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书接连几步跃下,刚刚落地,就被人猛地拽起,“你没事吧?” 她发觉是沈清容,一把反握住他的手,“子序和阿娘怎样?” “有人守着,都没事。”沈清容的目光顿在她颈旁,看着血珠渗出,眸色沉了,“谁伤的你?” “你快遣人知会北疆的守卫,把那些赝品处理掉。程家是个引子,他们是冲沈家来的!” 她来不及管自己,也没意识到沈清容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和被血染红的衣襟,思量片刻赶紧改口:“不,不要毁掉他们,直接上报朝廷!他们想拿赝品做文章,消息恐怕已经被有心人抓住了。私自毁去,反而会被认为是做贼心虚!” “我知道了。” 他低声应了一句,身后随即传来步声,“少爷,人跑了,没追到!” 黎云书听到这话,一口气怎么也松不下来。 当真没料到,被沈家重重包围的情况下,他竟还能无声无息的溜走。 沈清容的脸色也是难得的发沉。 黎云书以为他在生姜鸿轩的气,皱起眉,“不管怎么说,我们起码摸清了他的意图。他是皇子,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即便追上了,也做不了太多。” 他似乎在压着火气,过了许久才道:“我知道。” 看他脸色还没好转,黎云书只有继续安慰:“二皇子来关州,还不知是做什么的。我们能避则避,以免” “还愣着干什么?” 沈清容打断她的话,朝一旁充当人形木雕的侍卫吼道,“拿药来啊!” “药?” 侍卫们被吼得皆是一懵,瞧见黎云书脖颈上的伤处,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快快快,去顾郎中医馆拿药!” 黎云书被他一喝,也回过了神。 发觉自己还抓着他衣服,赶紧松手拉开距离。 沈清容闭上眼睛,似是气极。 她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不疼。” 沈清容不理她。 “是我考虑欠缺了。” 黎云书自责道:“我当时,没想到他们也有后手。” “不能怪你。” 他深吸一口气,“此事本不该牵连到你的。” “那你怎么生气了?” “我气我自己。” 沈清容望着远处的灯火,眼中情绪看不分明,“他们冲沈家来,冲我来,怎么样都可以。但让你因此受伤,我就很想宰了他们。” 黎云书哑了片刻,“都是小伤。” “你怎么不同我说,一个人来了?” 沈清容不满地看她,“这不是成心让我欠人情吗?” “他们有人监视我,我又生怕阿娘和子序受到波及,不敢直接说,只好让子序来告诉你。”黎云书一想此事,还是有些后怕,“幸好是你,换做旁人听不懂我的意思,兴许今日就栽在这里了。” 正说着话,黎子序提着药匆匆跑来。他看见黎云书脖子上的伤,不敢多说,赶紧替她处理伤处。 沈清容有意避开,吩咐扶松道:“去备纸笔,将此事告知老爷,找专门的人派送,越快越好!” 因沈清容的吩咐,信很快便传到了关外。 沈老爷当机立断,将潜藏在军中的赝品全都查货,尽数上交到了朝廷。 这几日沈清容生怕姜鸿轩会来找她的麻烦,特意嘱咐侍卫连夜守着黎家,连个苍蝇都不让过。黎子序也怕有所遗漏,连邹氏的病都是自己去治。 自那日之后,姜鸿轩像是蒸发了一般,找不到人影,也没来打扰众人,倒是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沈清容生怕再有人对黎云书下手,天不亮便堵在黎家门口等人。但他又怕坊间乱传些杂七杂八的话,只好每天都准备上一篇文章,边走边背给黎云书听。 一眨眼就到了府试那日。 黎云书送沈清容到关州府,路上一直同他说着该注意的事情,还押了几个题。沈清容听得认真,进去前对忽然给了她一个东西,“我不在的时候,你拿着这个。” 她低头一看,发现他抛来的是沈家令符,顿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赶紧要还给他,“你这是干什么?” “我怕我考试的时候,那些人又拿你开刀。”他抓着扇子,“有需要唤沈家人便是。你教我这么久,沈家不拿你当外人。” 而后摇着扇子要进去,被监考一杆子拦住,“搜身,扇子不能带!” 沈清容嘶了一声,强调般指了指扇子上“第一”二字,“这扇子可是找人开了光的!” “不行就是不行!”监考鄙夷地看着那大写的“第一”,“再多说判你作弊!” 沈清容:“” 他只好把扇子托付给黎云书保管。 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小心点,要是弄坏了,我可就考不成第一了。” 黎云书连连称好。等他进去后,守在门旁的监考嗤笑一声,“就沈少爷这模样,还想考第一?吹吧,连我都比不过。” 他刚说完便对上黎云书的目光,被她蛰得清咳了一声,端正了神色。 “连你都比不过?”黎云书打量着他,“我问你,‘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1],是什么意思?” 监考:“” 马什么?什么马?他怎么听不懂话了? 府考一连考三场。 沈清容进考场时,黎云书本想着复习,又担心他出来看见自己不在,会不高兴。 便由扶松和那几个沈家的侍卫保护着,去街巷里散心。 路上她问:“你们少爷平日都喜欢什么?譬如吃的玩的之类。” 扶松听她问,格外积极地回道:“少爷他喜欢读书!” 他记得清清楚楚,沈少爷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如果黎云书问他平日干什么,一定不要透露说他喜欢画画、遛狗、逗鸟、玩蛐蛐,问就是读书,问就是他每天都在悬梁刺股、手不释卷地读书。 周围侍卫震惊地看着扶松,想辩驳,又不敢说。 “读书?” 黎云书万分疑惑地看他,“他喜欢读书?” 她本想着,沈清容是个爱玩的性子,等到府考完,就算是彻底解放了。这些日子逼他逼得紧,黎云书颇有些不好受,就决定等他考完,让他好好玩玩。 今日来这街巷中,原想打听打听他的喜好,给他带些惊喜去,不曾想沈清容居然会喜欢读书? 黎云书感到有几分奇怪,认真地看着扶松,“你没骗我吧?” “没有。”扶松面带微笑,“少爷他可喜欢读书了,他看书看到手不释卷的地步!” 黎云书皱眉。 以沈清容那一碰见书卷就头疼的德行,她还真没看出来。 不过扶松一直都是贴身陪着他的。见他如此笃定,她也点点头,“了解。既如此,我帮他买些书吧。” 她买了一大堆书送到沈府,沈夫人得知是她买的,赶忙道:“云书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应该的。”她朝沈夫人笑道,“还得多谢夫人给我这个机会,不然阿娘病得这么严重,我怕又得发愁该怎么赚钱了。” “沈少爷虽说府考完了,但学无止境。他既然喜欢读书,我就挑了些适合的,让他日后多看看。” 沈夫人一听“喜欢读书”四个字,顿觉万分欣慰。她点头感慨:“真没想到,阿容也会有喜欢读书的一天。” 说完又摸出些银子,诚恳地看着黎云书,“这些银子你拿一半去,算是对你这几日的酬劳。剩下的麻烦再替阿容挑些书册可好?他既然亲口承认了喜欢读书,咱们便让他多读点,最好有些深度,再提升一下。” 于是黎云书又挑了一大摞书送到沈府,加起来差不多刚好把沈少爷的屋子塞满。 她辞别了沈夫人,就在关州府外,等着府试考完。 考完府试时往往是夜半。 小商贩们也瞧见了生意,纷纷推着车聚在不远处的街巷,卖些小吃或什么。 她估摸着沈清容的口味,问扶松道:“少爷他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吃食?” 扶松朝远处看了看,“他除了您家的煎饼,还并未吃过其他的小食。” 黎云书有些意外。 她觉得自己今天问出了不少超乎意料的事情,“他这么喜欢我们家的煎饼?为什么?” 扶松实话实说:“因为穷。当年少爷背书的时候,只有您家的煎饼是一文钱。” 黎云书:“” 她是不是太亏待他了? 第19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黎姑娘遣人给您准备了…… 听扶松所言,沈清容生活得极为健康,从不吃路边的小摊。 但于黎云书而言,关州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偏在这些吃食之上。 她问不出所以然,只好依着自己的口味,挑些东西等沈清容出来。 关州的羊肉抓饭是一绝。 糖画是传统小吃。 龙须酥是经典点心。 全都拿上。 她准备好后,便提灯立在关州府外,等沈少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