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异样,心下一骇,赶紧撤开短刀闪避。沈清容趁他闪避的功夫迅速出手,一把扯过廖诗诗的衣袖,往扶松怀里一送,“带她先走!” “可恶!” 刘兄咬牙,将短刃打了个旋,极为投机地擦着他肩膀划过。 他出手极狠,自肩膀到肘关节出,立马留下了半寸深的口子。沈清容注意力在廖诗诗身上,生生挨了这一刀,眼皮猛地一颤。他劈手夺过刘兄的短刃,毫不犹豫地往他心窝捅去。 刘兄急急避开,不敌沈清容下手更快。他这一避避开了心口,却叫短刃直直没入了胸腔之中,当即吐出大口鲜血,晕了过去。 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一滴滴滑落在地。沈清容来不及顾及自己,看情形被沈家的侍卫们控制住,才勉强松了口气。 这二皇子的兵卫倒有几个有骨气的,被抓后有的咬舌自尽,有的撞刀而亡。他扫了眼他们的尸首,“先将其他人押回城,再遣些人将他们厚葬了吧。” 侍卫们应声,逮着那些兵士鱼贯而出。 沈清容望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刘兄,俯身在他身上摸索。 没想到当真是二殿下动的手。 二殿下姜鸿轩,他对这人的印象极其不好。 因他记得,当年“弃燕阳保关州”的说辞,就是二殿下带头提出的。 当今圣上为了历练自己的皇子,亦为了稳定边疆,将东南、西北、西南的少部分权利托付给了他们。太子所辖东南,二殿下姜鸿轩所辖西北,三殿下早年死于战乱,西南便归四殿下来管。 这三处地方,或多或少都面临着战乱问题。东南有倭寇,西北有蛮夷,而西南民风强悍,常有流民起义。但这么窝囊地割舍掉一个城池求和的,二殿下还是唯一一个。 外人说姜鸿轩的心是铁石做的,才会这么冷酷无情,沈清容觉得这简直是大大误解他了。像他这种人,压根连心都不配有。 这不,眼看着沈家要建功立业,又开始拿沈家开刀。 他知道姜鸿轩的目的,也知他定不会对自己手软。 姜鸿轩想指责沈家谋逆,必定会找一个契机。而能让沈成业这种人震怒,导火索莫过于取了自己的性命。 他是沈成业独子,杀了他,便相当于断了沈成业的希望。再假言沈家是一怒之下“谋反”,怎么听都挺合乎情理。 偏偏他们低估了沈清容。 “何况你们差点害了小秀才,”沈清容越想越气,“没千刀万剐算便宜你们了。” 他在刘兄身上探了探,没探出什么有价值的物件。 刚刚站起身,窗外“轰”地一声,传来巨响。 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一下,飞快抬头望去。 隔着窗,见不远处的小道上腾地燃起火焰,正是沈家侍卫撤退的方向! 屋外借着传来了叫嚣声—— “人还在里面!”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被围住了! 他暗骂一声,瞧见一旁的楼梯,火速冲了上去。 登上二楼的前一秒,那群小卒呼啦闯入,一眼看见了他的衣摆,“在楼上!” 伤口的痛楚后知后觉传来。沈清容咬牙,用另一边的肩膀撞翻了二层的书架,一连推翻了些许杂七杂八的物件,又往三楼冲去。那些小卒尽职尽责得很,在一地碎瓷片铁钉子中很快找到了落足之处,扭头一看他,“去三楼!” 风风火火跟着他又冲了上来。 沈清容估摸着他们来的差不多了,赶在小卒们踏进三楼之前,故技重施般跃到窗外的树上,几步落地之后,拔腿便跑。 小卒们没看见他这猴子一般的动作,张望了好久,估摸着自己决计跳不过去,只好原路返回。沈清容半点不敢停歇,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可他狂奔出没多远,身侧密林忽然呼啦啦一阵乱响。他赶忙止住脚步,察觉不妙掉头欲走,迎面撞上了一些人。 姜鸿轩依然戴着帷帽,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截住了小道,“沈少爷,久仰。” 沈清容:“” 又转过身,身后也被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压根避无可避。 他的心狂跳不止,“要完”两字在脑海中飘过,只好故作从容,转回身去。 “原来是二殿下。”沈清容装回了往日的模样,朝他吊儿郎当地一笑,“二殿下这么迎接我,牌面真够大的。进城喝杯茶?” 身侧之人都别着剑,刀光凛凛,将周遭气温压低了十余度。 姜鸿轩凉凉地看着他演戏,“杀了吧。” 他一声令下,小卒们立刻如看见猎物的狼,提剑围攻而来。 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利器傍身,饶是沈清容反应再迅捷,也不敌数十人接二连三的攻击,身上很快挂了彩。 沈清容磨着牙,扫开了身旁小卒之后,生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决心与他当时背《大学》时如出一辙。他狠下心想:“横竖要交代在这里了,干脆多带几个走!” 一念及此,他也鼓足了气力,从一人手中夺下长刀,大喝一声,刺退了数名企图暗伤他的小卒。一时间,如同绝境中的困兽一般。 姜鸿轩站远了看他,忽然开口:“你说他长得,是不是不太像沈老爷?” 身旁的小卒不知他是在问谁,怔懵的功夫,听姜鸿轩凉道:“拿弓箭来。” 接过弓箭后,姜鸿轩挽弓搭箭,对准沈清容射去。 沈清容正忙着应付身旁的小卒,听见呼啸声破空而来,赶紧侧身躲过。后面的小兵瞅准缝隙,长剑正要捅穿他的胸腹—— 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又有羽箭朝他飞来,可谓在劫难逃! 却在这时—— 耳旁骤响清脆的鞭声。 细柳条打飞了险些射中他的羽箭,又卷住那偷袭之人的手,将长刀从他手中夺过。 柔若无骨的柳条,在她手中如铁链一般。她卷起小卒的腰身,往人群一荡。众人噼里啪啦扑倒一大片,顿时慌了阵脚。 嘶鸣声后,他眼前玄衣一闪,耳畔传来熟悉又极尽冷静的声音:“上马!” 第22章 快逃!今晚月色真好啊。 来不及想黎云书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抓住她的手,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待他坐稳后,黎云书一夹马肚,骏马奔驰而出,甩了众人一脸灰尘。 小卒们看两人策马远去,狼狈着刚刚爬起,耳旁传来责问:“愣着干什么?沈清容有伤在身,他二人跑不远,还不快追?!” 那边,黎云书带着沈清容策马狂奔。 她马术并不算好,又急着逃命,骑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沈清容刚松了口气,又差点被她甩下马,吓得一把攥住她衣角,“你该不是姜鸿轩派来杀我的吧?我身家性命可就挂在你身上了!” 黎云书感受到身后沈清容的摇摇欲坠,磨了磨牙,“你抓紧点!” 沈清容低头一看——他的手上早沾满血,黎云书虽披了件玄色外衣,里衣却是干干净净的白衫。 可巧不巧,他一爪把人家的袖口攥出了红色血印,显眼得很。 他平日格外爱干净,以己度人地认为自己就算从姜鸿轩手中逃生,也难逃黎云书虎掌,不由得牙根一酸,“要不你把缰绳给我,我来驾马?” 现下形势紧急,一分一秒都浪费不得。黎云书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的马术,“来不及了,你手上有伤不方便,抱紧我便是,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沈清容长这么大从没碰过小姑娘,不由得一哑,“男女授受不亲。” “我又没怨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有损风度。”沈清容固执道,“何况我一身的血,弄脏了你的衣服多不好。” 黎云书正要说什么,耳旁忽一阵呼啸。她留心着前面的路,没空闪避,被沈清容扑倒在马背上,“当心!” 锐利的羽箭擦着他头发过,“笃”地扎在身侧的树干上。两旁立马窜出小卒来,“快追!” 她见小卒从马上跳下,切断自己的前路,眸底微沉,抓过他衣袖,“抓紧我,当心。” 沈清容还没反应过来,她猛地一夹马肚,毫不顾忌地策马冲向小卒,在撞上人的前一刻,一扯缰绳腾空而起! 这下纵使沈清容想拒绝,也不由得他拒绝了。他赶紧揽紧她的腰,好似抓住海上的浮木。 以黎云书的技术,他知道这举动完全是在赌命。 她马术生涩,要是手一滑松了缰绳,抑或这马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他俩怕是就完了。 可事到临头,沈清容没觉出害怕,反而将她护得更紧了些。 不是依仗她,而是想着就算出现变故,他也能第一时间护住她。 摔下马了,有他垫着;被人抓住了,有他替她挨刀子挨痛。是对是错,是该或不该,他都不会说一句怨词。 她只需要按照她的想法,纵马驰骋便是。 幸好,上天在危急时刻拉了他们一把。 骏马在黎云书的指挥下,咻地从众人头上飞过,落地后半点犹豫也无,在林间小道上没命逃窜。 方才那招算是把她后半生的胆子全压上了,黎云书呼吸都险险滞住,过了许久才松出冷气,“少爷,你出来这件事情,府上有人知道吗?” 沈清容觉得自己的后背也被冷汗浸湿,“我有说过,还佩戴了香囊,他们顺着引路蜂能找来。” 就是不知能不能按时找来了。 身后马蹄声又追了上来。黎云书紧紧攥着缰绳,手几乎要被磨破,“阴魂不散!” 她打着马朝城门方向逃去。如今天色已晚,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姜鸿轩的手下疯狂追赶二人。黎云书估摸着再走不远就要走出林子了。那是一片旷野,届时赶不到城门,又无处藏身,估计更被动。她便问:“你现在还能走吗?” “没问题。” “我数三声,跳马。” 黎云书简短地吩咐,“三,二” 沈清容没来得及应声,听她沉着地喊出最后一个音节,“一!” 胳膊被人猛地一拽,他随她飞身下马,被她拉扯着往林中走,“这边。” 她就近寻了处巨石,带他隐藏其后。紧接着听小卒们挥着马鞭,顺着蹄印飞奔而去,“在前面,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