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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岑城外,百济军营。
上千名百济士兵分为数阵,正在夜色中进行操练。大营正中的将台四角,点着四枝巨大的火把。熊熊火光中,鬼室福信手持大刀、身披短武士服,全神贯注的审视士兵们的每一个动作。他有个习惯,每到一处驻守,总是把军营安置在城外。在他看来,只有胆小如鼠和对自己没信心的人,才会整天缩在城墙后面,好增加一些安全感。真正的战士,必须直面危险;将大营扎在城外最险要之处,才能锻炼士兵们的胆气;一旦有变,也能快速反应,不至被困城中。
至于操练夜战,也是他特意为之——几百年来,不论是中原还是半岛,两国开战,几乎都在白天开打,倒不是说将军们不愿在夜里偷袭,而是士兵吃得太差,到了晚上根本看不清东西,别说夜战了,就连天黑行军都是件极为危险的事,时常发生走了不到一半,部队丢了一大半的事。而百济是海东各国最富庶的国家,普通百姓和士兵温饱无忧,鬼室福信又从不克扣军饷,使他麾下的部队具备了夜间行动的能力。当敌人的军队无法在夜间行动,而你的军队能保持队形不乱、全员抵达目的地并发起进攻,那就是巨大的战役优势。
一名信兵从操练的军阵中穿过,匆匆跑到将台前,道:“禀将军,有人夜闯桐岑城,点名要见将军您,现被守军拦下,正在城门口对峙,说是要打进城去!”
鬼室福信有些吃惊,居然有人敢在自己地盘上乱来,于是道:“来的是什么人,人数有多少?”
信兵道:“七八十人,全是僧人,每个都拿着兵器!”
“僧兵!”鬼室福信心下一凛。在半岛三国,僧兵都是一支特殊的力量。他们平日里在寺庙中修习,一旦地方上出现盗匪流寇,或是有外敌入侵,他们就会挺身而出,保境安民。当年百济被高句丽打得大败,王室一路南逃,幸得沿途僧兵掩护,才得以退守熊津城,重新组织力量对抗。此后,僧兵在百济的地位愈发超然;而每当僧兵出现,都意味着大乱将至。
“点一百骑兵随我前去,其余人等继续操练半个时辰,然后——睡觉!”鬼室福信发出一连串指令,快步走下将台。
信兵得令而去。很快一百名骑兵从将台两侧汇聚成两列。鬼室福信翻身上马,打了个前进的手势,带着一百骑呼啸而去。
桐岑城城门外,一队守军手握兵器、死死盯着几丈外的那群僧兵,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城头的弓箭手也颤巍巍的张弓搭箭,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反观对面的僧兵们,一个个神色如常,全然没把这些守军放在眼里。
道琛依旧是一袭白衣,巍然不动站在僧兵们的最前方。僧兵们完全有骄傲的资本——在百济,并不是每个寺庙都有僧兵,只因训练僧兵开销太大,并不是每个寺庙都承受得起,只有那些为国家立过战功,或是有贵族、武将子弟出家的寺庙才有僧兵。每个僧兵都是寺庙的精华,一个寺庙蓄养的僧兵数量也在几个到十几个不等。七八十个僧兵,那几乎就是整个百济北部全部的僧兵力量了。
唐军在德物岛登陆的消息传来后,道琛先是去仁川附近查探了一番,为了靠近唐军水寨,险些被巡逻的唐军包围。碰到了扶余孝后,他又兼程南下,遵照师父的嘱咐去了一趟周留城。沙吒昭明留下的僧兵们分布在周留城附近的五所寺庙中,道琛选了一家最大的,直接找上门去,亮出信物。岂料僧兵们非但没有跟他走,还排开阵势,要跟他较量一番。道琛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一句话不说立刻出手,用了三十招,将二十多名僧兵全部击倒,丢下一句话,不来就继续打,打到你们心服口服,然后转身离开,找上了第二家寺庙。一天之内,道琛连挑五座寺庙,将里面老老少少的僧兵全部击败,最后找了间没有僧兵的小庙寄宿。
次日一早,道琛洗漱完毕,正要离开,就看见前日里被打败的几十个僧兵整整齐齐的站在小庙外,每个人都手持兵器、肩挎行囊,一副“老大我们跟你走”的神情。道琛也不客气,吩咐小庙准备好干粮,便带着他们来到桐岑城。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百骑呼啸而来。
僧兵不闪不避,不动不惊。
鬼室福信打马回转,左右打量,奇怪很多人都鼻青脸肿,像是刚挨过一顿打。
“鬼室福信,别来无恙?”道琛朗声道。
“大胆!”鬼室福信的亲兵大声喝道。
道琛踢起一枚石子,待其弹至半空,剑鞘挥出,一记抽射。
亲兵闷哼一声,跌落马下。
“好俊的功夫!”鬼室福信道,“有胆就一个人随我来!”说完,抖了抖缰绳,示意骑兵留下监视僧兵,打马掉头,朝城墙另一侧驰去。几个亲兵远远跟随。
道琛一抬手,示意僧兵们不要动,提气起步,纵身追上。
很快,两人便一先一后来到不远处的一片林子前。鬼室福信收缰勒定,居高临下对道琛道:“说吧,何事前来?”
道琛站在一丈外,道:“将军很享受高人一筹的感觉吗?”
鬼室福信道:“沙吒昭明的徒弟深夜前来,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道琛微微一笑,道:“大乱将至,将军可有谋划?”
鬼室福信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唐军东征一事,道:“驻防军务,某一刻不曾懈怠。整个百济,除了阶伯,恐怕没人比我更有准备。”
道琛道:“将军再是准备,也是徒劳无益。”
鬼室福信道:“桐岑城在百济的最北面,三国交界之地,一旦开战,首当其冲,岂会徒劳无益?”
道琛道:“将军以为唐军会从此地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