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隔绝了基地与城区，立于边界，我有些恍惚，到底哪一边，才是真正的人间。——康卓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悄无声息。 司诚顺着康卓的目光望去，被吓了一跳，轻松愉悦的笑容之于这种境况，就是让人胆寒的存在。 康卓明显和那个男人认识，她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是那个男人先开的口。 “康卓，我这次专程来到这里，是想邀请你加入，再一次，邀请你加入。” 他的声音温柔又和煦，像高年级的学长。 话音刚落，司诚在心中小小的惊呼了一下，这不就是之前给康卓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他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像是警告的话，自己到现在还记得。 于是，司诚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立于高墙之上的男人，虽然刚刚康卓的话以及直觉告诉自己，十有八九，他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但是，若仅从表面上看，这个男人皮肤白皙，气质出众，笑容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好像他无论做了什么恶毒的事情，只要笑一笑，便能得到原谅。 听完男人的一番话，康卓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带着嘲讽的意味，“方然，你可别告诉我，你费了这么大精力，就是为了来邀请我加入你？” “原来，他叫方然？”在被康卓喊到名字的时候，司诚看到那个叫方然的男人似乎是笑了。 没想到方然竟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我费了这么大精力，就是为了让你加入我，怎么样，我够有诚意吧？” 说这话的时候，方然眼眸含笑，他眼里有一个康卓，却没有身后残破的谷雨城。 康卓面色平静，只是微微摇头，“方然，你不会这么做的，你做任何重大的决定，都只会是为了自己。” “谁说的？我不会为别人这么做，但如果对象是你，我会。”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像是想到了什么遥远的事情，“沉没成本已经这么高了，我再多付出一些，又有何妨？” 说完，方然轻轻一跳，从高墙之上跃到康卓和司诚面前，这段常人难以逾越的距离，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 “你知道的，”方然弯下腰，他和康卓离得很近，却还是保持俯视的姿态，“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之后，他一字一句，以一种可以用虔诚形容的语气说道：“我，永远，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一次，又一次。” 这话，像极了情侣之间一方对另一方的坚定诺言；像极了忠诚的下属对上级的效忠。 总之不该出现在此地此时。 一盆陈醋在司诚心里被打翻。 康卓脸上波澜不惊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仰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我想让你回来，”方然伸手，撇去了康卓眼角未落下的一滴泪，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额头也靠上她的，“回来吧。” 这声音和风声，远处丧尸低吼的声音和在一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而司诚快要被陈醋糊了眼，情急之下，他轻捏了一下康卓垂在身侧的手。 感受到外界的触碰，康卓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推开方然，走到天台边缘，看向城区方向，原本丧尸们只是远处一条细细的黑线，现在，则成了一幅画的一角，正快速朝前铺开，照这个速度，应该不到一小时就“兵临城下”了。 见状，康卓脸上是后知后觉的错愕，她不禁倒退几步，看向方然，脸上是悲凉的笑容，“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 方然摆摆手，一脸无辜。 康卓拉起司诚，离开天台，“我们赶紧去通知他们！你打电话给张树明，告诉他现在的情况，就说丧尸最快四十分钟到基地大门，我去基地控制中心看看。” “好的！” 两人来到电梯口，却发现那上面写着大大的“故障”两字，司诚按了按旁边的按钮，发现是真是坏了。 “靠！”康卓一拳锤在旁边的墙壁上，“我们走楼梯！” 她一步跨五个台阶，飞也似地从一层跳到下一层，“不用跟着我，我们兵分两路，总之你先打电话，把情况通报出去！” “好的！”司诚靠在楼梯扶手上，喘气喘得要虚脱，他颤抖着握着手机拨出手机，但电话那头，一直是忙音，再拨过去，直接显示无信号。 “怎么会？”司诚有些惊恐的看向手机屏幕左上角的地方，还是有信号的。 “不对……”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又变成无信号了。 今天，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司诚压下涌上心头的无边惶恐，咬牙往休息区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在康卓以极速跑到基地控制中心之后，却发现那里大门紧闭，猛拍大门，无人应答，说来也奇怪，她火急火燎赶到基地的核心地带，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阻拦的人。 康卓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插进了墙壁上的门禁控制系统，一时间，警铃大作，但依旧没有人出现。 三分钟后，司诚来到了休息区，此时，他面前一片混乱。 不知是谁散布了幸存者可以转移到周边地区的消息，人们都一拥而上，大厅里嘈杂得容不下来自外界的声音。 在这里，司诚也没有看到张树明。 他想找个人询问一下，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听的进去他说的话了。 最后，在监控室里，康卓找到了一个值班的人员，她进去的时候，那人正躺在椅子上小憩。 见到她进来，那人吓了一大跳，“你……你是？” 康卓没理会，厉声问道，“为什么这里人这么少？是不是之前遭受过攻击？” “没有，人少了很多是因为他们去隔壁市沟通人员转移的具体事宜了。” “什么？” “之前因为前市长从中阻挠夸大事实，周围地区一直不同意转移幸存者，现在他死了，这件事情又重新提上日程了。” 沟通事宜怎么会需要这么多人？只怕是去了就不会回来了，“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康卓又狠狠一拳锤在面前的桌子上，把面前值班的人吓了一跳。 她又问道：“那你知道万重山现在在哪吗？就是应急事物管理部的万部长。” “他现在不在基地内，就是他带队去和周边市沟通的。” 康卓从牙缝里咬出一句“该死”。 现在这个情况，她根本没办法打开控制中心的门，也没办法发布预警信号开启更高级别的防御系统。 只是，康卓想到，打开了门又能怎样？方然既然都已经亲自来了，只怕是每一步都算好了，现在就等着看戏呢，自己蹦跶得越厉害，他便看得越高兴。 或许，只能试试其他的办法。 康卓转头向休息区跑去，向那群正视她为洪水猛兽的人们跑去。 司诚在手足无措之际，看到康卓出现在高墙之上，她站在那里，可以俯瞰休息区全景，只是现在这里一片混乱，除了司诚，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康卓抽出刀，击碎了穹顶的一块玻璃，碎片坠落于地的声音终于让人们回过了神，看到她，人群发出了惊慌的声音。 “各位，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别想着要转移到别的地方了，毕竟丧尸马上就到家门口了，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活过今晚。”没等人们回应，她又说道：“我知道大家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各位不妨安静一下，听听周围的动静。” 声音小了下来，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就在这个时候，张树明出现了，他一身疲惫，不知道从何处归来，他看到高墙之上的康卓，也是一愣。 “不用怀疑，那种听起来有些飘渺的吼声，就是丧尸的声音，他们马上就到基地门口了，更糟的是，现在基地的预警和防御系统都失效了。” 话音刚落，有人冲着她吼道，“你说这些是想干嘛！谁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我的话必须带到，在这个时候，要想保全自己，必须要冷静……” 忽然，休息区里响起了枪声，子弹直直从康卓的肩头穿过，鲜红在她的衣服上蔓延开来，下一秒，她身体上被子弹洞穿的伤口又飞速愈合，血肉重新融合在一起，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康卓失去重心，向后倒退了几步，离万丈深渊只有一步之遥。 张树明大惊失色，“谁开的枪？这里有谁私藏了枪？” 只是，没人回应他，人们全都直直注视着康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她拥有这昏暗的舞台上唯一的追光，因为所有的人都等着她谢幕。 康卓仿佛看到无数张脸，用或惧怕或厌恶的表情看着她，用或不甘或愤怒的眼神瞪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仿佛还听到从远处飘来的声音，“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有什么保护的必要？” “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康卓喃喃念道，声音小到她自己都要听不见。 她从高墙上坠了下去。 意识消失前最后一刻，她听到的是，司诚带着哭腔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