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上次受伤严重过后，我就很少上场了。 每天站在角落看台上的腥风血雨。 我也是，那样吗？ 狰狞的面孔，空洞的眼神，对死亡的不在意。 2 我突然想起月月对我说的。 裘梦，活久点儿。 活久点儿。 曾经懦弱的我自己被月月扫视的完整。 3 五年级的那个夏天，我们什么都不懂。 看着太阳就暖和。 我就想，以后死在这种天气就是好的。 “死在夏天，真浪漫。” 我当时抬头瞧月月，他冷着面庞说出这七个字。连停顿都做的如此精准。 4 后来我在月月家待着的时候，他拿着日记本给我看。 我翻着一页页的生活痕迹，里面的主角大部分都是我们。 突然翻到一页，上面的淡黄色污渍已经将字掩盖。但那页纸完整的保留，没有褶皱。 字迹被侵蚀，但我似是能看透。 上面扭曲写着： “我跟裘梦，不怕死。” 时间是五年级的夏天。 5 我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认为打黑拳仅是为了赚钱给月月花的我自己，早就被他窥到了深层的生锈钥匙。 我自己都窥不到的，那把打开我逃避人格的钥匙。 其实我，是渴望死在这台上的。 我，简直是疯了。 6 春天是温柔的。 我站在这儿待了一会儿竟开始想逃离了。 责任在此时被我忽视。 对思凡哥打了个招呼我就离开。 7 骑着摩托，带着头盔把自己隐藏的严实。 等红灯的时候旁边奔驰把我的目光停留在这儿。 粉的，月月应该会喜欢。 回家以后我摩挲着驾驶证，看着上面的照片沉思。 可以为月月开车了。 8 饭馆儿生意不错，开了一年赚了不少报酬。 我用之前的存款加在一起去定了辆车。 贴膜的时候我想了个小细节，买了月亮贴纸隐在不显眼的地方。 独属于我的秘密。 我亲手将小月亮镶在了上面。 9 月月的十八岁生日来临之前， 我的人生来了个大翻转。 二零一九年三月二十九日， 我成为了月月的男朋友。 10 月月就站在我面前。 我在想什么呢？ 我看着离开的周易凛的背影想从前。 九岁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抱着月月往前走。 那是第一次，我鼓起勇气伸出双手。 11 于是我此刻抱着月月就想做更加亲近的举动。 没有想后果。如果他觉得我恶心，那我就消失。 “月月，我要亲你了。” 我试探着亲吻月月的耳垂。 当我察觉到他紧紧抓住我的衣角，以及得到月月主动的亲亲时，我再次被光包围了。 12 “接吻原来是这样的，能再…亲亲吗？” 月月红着小脸儿主动凑上来， 我全盘接受。 13 跟月月告白的时候我的双腿在打颤。 一直在想，究竟要说出多美妙的语言才能够将心意全数传达。 语言是带温度的，但也是最无力的。 无力于，我无法用贫瘠的语言让月月相信，我永远是他的。 14 月月叫我男朋友，他说我是他的男朋友。 小月亮窝在我的怀里任由我带着他朝前走。 无数灯光格外的关照我们，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叠着粉晕。 15 月月说今晚好像没月亮。 我觉得奇怪，月亮从2001年开始就从未隐藏过。 直至今天，来到了我怀里，以另外一种身份。 我的，男朋友。 16 月月去洗澡了。 我紧盯着那扇门，可能像个活变态。 那就当做我是吧，我很想吻月月。 有一秒空闲都想黏上去亲个够。 17 我给周易凛打了个电话，很久才接通。 他告诉我，他爸妈来了，就在出租房门口儿。 我听后就转换到支付宝给他转了一笔钱。 让他们拿去吧。这次，不会给多了。 周易凛说嗯。 一阵沉默，他突然笑出声。 “这日子，啥时候儿才能到头啊。” 他不是在问我，只是轻微的抱怨。 到头儿啊，我想，怕是不能了。 闷着头往前走，一趔趄栽进黑天里。 18 我一直很相信缘分这东西。 我，月月，周易凛，陈俞研，江愈。包括，思凡哥。 我们的不堪从出生就注定。 注定，遇到的都是遭遇相似的同类。 但我们，争取活的出彩。 19 月月出来后我抱着他亲了很久。 “我去找他。” 月月说好，他等我回来。 我背对着月月往电梯里走。 脸庞对抗着窗外的黑影，隐在黑夜里我甜蜜的笑。 20 到了地方后，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我张口问他们几岁了。 十岁。十岁，就已经开始欺负同学了。 但又想想，其实也差不多。 那时的林川，也差不多这个年纪。 21 几个孩子向前展现着自个儿有多厉害。拳头砸在身上软绵绵的。 我忍不住想笑，觉得单纯可爱。 几个孩子一直解释自己有多想跟研研做朋友，一点儿都舍不得碰他，更别提打了。 我觉得不信，大概是有从前的阴影。 周易凛说确实没打研研，但其他的账得算一算。 22 我们揪着几个孩子去派出所，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幼稚。 天天跟在我的身边捏紧我的衣服，嘴里说着“哥哥，爸妈来接我，你也跟着我们一块儿回吧。” 我转头看他，撸了一把他的头毛儿就不吭声了。 没什么可说的。 23 思凡哥说：“有几个长辈要把福利院那块儿给拆了，开发新的产业。今个儿这出戏就是让他们内讧，最好给他搅和黄咯。黄不了那咱们就走接下来的b计划。” b计划，行得通吗？ “行不通也得行。那块儿，你跟研研都呆过。咱能让你们的家就这样没了吗？不能的，阿梦。” 不能的。 24 我看着站在警局门口儿的思凡哥。 警徽罩在他的头顶是那样的绝配，契合。 我想，我要多久才能像思凡哥一样有本事，把所有的光都送给这个世界，照遍每个角落。 拯救世界不是我所能妄想的。但，总有一些东西牵绊住我。 比如说，尽全力保护好无家可归的孩子。 25 来了很多长辈。 父亲站在台阶上俯视我，差点烧灼了我的发丝。 “知道你们所想。上回去福利院，邓园长说你一个月去一次。不错，懂得报恩。” 我平视前方，看着发凉的空气冲向我，体无完肤。 “多久没回家了。” 家，我天天回。 他说的是哪个？ “宝宝，你去看她了。为啥不能回家看看你妈呢？前天起夜，看见你妈坐在你屋里抱着小西服在哭。我们，对不起你。主要是我，对不起咱们这个家。” 我抬头看着父亲，灯光扫在他的头顶，几撮银白亮在我的眼前。 我说：“对不起，爸。” 26 长大以后就没怪过他了。 母亲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可以放弯腰部接受我，我很幸运。 但在他们送我去福利院的那一天，他们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把我割舍了。 与其等着他们割舍，我会自己先逃离。 何况父亲从小到大说的从来不是让我回家，仅是说让我回去看看。 看了，再离开。 我会去看，隔一段时间去偷看一次，站在不被灯照射的地方看我曾经的家。 我对父亲承诺会去看的。 然后踏上了回家的那条路。 27 洗掉一身疲累跟着月月去学校。 把我们恋爱的事实告诉了江愈，他很惊讶。 他知道我喜欢月月。应该是没想到小王子会答应跟我恋爱。 我也是，是昨天之前不敢想的。 却真的到了我眼前，携着此生光芒到了我身边。 28 前几天看网络发现了一个浪漫的东西。 阿根廷的吉他公园，里面的每束花都藏着秘密。 公园，也想为月月建一个。 做个花园，月亮花园。 29 中午吃饭的时候思凡哥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们就借上厕所的理由出去查看。 到走廊尽头看见了月月父亲。 身边站着年轻女生，长着一张神似苏老师的脸 。 我当作没看见，跟着思凡哥原路返回。 那女生突然冲过来抓住我小声的说：“我见过你，我见过你。你跟踪他对吧。那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我想把她的手移开。先被人抢先一步把她扯走。 我感到一阵风袭过我的脸庞，然后痛感强烈。 月月父亲打了我。 30 我按住冲动的思凡哥，告诉他我没事儿，先回去再说。 我们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跟月月父亲说过一句话，但感觉已经交流了很多。 起码我，知道了他还在继续做坏事。 那个女生，应该也是被暴力对待了，但我没办法帮她。 没有证据，怎么帮。 没有证据，那我就自己搜寻了。 31 第二天月月没有来学校。 他去看了苏老师，我计算着时间给自己留了一点儿。放学后跟着思凡哥给的地址去了益达宾馆。 站在大厅给月月发了消息后就跟着得到的信息去了那个楼层。 站在阴影里看着他们从房间里出来。 靳知言，还有一个女生，跟昨天是不一样的女生。 我在心里嗤笑，学着月月的语气嘀咕了一句脏话。 “老东西，玩儿的挺花。” 然后拍下了证据。 32 踏上回家的路。思考今晚给月月做什么好吃的。 但又想想，还是煮粥喝。 我的宝贝儿，过敏了，要吃清淡的。 33 打开房门以后，一片空荡。 月月，没在家。 我坐在客厅里发呆，望着行走的云彩像是加了风火轮。转的飞快，天边都着了火。 34 月月，回来了。 我闻到了淡淡的烟味儿。 就凑上去亲吻他。嗯，烟味儿挺浓的。 35 躺在床上看熟睡的月月，我竟开始发冷。 抽烟了，月月抽烟了。 跟谁学的，为啥抽烟，什么时候儿开始的。 我都想知道。 36 我没问，也装作自己不知道。 我的宝贝儿，马上成年了。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不用想后果直接去做吧。 反正有我在，我在下头接着，也撑着。 把月月走的路撑的直直的。 37 做了个梦。 我没遇见月月，他也看不到我。 他过的幸福，在家庭里被爸妈珍视。 白天被阳光照耀，晚上的灯光也独爱他，把前方照的透亮。 他跟着走，永远不会摔跤，也不会受伤。 我漂浮在他的身后也想给他光。 可我，微不足道，给的光也凑不上去。 38 醒来后觉得真实。 很真实，如果不是月月的家庭原因，我一辈子都近不到他的身旁，哪怕半步。 我突然庆幸，庆幸月月允许我来到他的世界。 但不管在哪个时空，能为月月义无反顾的人也只有我了。 我不自信，但对月月，我最自信。 没人能比我更爱他，没人能比我更能护住他。 我早已将心脏献祭，于二零零九年四月十六号。 于每个周四都会更爱他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