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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淇放缓脚步,抬眼望了望即将到达的府门,忽然叹了口气,无比感慨地说道:“不过贤弟最后那句却是一语中的,愚兄助你扳倒张镇孙实是因“看不惯”这三字而已。岭南地处陆之至南,教谕之功实不及中原多矣!而经年互融之后,今粤人已自成一脉,乡情渐著,颇为排外。然,天下之大,皆是王土,又岂能因乡情而斥外官哉?张鼎卿刚毅正直,文武双全,得天子青睐,本可有番作为。只惜此人刚愎自用,不纳人言,就职广州之后,为巩固权柄,而大肆任用乡邻,其部属之中已颇有怨言矣。”
赵淇所说的情况和卓飞近日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所以卓飞也不意外,而赵淇说到此处,顿了顿,又言道:“愚兄自称贤弟知音,非大言不惭也!不瞒贤弟说,自从得闻贤弟那首《菊花吟》之后,愚兄便遣人多方打听贤弟的言行逸事,而所知愈多,对贤弟的敬佩之心亦愈盛也!愚兄以为,梅州先行之新政,于今时今日颓丧国势而言,堪称良药,而此良药味甘而不苦,更尤为难得也!再者,张镇孙因结怨马俭而无视梅州新政之利,全盘否定新政,此事于私情有可原,可于公于国却是大错矣!张鼎卿虽有才干,却无救国回天之能,而因其百般阻挠,是以广州迟迟不得效法梅州,难见起色,令人忧心。是以,愚兄这才不顾落井下石之名,而助贤弟一臂之力也......唔,二位经略大人与市舶使吕公公想来亦与愚兄同心也。”
赵淇的话这番坦诚表白,直听得卓飞目瞪口呆,而对方口中的道理更是令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因扳倒张镇孙而多日萦绕在心间的小小负罪感瞬时不翼而飞也。
无论是什么人,也无论他是好是坏,总之凡是挡住新政之路的,那就一定要搬开,因为卓某来这乱世决不是为了保谁家江山的,而拯救天下万民也只是个堂皇的借口,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阻挡异族奴役我华夏文明,是为了拯救我炎黄血脉不被塞外蛮族玷污的!
原来,这年头儿还有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啊!如此,我便不再孤独了......
英雄所见略同,一时间卓飞对赵淇的好感直线飙升,觉得在这大宋朝终于有人理解自己的行为了,而这种理解还不同于马大公爷对自己的绝对支持,也不同于自己徒儿们对自己的绝对服从啊!
“淇兄竟如此看重梅州新政,小弟实是所料未及,而兄知我之深,更令小弟感动莫名也!兄所言不差,状元公本是直臣,唯惜碍新政之路,且与我有怨,唉......小弟也是迫不得已方行快刀斩麻之举矣!”
赵淇亦是哀叹一声,又言到:“王以行因张鼎卿而嫉恨于我,此乃人之常情,吾不怪他,而转运司积弊非一时所能尽医,兄自认无能,日后便交由王以行好了。至于贤弟筹建清议司的创举,方是天下文人之大幸,亦是兄属意之所在,而清议司此物,兄以为前景或不可限量,若真能成事,那愚兄倒是想辞官而入司主议矣!”
赵淇的话令卓飞大惊,这一路转运使,位高权重,即便只是个傀儡,那也是了不得的大官儿了,走到哪里,谁都要给面子,而这赵淇却宁愿不做官儿而加入清议司,这觉悟......这觉悟也太高了点儿吧!
不过以赵淇的名望若能入主清议司,那想必广中清议司定能发挥更大的功效,而清议司若遍地开花,成了气候,那这说不定就是华夏文明议会制度的萌芽啊!
在一定意义上,打天下可能都不比创建一种全新的政体更加的困难,卓飞作为现代人明白这个道理不足为奇,可赵淇能仅通过一些道听途说和想象力便看出了清议司的前景,这份敏锐,实在令人叹服,而有这种人才加入清议司主议,为官作镜,那当官的想犯糊涂怕是都难的很啊!
“淇兄之高瞻远瞩,小弟真是愧不能及,也罢,人各有志,小弟只能在此先预祝淇兄心想事成了。小弟也相信,若淇兄能入主清议司,那一段时日之后,广中风气定能荡涤一清也。”
“哈哈哈,如此就托贤弟之吉言了!”
说到此处,二人已经来到府门外,赵淇停下脚步,一把捉住卓飞的手,一边摩挲,一边殷殷叮咛道:“夜已深沉,贤弟路上毋须小心一些才是。”
“多谢淇兄挂念,淇兄请留步,小弟告辞。”
“好!想弟成行之前必多杂事,兄这两日便不再叨扰贤弟了,而待弟成行之时,兄定在十里亭备下水酒,为弟壮行也!”
“呃......忘了告诉淇兄,过两日小弟将由广州水军护送返梅,这十里相送怕是有些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