舒也没什么兴致，花会上的姑娘是美的，可一旦矫揉造作起来，那真的是没眼看。 姜舒刚刚放下茶盏想要开口拒绝，便瞧见姜婵微微倾了倾身子，凑了过来。 “容笙明日也会去的，去与不去全都看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 这个条件有点心动…… 等等姜婵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姜舒瞪大了双眼吃惊的望着自己的妹妹。 “我哥说了他也要去！”先战后凑这一招，真的是阿婵的惯用伎俩，一丝时间都不给旁人留。 撂下这句话后，阿婵对着姜舒吐了个小舌，随后便提着裙摆便跑了。姜舒则紧跟其后。 对于这种场面，姜平傅夫妇早就见怪不怪了。 吴棂一边剥着橘子一边笑着看着兄妹二人离去的身影，等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手中的橘子怡然剥好了。 伸出芊芊玉手将橘子伸到了姜平傅的嘴边。 姜平傅也没想到这橘子是给自己的，成婚二十余年，这可是少有的殊荣啊…… “知道你早饭没吃好，算是小补偿吧！” 姜平傅笑呵呵的吃下了橘子，平日里有些酸的果子，今日吃起来倒是有些甜滋滋了呢！ “孩子若是不喜欢去那什么花会，往后就别逼她了！”吴棂接过仆人递来的丝帕，细致的将方才黏上的果子水擦去：“天底下的好男儿那么多，咱们女儿总能找到他的如意郎君的。” 姜平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吴棂的问题，而是将口中的果子咽下后，再回答。 “婵儿的及笄礼虽没到，可前来提亲的人是真不少，婵儿不比舒儿，提亲的咱们帮着挑挑拣拣，可最终还是要看婵儿的意思，多多让婵儿出去看看，若是有她心怡的那便是最好的了！” 听着姜平傅的话，吴棂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女儿是不比儿子，婵儿的性子着实是有些闷了，多出去瞧瞧自然也是好的。 姜平傅夫妇又小坐了一会儿，吴棂抚了抚头上的钗子，想着晌午的时间左右没事，便想看看这个月府上的账本。 可吴棂刚刚起身，一旁的姜平傅忽的拉着了吴棂的手。 吴棂猛地吓了一跳，都是老夫老妻的了，不知姜平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姜平傅缓缓抬头，眼睛一直眨巴眨巴，这是将姜婵的本领学了个十成十。 平日里婵儿犯了错，摆出这样的神情，吴棂是会心软的，可如今看到这样的姜平傅，不知怎么，吴棂居然有些倒胃口…… “夫人，明日早膳我还能见到酱鸭子吗？”说这话的功夫还伸手拉起来吴棂的手。 只见丞相夫人默默的抽回自己的手。毫不留情的说道：“你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吧！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将话说完，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屋中只留下略显寂寥的姜平傅。 谁能想到皇上身边最得脸的人，好歹也是个丞相啊，在家中竟是这幅场景，早膳想用个酱鸭子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