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书终于回过神。 她看着这素不相逢的男子,一下子清醒了,“你是谁?!” 膝上的疼痛早已麻木,双腿几乎没了知觉。黎云书挣扎着刚刚站起,就见这男子瞧了书卷一眼,立马嫌恶皱眉,恶狠狠地将书卷碎尸万段。 她一时没弄明白这人是想干什么,猜测他与当时害自己的是同一伙人,警觉地扶住茶桌,“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别撕我的书!” 因着连日的背诵,她的嗓子早已沙哑的不成样子,即便是想高声震慑他一句,也是有心无力。 而在瓷片上跪得太久,有些许碎瓷已经嵌进血肉之中。她双腿打颤,勉强撑住气势,沉着眸子盯住这人。 她总觉得这人有几分熟悉,可这幅面目她并不认识。 也搞不清楚他想要干什么。 若他真的是取自己性命,为何迟迟不动手? 若不是取自己性命,莫名其妙闯入一个女子的房间,还撕了她的书,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人有病。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位谜之男子冷笑了下,将书卷挫骨扬灰之后,一掌压在她右肩,逼得她坐在了圆凳上。 耳旁传来布帛撕碎的声音,膝下随后一凉。她匆忙要止住这人,“你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 这人看了眼她膝上的伤,狠狠地揉起了太阳穴。 黎云书见他没有其他动作,又听他声音太过耳熟,反应了片刻后,用手指勾起了他的下颌,端详起这人的面容。 从他脸上刚刚端详出些熟悉的影子,便被这人抓住了手腕。他胸膛起伏了好几下,压下火气,“你坐在原地别动,也别说话,我给你疗伤。” “……阿容?” 沈清容应了一声,她难以置信,“你怎么到邺京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比风还轻,几乎让人听不出音节。沈清容抬眼看她,见她消瘦不少,脸色也憔悴许多,唯有眸子里的光还亮着,不知怎么被蛰了一下。 “我害怕你碰上麻烦。”他没了脾气,手背蹭了下她的脸,“不能让你受委屈才是。” “” 她没再说话,任由他从屋中翻找出纱布和细剪,将剪刀放在火烛上烧过之后,夹出血肉间的碎瓷片。 黎云书紧攥着拳,没有出一声,却因细剪触碰伤处时抽动了几下,显然是疼痛至极。 沈清容听她呼吸乱了,抬头看去时,她正紧咬着牙,眼底有一束光极亮,散开了眸上的雾气。 他掰开她紧攥的手,让她抓住自己的双肩,“疼了你就说,别撑着,哭出来都没事。我不会笑话你的。” 黎云书点了点头。 沈清容继续清理着她的伤口,察觉到她一直在看自己,闲聊着帮她分神,“好看么?” 她缓了缓劲,哑声道:“丑。” 沈清容笑了,“这可是我画了很久才画好的,别这么不尊重我的劳动好不好?” “还是你原来的模样好看。” 说完这话后沈清容的手狠狠抖了下,细剪随他一抖,疼得她一个激灵掐紧了他的肩。 沈清容在心里把自己拳打脚踢一阵,赶紧开口:“对不住我太激动了。” “”她轻轻瞪了他一眼,“继续。” 他不敢再乱说话了。 眼瞧着最后的碎瓷被清理出,黎云书问:“你从西南赶过来,可是因为子序有解决的办法了?” “只有一种法子,我想试一试。”沈清容收好细剪,吹灭烛火,“子序说需要依托吐故纳新,我便问他习武有没有用,听他的意思,应当是能管些用处的。” 她神色终于明朗几分,“所以说你要带我习武?” “是啊。”沈清容轻笑了下,“让一个七品经历来教你,你不嫌弃吧?” 她摇头,又疑惑道:“真能管用吗?” “你可别小看沈家的功夫,营中将士同我过不到百招,就累的起不来了。若是你愿意,我还可以教你几招防身。” “那什么时候开始?” “等你伤好了之后。” 沈清容又寻了些烈酒替她消毒、找了些白纱包扎伤口后,将东西收拾回原处,“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这些天别太拼命了。” 等他离开后,黎云书看着白纱上丝丝点点的血迹,换了件干净的衣衫走出门去。 她寻到了当年的医馆,郎中居然还记得她,“是你啊小姑娘,怎么你脸色差了这么多?” 黎云书问:“您这儿有烙铁吗?” 寻常的医馆都会备有烙铁,当病人血流不止、伤口难以愈合时,就用烙铁烧焦血管来止血。郎中一听,以为是遇上了什么重症在身的病人,忙道:“有,是谁要用?” “我。” 她没让郎中帮忙,一人冷静地将烙铁烧红。因为没用麻沸散,她生怕自己支撑不住,寻了张白布紧紧咬着。 瞧着烙铁上烧出晶莹剔透的红光,她轻掀起衣裙,将膝上的伤露了出来。 郎中怕她出差错,在旁边捏着冷汗,心道:“我是不是还得让人拿些手绢来,这要是被疼哭了可不好哄。” 但她没有。 一滴泪都没有。 烙铁碰在伤口上时“滋”了一声,旋即冒出几缕白烟。她猛地咬紧白布,一双眼睁得极大,额上顷刻滚下汗珠。 郎中忙道:“姑娘,你这伤不是大伤,好好休息的话半个月便好了,何至于” 她忍痛缓了许久,轻摇着头,打断郎中的话。 又是一声滋滋细响。汗珠洇湿了她额前的长发,挂在她眼睫上,随着她眼睫的颤动滴落下来,如同松针上滑落的一颗晨露。郎中看她一脸沉着地烧着伤口,神色中没有半分畏惧,下手不带犹豫,忍不住感叹,“姑娘是当真勇敢。当年我去前线时,有的小兵受了重伤,被烙铁一烫都疼得哭爹喊娘。” 说话间她处理好了最后的伤口,缓了许久松开口,白布上的齿痕沾了血。 “怕死的人,注定会死。畏惧前路的人,注定会倒在原地。”她哑声说出这话,扶着旁边的桌案勉强起身,“多少银钱?” 郎中看她生得柔柔弱弱,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狠人,不免生出同情。他把那银钱压低了不少,还抓了些药帮她调理嗓子。 黎云书道了谢,扶着墙磕磕绊绊离开。 她走时,天边剩了一轮落日。 云层如火焰一般炽烈,驱散了一切阴霾。她每走一步,膝上都如刀割一般的疼。可她看着那云彩,难得露出了一个笑。 总会有希望的。她想。 翌日沈清容来找她时,她早已换了身利落的衣服,束好长发在桌前等着,“我们去哪里练招?” “伤好了?”沈清容皱眉,“你快去休息,别乱来。” “不流血了。”她撩起衣摆,露出膝上象征性绑住的白纱,“昨夜我去医馆抓了些药,又换了下纱布,应该没有问题。” 沈清容看她的眼神愈发犀利。 “真没事了。”她道。 “你坐下,我检查下伤口。”沈清容不由分说地将她摁在位置上。黎云书一愣,下意识要反抗,脸上又是一凉。 他压住她肩,笑意带着得逞,“再挣扎下试试?” “” 生怕他再做什么,黎云书没敢乱动。 可她紧张得一直握拳,看白纱一层一层被揭开,料定他会生气,赶在最后几层白纱被揭开前,抓住了他的手。 沈清容挑眉,“怎么?” 黎云书硬着头皮,在他眼尾上吻了一下。 她看着沈清容的神色瞬间变了,看他紧紧盯着自己,有几分心虚。 “胆子大了挺多啊。”他意味不明地压低声,“怎么今天肯这么主动?” 她换上一副无辜神色,“疼。” “” 她犹疑着凑上前,“别揭开了行吗,很疼的。今天你教我些招式就好,我不练,就在一旁看着。” “” 她用指节碰碰他的脸,“好吗?” 沈清容没脾气了。 他将白纱重新裹好,朝她招手,“过来。” 黎云书见他不再纠缠,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谁知刚走过去,就被他推倒在墙上。 所有未出口的话语都融在了彼此的呼吸中,她被迫抵在墙上,承接着他的一切攻势。 她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心跳极快,一时怔懵着不知做什么才好。沈清容一向照顾她,一手轻抚住她后肩,另一手的指尖探入她发中,似是生怕墙面会伤到她。举止虽然温柔,却带了几分不容抗拒的意味。 只是那最初的温柔渐渐变得很重,呼吸很重,他的动作也很重。黎云书被吻得呼吸急促,本想将这人推开,无意间却察觉,他的手在抖。 他像是一直在克制着什么情绪,不可告人,唯有通过唇间的辗转与刺痛才能宣泄出来。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人心中压抑着的痛苦,察觉他带有几分血气的强势,察觉到他对她的的几分偏执。黎云书明白他情绪是源自什么,心尖刺痛了一下。 便闭上眼,默不作声地迎了上去。 到最后她几乎喘不过气,眼眶被逼得微微发红。沈清容终于肯放过她,附耳低声道:“下次求情的话再主动点,最好像这样,不然我可不一定会心软了。” 说完又盯着她双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学会了吗?学会了你来试试,还不会的话我就再教一遍。” 第60章 练剑我帮你,是因为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