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刺耳的闹钟休了假,何清欢是被窗外早起的日光叫醒的,浑身酸痛的何清欢爬起身后,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昨晚不知怎么睡在了客厅地摊上,而且醒来时身下还枕了条被五花大绑的狗子。他皱着眉头打量着屋内的满地狼藉,脑海里却一点都回忆不起来昨夜的点滴。 男人晃悠到卫生间,一捧凉水泼到脸上他才略微清醒了一点。酒精果然误事,何清欢心里想着,掀开已经无法蔽体的衬衣一看,小腹上大喇喇烙着几道破皮的牙印,腿心的毛发都被不知名的干涸液体糊成一缕一缕的了。脸色漆黑的男人长吐一口气,同时已经默默将昨夜的事故原因认定为门外的臭狗。 更糟糕的是,一个澡洗完,何清欢才发现他的喉咙格外难受,轻轻一咳喉咙就是一阵钝痛。喉咙怎么会痛?男人不敢朝着那个让人恶心的方向想,只能自我安慰或许只是在地上睡了一夜感冒了。 套上浴袍的男人正一脸阴郁地对着镜子进行自我怀疑和心理建设的时候,客厅方向突然尖锐的一声响,是什么东西撞到了桌子的声音。何清欢打开门,不出意外地看到狗子拖着缠在他身后的灯柱玩得正欢,原本漂亮的漆黑色落地灯已经被撞得七零八碎,只剩长长一根灯柱被狗子拖得哗啦啦响,断裂的柱边时不时滑过桌边、沙发脚,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啸声。而那条昨天还瘸着腿的狗子,这会儿正咧着嘴甩着舌头,在屋里上蹿下跳,行动间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狗子呼哧呼哧地发泄着自己欢快的心情,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倚在卫生间门口的男人,突然露馅的狗子脚下一顿,失去节奏的狗腿恰好绊到了电源线,啪叽一声摔了个“狗吃屎”。狗子心虚地抬眼,男人正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乐极生悲的他爬起身来,瞬间又变瘸了。 何清欢差点真让这只狗东西给逗笑了,他将手里的毛巾扔到狗子身上,没好气道:“别装了,你之前瘸的不是这条腿,蠢狗!” 痛失一个家具的何清欢看着丢了脸皮的狗子蹲在窗边,一双眼神尴尬地飘来飘去,他心里觉得好笑又不想给他好脸,于是收拾收拾便出门采购新灯具去了。狗子盯着男人拉上的房门,心里直打鼓,他还清楚记得男人曾说过只让他住到伤好为止,想起男人恐惧和厌恶的眼神,还有针头插进后脖子时的刺痛,狗子瞬间觉得自己此后的狗生艰难了。生无可恋地仰躺在地摊上,狗子突然想起了男人昨晚上说的话,是不是只要他变回人就好了?狗子瘫在地上思忖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男人回来,于是干脆起身出门,打算先把自己的牌子找到了再说。 即便是周末,城中心的公路上依然不太顺畅,何清欢载着刚挑好的无线落地灯,正一步一停地在车流中缓缓前进。“前方一百米,右转。”车载导航播报出了下一个转角的位置,只要拐过去基本上就可以畅通无阻了,何清欢的心情很愉悦,于是在刚要转过弯的时候踩下了油门,结果尖锐的呲溜一声响,反光镜刮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轿车。 何清欢急刹下车,发现对方车身上已经留下了一条一米左右的刮痕,闪着银光的刮痕在漆黑的车身上格外醒目,何清欢正皱着眉头目测大概要赔多少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欢?” 何清欢一愣,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眼车牌号,一向冷漠的表情有一瞬地破裂,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撞车都能让他撞到他前男友的车。其实也不能算作前男友,不过是他单方面暗恋别人,甚至跟着那人进入了现在这家公司,然后又在表白失败,默默申请调离了原部门的丢脸往事。 “何清欢?”来人第二次叫到他名字的时候,修复好冷漠表情的他才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礼貌性打了声招呼:“师兄。” “真是你啊,好久不见,我还以为我远远地看错了呢!”周良辰一点没有避嫌的自觉,看到熟人就往人肩上揽,何清欢尴尬地避开,有些生硬地避开了他的自来熟,然后指着残忍的刮痕说:“师兄不好意思,我转得太急,你验一验,看看该怎么赔。” 结果男人的眼神一点不往车身上看,还直勾勾地盯着他,何清欢有些恼火:“要是不好定的话,就走保险吧,麻烦师兄维修之后将金额发我就行。” 何清欢硬生生地撂下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何清欢不想再跟周良辰这类不知道交往分寸和尺度的直男再多接触,说完话就要往车里钻。结果又被身后的男人攥住了手腕,何清欢简直无语透顶,他一脸愤懑地瞪着男人的手,周良辰才察觉不妥地嗖一下收回了手。 “清欢,我们现在连正常寒暄都不能做了吗?我们以前明明关系那么好。”男人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落寞。 何清欢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关系好?你别自作多情了,我跟你关系好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且我也以为你喜欢我,结果你呢,抱都抱了亲也亲了,你最后才告诉我你是个直男?周良辰,你别让我咒你!” 周良辰挨完了这一顿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一阵才为自己找回了说话的立场:“那你也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胡闹,你哪里是一个适合做销 售人,我都听他们说了,你要是愿意回来……” “滚!”何清欢是真气急了,猛一声吼出来自己都差点被吓到。 吼完何清欢也不打算跟这人纠缠了,抬腿就要往车里逃,结果那人还不死心,凑过来还要抓他的手。突然,一个漆黑的影子从路边蹿了出来,野狗凶恶的低吼和森白的两排狗牙瞬间在两人之间拉出了安全距离。 周良辰看清那条体型巨大的黑狗时,被吓了一跳,但眼看着耷拉在野狗白牙边的狗舌头都快贴到何清欢裤腿上了,何清欢还一幅没有反应的样子,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咬着牙瞪着眼,突然猛一蹬腿往前一扑,义无反顾地按住了那条突然出现的野狗,小臂瞬间被狗牙咬穿,鲜红的血液哗啦啦从浅蓝色的衬衫上晕开,他却还依然大喊着何清欢的名字:“清欢,快跑!” 何清欢愣住了,好一会儿才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醒过神来,他看着男人手臂上的血越淌越多,开口时嗓子都有点发抖:“蠢狗!松口!松口松口!” 觉得不解气的狗子哼哼两声,看着何清欢快掉金豆子了,才勉为其难地松开了嘴。 “师兄,师兄!”虽然何清欢现在对这个男人早已没有感觉了,但他从没想过要伤害他、报复他,他捂住男人臂上的正在淌血的几个大洞,颤抖着拨通了120,甚至直到送走救护车,跌坐在路边的何清欢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而挨在他身边坐着的狗子,却一边悠然地舔着嘴角的血,一边瞪着眼睛下走身边想要围观的路人。 “造孽哟,这谁家的狗啊?没有主人出来认领的话,找打狗队过来处理了吧。” “是啊是啊,这伤到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到身边都有人拨通打狗队电话了,何清欢才拽着狗子,匆匆回到车里,一脚油门开走了。 回到家里,何清欢都还有些恍惚,直到深夜接到周良辰拨来报平安的电话,他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狗子蹲在墙角,看着男人在屋里焦虑地走来晃去,脑袋都晕了,可是无论他怎么叫怎么闹,男人愣是一眼都不施舍给他。 明明他才帮他赶走了那个讨厌鬼,居然都不夸他。狗子怏怏不乐地缩在角落里,抱着才捡回来的牌子叹息,看来再不变回人形的话,自己就要被配偶扫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