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跑的很快,身上,发丝里,像是眼睛里都有汗。 墙上时钟的分针还走了几格不到,他因跑动而持续的呼吸声和秒针的噔噔声一起从空中坠落下来,劈里啪啦敲了一路。 贺言甚至还在喘着气,一回来就跟自己冲药,掰药丸,似乎因为太急,手臂都在发抖,叫淘气的药片在失去铝片的阻拦后颤巍巍地逃出,掉在了地上。 任何响动都将成为云毓紧绷神经的导火索。 他的脑袋晕晕的,眼前也看不清楚了,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层透明的水膜,浮起月亮,看什么都是迷迷的蓝色,只有贺言的周围是彩色的。 贺言走过来了。 云毓咽了咽口水。 一杯褐色的药水送到了自己嘴边,苦涩融进空气里,却发酵成了甜。 云毓小声怪罪,“怎么可以跑这么快,好累的呀。” 云毓就像是一小片纤瘦的白纸,贺言心里急着让医生进来,只强笑着说道:“楼下就有药店,快。” “哦。” 细声吹着滚烫的药水,叫玻璃杯上多了点点雨珠,轻巧地滚进药里,一点一点地被放大了欣喜。 贺言看他吹得辛苦,干脆将杯子夺过,对着杯口吹了好几下,才发现他刚刚压根没有兑凉水,水汽一燎,烧得鼻尖生疼。 他再去看云毓,却发现云毓难得也在笑,小巧的鼻尖上也缀着水珠,红红的,像是才哭过鼻子。 贺言起身,椅子在地毯上擦出一声闷响,人来不及拦,叫椅子生生倒了下去,则又是一阵响动。他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般跑去桌边给人添水,又听到云毓小声说道:“不用的,我能喝下的。” 贺言没理,给人往里头倒着凉水,似乎这样就可以冲淡已下起的、不被承认和喜欢的秋雨,一直倒,一直倒,惹杯壁变得温热,又从温柔褪到微凉。 这才发现,他好像倒了太多水。 发烧的人好像喝不了凉水。 他又开始烦了。 稀里糊涂地将那一杯子水倒进了马桶里,又拎起了热水壶给人冲药,安眠药又得再掰。 云毓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自己冲药,被他赶了回去。 很快,贺言就冲好了一杯感冒药给人喝。 长这么大,第一次给人冲感冒药,怎么说也算是荣光一件。 云毓喝药,他就去厕所打了热水,淋了热毛巾过来给人敷在脑袋上,来来往往好几回,没人让他这么做,身体却先不由自主动起来了。 或许是身体认主了,毕竟昨天真的很爽,他得保护这具身体,要是出事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到比这个更爽的地方了。 得偿所愿,在云毓喝下药后,没一会儿就软在了床榻里,闭上眼睛睡着了。贺言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遍,确定真的没问题之后才去开门叫医生进来。 他的威胁还算有用,一排拎着药箱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走廊里。 他没说错,小时候他也跟着妈妈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敬家出过元勋,从今往后子孙都荫蔽,老爷子原先也是在林安,后来因工作调动去了南城,在那扎根,也没忘了林安,不论是祖宅还是祖墓都派专人看着,这里的布置也不比南城差。 这群医生还有的正在整理衣物,看样子是真赶来的,管家口中说的家庭医生。 贺言挑了几个医生进去,等到医生给云毓注射好药确定短时间不会再醒来之后才把话挑明。 几个医生略有耳闻这位少爷的脾性,今天才算是见到。到底是拿人钱干活的,几个人也不多问,布置好医疗空间后就开始开始检查云毓的身体。 贺言想了想,还是让几个男医生出去换了女医生进来。 他知道医生看病没那么多忌讳,可要把云毓给别的男的看,他又觉得心里膈应。 云毓软绵绵的一团,让人脱了衣服,几个医生到底抽了口气。 没能在身上找到一块好地方,要不就是肿了要么就是青青紫紫的淤血,要养得花时间。 贺言坐在一边看着,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没吭声,看着医生们弄,最后又是敷药又是输液,从早上折腾到了下午,这烧才退了好些,基本没了问题。他们是私人医生,自然有做保密工作的责任,贺言还起身把她们送了出去。 怕人疑心,又把现场复原。 等医生们都走后,贺言想了想还是再去弄了点热帖和暖贴上来给人盖脑袋上。 昨天爽是爽,他也近乎是整宿没睡,在等着云毓醒来的空隙里,贺言也坐在云毓床边,倚着半块床睡了下去。 朦胧中又听到一声远渺的呼声,唤着,言言,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