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平安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合过眼，脸色憔悴得可怜。 林宇至今还躺在重症监护室，而他每天除了要去医院探视外，还要去警局做笔录，接着是忙卖房子的事。 欠了高利贷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对方暴力催债违法，但他父亲拖欠的钱还是需要他按数偿还。 自打离婚后，尹平安手头的存款本来也就差不多二十万左右，之前给尹胜辉连带还钱和用钱拿出了九万，他自己这几个月和林宇生活再节俭也还是花了不少钱。 手头本身就不宽裕，这点钱在近一百万的欠款面前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欠款只能用卖房子的钱去挡，这在尹平安看来不是最惨的。因为他知道就算家里这处房子是老房，可地段是好的，附近有个重点高中，小区外面配套的设施一应俱全，去哪都方便。就算是低价抛出也够挡欠款的，只不过卖出去需要点时间。 尹平安想当初他爸砸玻璃翻进无人居住的家大概是为了偷房产证换钱，但这个猜想已经无处印证。 现阶段让他焦头烂额的恐怕是林宇的住院费和手术钱，这是实打实需要他拿存款出来垫付的。 手术费是五万，icu病房的费用每天起码都要一万起。不知道林宇什么时候醒，在没醒前都是笔不小的开支，省也省不去。 这些钱仿佛天文数字压得他快喘不过气，看着卡上的存款像是长了腿不断往外跑，尹平安就连眼够不敢合，生怕一闭眼钱全没了。 面对高额的支出，尹平安空闲时就会想花在林宇身上到底值得吗？ 并不是他非要林宇过来的，也不是他要林宇逞强的。尹平安一遍遍地问自己真的该管林宇吗，可这些疑问在探视时看到林宇那张脸后又被顷刻粉碎。 他好像总是做不到完全不在乎这个alpha。他们两个总会莫名其妙地纠缠在一起，怎么都断不干净，不管他怎么赶，林宇都会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甩也甩不掉。 现在林宇更是彻底缠上了他。 摸着一直不醒的alpha的额头，尹平安就觉得有些好笑。常常说林宇跟他没关系，可真出事时，又巴不得两人有点关系。 动手术前需要喊家属签字，当护士递笔问两人什么关系的时候，尹平安想了半天能回答的只有朋友。 朋友关系自然是没法代签，要是出了事医院也担待不起。可他上哪去找林宇的亲人，只能解释alpha身边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那时是边哭边解释，希望别管这些关系，赶紧先把手术做了再说。脑袋里唯一想的一件事就只有不想林宇死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在救护车上内心就特别害怕，看着林宇后脑勺上渗出的血迹，就在心里止不住地求他别死，一定要坚持到医院。 紧握林宇手的时候，他第一次害怕死亡。 死亡距离尹平安来说从来都不远，他已经见证了好几次。 妈妈走的时候尹平安并没有哭得太过伤心，因为在去世前已经留给了他足够长的时间准备，几乎是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陪她度过的，只觉得死亡对妈妈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她这辈子受了太多苦，尹平安希望她下辈子能过得轻松一些，能遇到一个好的人。 前几天，在医院面对父亲被布盖上碾烂的遗体时，尹平安其实也没有哭。虽然心里堵得慌，但他哭不出。说到底，两个人之前的感情不足以深厚到让他哭的程度，比起难过，埋怨和怨恨要更多一些。但这些不纯粹的恨，在一个死人身上也没什么好宣泄的。 唯独这次，特别惧怕死亡的降临。林宇还没死，他就哭得伤心。 他对这个男人夹杂了太多感情，已经不单单用喜欢或是厌恶来解释，大概是两者都有，喜和恶掺杂在一起，各占一半。 总之，他没办法轻易地见证林宇的死亡。 不许死。早点醒过来。 这两句话他每天都会对林宇说，希望男人要是有点良心就给他听进去。 按医生说的说法，手术实际是成功的，但什么时候能醒就不是他们能够保证的，少则几天，多则数周。在林宇醒来前，都需要尹平安不断缴费来维持每天的各种费用。 林宇迟迟不醒，尹平安就得处处花钱。金钱上的付出这太过现实，残酷到他喘不过气。 似乎能明白为什么普通人在面对高昂的治疗费会选择结束治疗，这不是简单能承担得起的。除了金钱以外，还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心支持。 而尹平安没那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特别是在余额不足以支撑治疗的时候。他需要钱，可钱从哪里来，肯定不会是从天上掉下，他得去找钱。 目前，贷款肯定不可行，就算是正规的银行也一样。 他这段时间在医院和卖房之间忙前忙后肯定是没有收入的，借了贷款这个月是凑合能过，可下个月就没钱还。他也没余力去再借款倒钱，那样只会越欠越多。 亲戚、朋友的话，尹平安更是没有人可以去借。 他 原先就没有亲戚之间的走动，而朋友算上关系好的就只有一个，但自从江枫结婚后两人就再没联系，贸然借一大笔钱可以说是不切实际。 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明明是自己说的离婚后别再联系，可他此时此刻又别无选择。想了许久，纠结了许久，最终是按下了李哲浩的号码。 “喂？” 离婚后就换了号码，李哲浩不知道是他打的，在那头问谁。对面熟悉的声音要尹平安有些紧张，嘴张了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 听到李哲浩在那头说：“不说我挂了。” 他才说：“是我。”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后就是沉默。 尹平安猜李哲浩应该不想他打来，可他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去找前夫帮忙。即使感到通话在沉默中上升到了尴尬，他也还是得说打来的目的。 “我找你有点事，你现在有空听吗？” 那头一开始还是没说话，过了差不多两分钟，听到了深呼吸的声音，接着李哲浩才开口。 “你说吧。” “我想借点钱。” “干什么用？你没钱了？” “是，手术的费用太多，我手里的不够用。” 借钱的话多少还是得说一下用途，以免碰上不给的情况。要是全部隐瞒的话，按他对李哲浩的了解，前夫肯定是不会借。 以为接下去李哲浩会问他借多少，可男人却问：“手术？你现在在哪？老家？” “嗯…” “借钱的事我到了以后再说。” “不用，你不用过来，我们电话里说就行……” 一听李哲浩要来，尹平安连忙阻止，可那头早就把电话挂断了。 李哲浩以为是尹平安生了什么毛病要做手术才连夜开车赶来，结果到那联系beta去了医院找他，才知道哪是尹平安动手术花钱。 是那该死的林宇。 看着尹平安低着头不吭声的样子，李哲浩就一肚子火。 “搞了半天你借钱是给他用？” 因为生气没控制音量，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尹平安一哆嗦。 “你小声点。” 感觉同时间走廊里好几人的视线盯向他俩，尹平安就不想继续待在原地商讨借钱的事，他对李哲浩说：“要不我们去外面说。” 说罢就下楼找了处人少的地方，期间在坐电梯时两人都不说话，只有沉默。一出住院楼，李哲浩就点了根烟，烦躁地抽了起来。 “我以为是你生病才赶过来的，结果你就让我看这个，你们俩？” “是你不听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我也没说是我生病，你自己都说是你以为。” “行！” 李哲浩猛吸了一口，把烟头扔在地上，对尹平安说道：“你借钱可以，给他用不行。” “我就是给他用才借的。” “所以你俩是真搞一起了？” 接着李哲浩又问：“什么时候的事？问你呢？” “这不是我现在需要解释的吧。我们两个离婚了，我跟谁在一起都不关你的事。” 就算是决定离婚的时候都没有这般质问，或者说李哲浩那时都没怎么生气。反倒是现在，开始计较逼问他和林宇的关系。 “那没离婚前呢，你俩不就……” 还不等李哲浩说完，尹平安就打断了他。 “你不是也一样吗，比我更早的就出轨，到现在再说这些干什么？我不想跟你吵架，要是你不借就算了，就当我没问。” 感觉再说下去都是无意义的争辩，钱借不到还要浪费口舌，甚至都是不愉快。尹平安谢过李哲浩担心他而赶来的事就打算走，反而是在转身的时候被男人从后面拉住手。 “我借。” 只听到李哲浩在身后这么说。 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尹平安猜不透，他转过头看向曾经的丈夫。 “但我有个条件。跟我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