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曦和从始至终都认为沈玄谧与他没什么不同,只是缺了根,但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至于御花园的事,朱曦和没想到沈玄谧会那么大反应,就连眼神好像要生吞了他似的,不就是摸了…大不了给他摸回来。 于是午膳时分,厚脸皮朱曦和在养心殿用膳,右手死死拽住沈玄谧衣袖不让他走,惯来绵软嗓音带着撒娇语气说道:“伴伴,你就坐下来陪朕用膳吧。” 宫女端来佳肴美馔,沈玄谧扯不回自己衣袖,只垂下眼眸沉默站着,抿唇不发言语。 朱曦和猜不透他心思,以为他还在耿耿于怀御花园那件事。 朱曦和战战兢兢的想:哄不好怎么办,今晚他要是想咔嚓我,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早知道就换种方式探他是不是太监了。 懊悔不已的朱曦和拿起筷子,看向满桌美味佳肴,绞尽脑汁憋出句话:“伴伴爱吃什么?朕替你夹菜。” 半响的沉默,沈玄谧忽然的俯身凑近让朱曦和吓了一跳,手中单只筷子掉落地板,他瞪大杏目紧盯逐渐靠近的容颜,噤声屏气听到沈玄谧道:“陛下爱吃什么,臣就吃什么。” 朱曦和吞吞吐吐道:“可…可朕…爱吃的是…是零嘴。” 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声,朱曦和双耳赤红,零嘴最是讨孩童喜爱,他那么大的人了偏偏就是喜欢孩童吃的。 说出去指不定人人都要笑话,况且他现在还是皇帝,岂不是更让人瞧不起。 冰凉指腹摩挲赤红耳垂,朱曦和神情赧然侧首避开沈玄谧的手。 眼前的沈玄谧神情未变,依旧面色如常,温声道:“零嘴不能饱腹,陛下先用膳填填肚子,臣与陛下用膳实为冒犯,臣侯在此处随时伺候便好。” 零嘴虽然好吃,确实不能饱腹。朱曦和点头如捣蒜认同,拽住沈玄谧衣袖的手没有松开,为繁文缛节而头疼。 朱曦和担心自己性命,势必要讨好沈玄谧,拽着沈玄谧坐下,他说道:“朕赦伴伴无罪,伴伴快坐下来同朕用膳吧。” 此番才让沈玄谧勉为其难入座红木椅子上,殿内宫女内侍目瞪口呆,纷纷垂首装聋作哑,这等事传出去肯定沸沸扬扬。 历代哪个圣上都没有如此重爱内侍,能让内侍同陛下用膳,史无前例。 如今沈玄谧权力颇大,揽去朝廷大半政权,不仅他们畏惧,陛下都要惧他,这种事就没这么惊奇。 粗略用完午膳,沈玄谧另有要务在身不便伺候朱曦和,便请礼告退转身出了养心殿。 朱曦和目送沈玄谧离开,松出口气,沈玄谧应当心情好了些许,现在还不会取了他的性命。 朱曦和看得出来,沈玄谧正步步揽权,越权执法都不用过问他,他这个皇帝当得真窝囊。 闲来无事的朱曦和去了趟御书房,身边随行的御前大铛被他支去御膳房重做糕点。 书架上摆放的每本书籍朱曦和一一翻找出来粗略看过,脑中回响起今日裴清规请礼告退前说的话。 “陛下要看好厂臣才是,臣懂得陛下难处,如今阉党把政大半,陛下想让厂臣欺君罔上?” 左丞相府邸位于城东。 裴清规请礼告退后便早早回到府邸,穿过回廊走道,步伐沉稳缓慢走入院内。 潜伏暗处已久的杀手伺机而动,攀上屋檐举起手中小巧箭弩,冷箭划破长空朝院内袭去。 习习冷风伴随长剑打落冷箭声响,裴清规目光掠过屋檐,腰板挺直,动作行云流水将长剑收入剑鞘,琉璃凤眸闪烁凛然,冷声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阉狗一个妄想谋权夺位?” 片刻裴清规右耳耸动,听到几声脚步声落到后院,声音渐远。 裴清规拿出怀中宣纸,指腹拂过每个名讳,这每个良臣只不过言语得罪过沈玄谧,竟让沈玄谧记恨到罢去官职押入东厂地牢折磨致死。 秋风过耳,平生几分寂寥,裴清规收好宣纸,低喃道:“陛下您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御书房内任性的陛下捧起落在地板上的画轴,抬手拉开画轴,水墨画上的身影逐渐清晰,身着黄袍头戴翼善冠,容貌温厚眉眼卓越。 朱曦和将画轴放到案桌,画轴上画的人是先帝,不过朱曦和容貌不像先帝,只有杏目柳叶眉随了太后。 画像上的先帝眉眼带笑,笑容和蔼可亲,看着画像上的先帝,朱曦和倒是想起了那个对他温声细语的沈玄谧。 他的眉眼至少有四五分相似先帝。 怪不得朱曦和会觉得他眼熟,此事甚是荒唐,得去查查沈玄谧身世才是。 “陛下,您要御膳房重做的三仙莲花酥已经做好了。” 大铛的声音从御书房外传来,朱曦和将画轴塞进角落里,坐下软椅随便拿出本戏文佯装自己在看。 大铛带着身后端来糕点的宫女走入御书房,目光扫了眼四周,并无任何异常。 待朱曦和吃起莲花酥,大铛从袖筒里拿出本小卷子,提笔记录陛下今日所在何处所做何事。 朱曦和抖落袍上糕点碎末,唤来正在记录的大铛,后者连忙收了小卷子,体态憨厚迈出小步走到朱曦和身旁。 大铛笑眯起本来就不大的双目,眼睛眯成条缝,说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朱曦和捋捋思绪,搁下手中戏文,说道:“今年可有召内侍入宫?” 大铛摇摇头道:“陛下不喜内侍伺候,督主今年不曾吩咐人去召内侍,陛下这是…?” 朱曦和轻咳声愁眉不展,大铛不解的唤了几声陛下,朱曦和才恍惚回过神,红了双耳低声道:“就没有年龄稍小的内侍吗?” 大铛心中稍惊,不动声色观察朱曦和略有窘迫神情,陛下这是要拿内侍泄火?捏紧腕臂执的拂尘,缓了缓便犹豫道:“兴许有…” 朱曦和蹙眉不悦道:“兴许是什么意思?朕的意思你不明白?” 大铛额头冒出冷汗,垂首道:“陛下可差人去东殿监栏院寻一寻,此事陛下吩咐督主办下去便是。” 朱曦和很不情愿,从鼻腔里发出声冷哼,阖了阖眼眸冷冷道:“怎么?朕做不了主还要去过问伴伴?” 这实话任谁是不敢说的,大铛噗通跪地哆哆嗦嗦请罪道:“请陛下责罚,是奴才说错了话。” 唯恐龙颜大怒的大铛重重磕头,朱曦和慢悠悠的从座位上坐起身,登云履踏到大铛跟前,他道:“你只当方才朕什么都未曾讲,这罪就免了。” 大铛连忙谢主隆恩,朱曦和看他唯唯诺诺惶恐不安的那副模样,心下稍安,看样子他应当不会将方才的事告知沈玄谧。 朱曦和不知道的是大铛其实想的是顾及龙颜体面,陛下不举竟要拿内侍泄火,这…这何其荒唐! 他有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对其他人说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