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真龙护体,他上辈子至于那么惨么? 冯公公说得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偏偏人家有圣旨护体义正严词,让他一时间竟无话反驳。 冯公公继续叭叭叭:小主子您想啊,陛下心疼您,采纳丞相所言特意为您开了温泉,您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说的轻了是辜负心意,说的严重了自然是违抗圣旨。 谢清辞只觉得这圣眷让他头大得很。 可父皇已经有了旨意,西苑也正在打扫了,冯公公这态度,显然是绝不能通融了。 谢清辞还在挣扎:冯公公,那我白日去成么? 太医曾说此处温泉夜间疗效更足,如今西苑没有嫔妃,您也用不着忌讳。冯公公快给谢清辞跪下了:陛下也已定下开放宫苑的时辰,您就别刁难老奴了成么? 谢清辞明知晓是太医胡诌,也只得先答应。 听说了么?西苑温泉开了。流云宫的宫人们都在悄悄议论:我们殿下要去泡温泉呢,也真是可怕。 温泉而已,有何可怕? 烛火灭,水鬼出。前朝遗留的宫人压低声音,悄悄道:西苑温泉有水鬼出没,难道你没听说过这个流言吗? 因国力不足,新帝没有像别的开国皇帝那样重新大兴土木,而是在原有宫殿的基础上修建改良、 谁都不想让自己家里有前人留下的痕迹,皇帝最厌听到这些流言。但前朝毕竟三百多年,有那么多的前尘往事,再加上王朝覆灭,几乎每个地方都能传出诡秘的传说,其中西苑温泉是最为可怖的一个。 西苑温泉修建时很是奢靡,有几百盏灯笼围绕点缀在白玉温泉周遭,望去宛如众星散布的天上宫阙。 后来有宠妃晚间沐浴时灯盏突灭,贴身侍女进来后,发现宠妃已沉在温泉中没了生息。 此后又有几个宫中嫔妃在此沐浴,都是灯盏灭后在水中丧命,温泉水浅,那宠妃却是淹死的,因此宫中便有传言说是泉中有水鬼,专害美人。 这些人窃窃私语,春柳恰搀着谢清辞出门走动,听到之后登时气的面目煞白,冲上去道:陛下有严旨不许嚼舌根,你们还敢在此说这些疯话?好好的温泉,怎么可能有水鬼? 作者有话要说:灯和香都安排了,棣棣也快把自己安排进寝宫了! 第26章 赐浴(1) 这几个宫人里有不少是前朝遗留下来,刚分到流云宫的,看到谢清辞来了,登时吓得跪地磕头。 谢清辞倒也不恼,只摆摆手让他们站起来,随即往前头走了。 春柳却还耿耿于怀:殿下,您今晚就要去西苑,他们却在背后嚼舌根,这不是给您添堵么? 无妨。谢清辞压下心头慌乱,强笑道:你没听他们说水鬼专找美人?我一个大男人,就算真有水鬼,也定然看不中我。 不远处的树下,萧棣背在身后的手掌悄然握紧。 谢清辞嘴上开玩笑,却明显底气不足。 任凭谁都能听出他的逞强。 他是百鬼都敢杀的人,无法理解那劳什子水鬼有何可怕,但看到谢清辞的模样,却不由得认认真真琢磨起来。 那句话既然是什么烛火灭,水鬼出,那想来也有最简单法子可解 只要他跟去,在有烛火将要熄灭时点燃,他这病秧子哥哥,不就能放心泡那药泉了么? 萧棣径直回房,拿出火折子轻轻一擦,火光跃动,映在他黑沉的眼眸之中。 他安心了几分,吹熄火折,藏在怀中。 略一思索,又将前几日服下的药藏在柜子深处。 这漠北的药乍看和夺人性命的毒区别不大,太医见识少,只当他确是被人下了毒。 虽然自己吐了几口血,但赵婕妤已命丧黄泉,赵家人颠沛流离,燕铭碰了一鼻子灰在家中思过,许徽舟也终于即将进京。 若是旁人,自然会觉得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萧棣却觉得这是空手套白狼的好买卖。 他向来不习惯把自己所受的伤归结到代价里 那几乎不值一提。 萧棣冷冷勾起唇角。 说起来,赵家离京后,许徽舟一家正在来京的路上。 他之前在军中,事后又种种反常,定然是知晓了被刻意掩盖的秘密。 等他到了京城,想必真正的热闹就要来临。 暮色降临,谢清辞换好了衣衫,他身子虚弱,又是奉旨前去,便坐了肩舆,点了四五个随从,一起前往西苑温泉。 萧棣始终在院门口的蒲团上冷冷坐着,脸上挂着世事与他无关的漠然。 然而等谢清辞前脚一走,他登时纵身而起,如同矫健警惕的小豹子,在夜色里轻而敏捷的紧随在谢清辞肩舆之后。 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西苑。 西苑温泉奢靡华丽,温泉汤池在汉白玉楼台之上,四周皆是垂地绯色纱幔,望去极为旖旎。 一盏盏灯笼点缀在纱幔之外,在水雾中晕染出温柔的光晕,极为撩人心魄。 宫人们轻手轻脚的打起隔扇帷幕。 直到此时,趁人不备隐匿在屏风后的萧棣胸口一热,才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他想着别让那烛火灭掉,一心要看看那烛火到底有多少盏。 甚至在此之前忘了谢清辞要在此褪衣沐浴 萧棣浮想联翩之际,不由面红耳热,胸口倏然狂跳。 不过片刻,他又巧妙的安慰了自己。 他又不是蓄意偷瞄,在此地偷偷藏匿也是免得哥哥害怕,才不是想偷窥哥哥 热气弥漫,谢清辞身上特有的微含草药味的甜香丝丝缕缕的飘散而来。 萧棣舔舔唇,悄无声息的趴在屏风侧面探出头 想着是时候该去数数灯笼了。 水汽弥漫,雾气蒸腾。 萧棣双眸倏然睁大 在这温软迷离的气息里,谢清辞背对着他,光洁纤细的肩头脊背透过袅袅水汽若隐若现。 肤色莹白光洁,在轻雾中如发光的羊脂玉。 萧棣喉结滚动,目光急切的向下划去 可惜烟雾弥漫,只依稀看到白皙长腿一闪而过,谢清辞便如一尾灵巧的鱼,倏然沉如池中。 哥哥端坐在温泉池,只露出清瘦肩头,说不出的矜持尊贵。 萧棣隐匿在屏风后,轻嗅水雾中谢清辞的味道,回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如小兽般眯起眼眸。 虽只有一眼,却惹得人心怦然跳动。 夏夜的风吹得欲/望饱胀,心中渐渐涌起贪婪和占有。 他不由得胡思乱想,都说那水鬼专挑美人。 真不知世间哪种美人,能和哥哥相比? 看到谢清辞已浸在温泉中,萧棣恋恋不舍的将目光转向温泉旁的灯盏,能被望见的大概有数十盏,散发着一团团幽幽光晕。 夏夜很静,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和水波的荡漾声,联想起那几句流言,倒真有些让人后背发麻。 谢清辞在汤池中蜷缩成小小一团,盯着周遭的灯盏。 重生以来,他每日都在恐慌自己的身体被那不明不白的剧情夺走,再次上演令他痛不欲生的剧情。 这地方阴气森重,谢清辞查看着周遭环境,不由得提起警惕。 因为心下不安,虽在温泉汤池中,却总是忍不住喊人。 春柳,现下是几时了? 春柳,可有茶水? 春柳望着主子被热气烘出绯色的脸颊,哭笑不得,眨了眨眼悄声道:殿下是不是害怕了?您说了,不会有水鬼的。 谢清辞一窒,他的胆怯已经明显到让春柳一眼看穿的地步么? 看出他恐慌的不止有春柳,还有屏风后的萧棣 哥哥在温泉池里如此害怕,若是再有烛火熄灭,定然更是惊恐吧。 萧棣沉静的望向温泉旁的百盏灯火。 风吹过,有一盏灯在风中瑟瑟颤动。 他从衣襟里拿出火折,足尖轻点地面,盈然掠过,那盏即将要灭的灯火倏然被点亮。 温泉汤池畔,春柳安慰谢清辞的话传来:殿下你看,我们的烛火没有一个灭掉的,那水鬼定然也去旁的地方了。 谢清辞望着周遭的灯盏,心下稍安,还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让春柳去看外面的灯火。 春柳不由得捂嘴轻笑,也不知是谁在白日一脸无畏的? 他们说话间,萧棣已轻盈掠到纱幔后去点亮另一盏灯笼,他的动作轻疾迅速,衣角甚至没有带起风声。 春柳笑道:殿下安心吧,除去那流言,这也是人人夸赞的药浴,对您身子定然有好处的 半个时辰过去,灯盏依旧明亮,整个温泉池亮如白昼。 谢清辞试着放下紧绷的身子,感受温泉汤池的暖流。 热气蒸腾,倒很是舒服。 萧棣站在屏风后,眼眸锐利蓄势待发,如暗夜中捕食的小兽,丝毫不见懈怠。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抱歉,以后还是九点更新,有意外会提起说 第27章 赐浴(2) 萧棣站在屏风后,眼眸锐利蓄势待发,如暗夜中捕食的小兽,丝毫不见懈怠。 大大小小,明明灭灭的灯火,只要是谢清辞目之所及的,他都想看护好。 这一夜,灯火是他的战阵。 但每次飞掠都不再是所向披靡的摧毁征伐,而是为哥哥点燃夏夜的那抹光亮。 有他在,灯盏不会灭,哥哥也不必害怕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周遭渐渐安静,春柳在外间和几个侍从谈笑的声音渐渐沉寂,纱幔飘拂,火苗也都在茁壮跃动。 温泉蒸腾的热气,萧棣微微皱眉,心中腾起不安。 下一瞬,他倏然瞥见闪烁的火光已经吞掉了温泉远处的一角,只是隔着重重帷幕纱帘,极为隐蔽。 萧棣双眸一缩,也顾不得自己尚在藏匿,直接闪身大步走向汤池:殿下? 纵使谢清辞强撑精神,此刻也有些昏昏欲睡,在朦胧间听到有人轻唤他,缓缓张开眸。 萧棣圈住自己身畔的温泉汤池,那双上一世让自己惊骇不已的冷戾黑眸正俯瞰他。 整个人离他不过咫尺。 谢清辞心跳错了两拍,立时偏转过身子:萧棣? 他怎么会在此处? 着火了。萧棣目光望向被水雾打湿的鬓角,扣住谢清辞肩头道:我带殿下出去。 说话间,浓烟已滚滚袭来,火势愈发凶猛。 谢清辞被呛得轻咳几声,压下心头惊慌,咬咬牙抬眸道:你把木架上的浴袍递给我。 萧棣闻言拿起浴袍,却没有递给谢清辞,而是快速俯身,捞起谢清辞湿漉漉的身子,一把打横抱起,带他走出被火光吞噬的汤池。 谢清辞慌乱间扶住了萧棣的肩头,一滴滴水珠顺着白皙莹润胳膊滚落。 萧棣眼眸一眯,若不经意般轻轻擦过谢清辞沾染水珠的皮肉。 水珠触手即化,被洗濯后的皮肉腾起绯色,显得某人愈发活色生香。 你谢清辞心口像揣了个兔子狂跳不止,明知道萧棣是在救自己,但心里还是腾起防备,冷道:没有我的吩咐,你举止规矩些! 举止规矩? 小殿下还真把他当成了温驯的家狗,妄想教他规矩。 萧棣不动声色的抿唇,连牙缝也不够塞的举止,也能算不规矩么? 小殿下如稀世美玉般,就是被护得太好,才会如此敏感。 被护得太好 ,也不是坏事,以后哥哥由他护着。 也只有他一人可以僭越。 但现在还远不到时候。 是我冒犯了。萧棣尚存沙哑的少年音在夏夜中响起:火势已大,我先护殿下出去。 谢清辞一怔,望着少年冷硬坚韧的脸庞,反驳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不得不承认,萧棣的出现的确让他隐隐松了口气。 只是被他箍在怀中,非但没有被救后的松懈,却如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一般,身子反而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二人匆匆来到暖阁,春柳等几个侍卫都已昏睡过去,萧棣冷冷走过去,并没有要去叫醒人的意思。 此处看不到火光,谢清辞此刻衣衫不整,挂着水珠被萧棣抱在怀中,怎么看都不像样子。 他脚尖不由得探向地面,命道:萧棣,你先放我下来。 萧棣眼中掠过暗哑:殿下莫急。 谢清辞敏锐的察觉出危险,他生性不爱反抗,看萧棣如此,便自己沉默扭动着想要下地。 萧棣丝毫没有放下谢清辞的意思,浴袍亦在滑动,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掌心中散发温热气息的细腻皮肉。 骨酥肉软,让人恨不得使劲掐上一把 萧棣眼眸一暗,声音透出几分焦灼道:火势严重,殿下可有受伤? 谢清辞怔住:火势离我远得很,根本都没近身。 萧棣喉头微动,煞有其事道:殿下不可大意,火势伤人不再火焰,而是会灼伤皮肉,有时候相隔丈远,也会留下不堪入目的灼烫痕迹,经久不褪。 那些痕迹黑黑脏脏的,殿下也不想要吧?萧棣将谢清辞放在小几上,蹲下身循循善诱:此时若是不查看,再过片刻就晚了。 如白玉堆就的谢清辞肩膀轻颤,他极为在意身上的疤痕,犹豫半晌还是下定决心:你帮我瞧瞧腿上 说罢,主动撩开浴巾裹着的长腿。 未带水迹的小腿惊鸿一瞥的乖乖伸出来,萧棣头脑轰然一热,还未深想,一股热流倏然从鼻中涌出。 殷红的血迹星星点点滴在谢清辞不染纤尘的洁白浴袍上,甚是刺眼。 萧棣羞愤交加,耳根腾得涨红,暗恨自己错失良机。 他正飞速去想要如何解释 忽听谢清辞声音中略含焦灼的响起:这是身子还没养好么? 萧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