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为官者,不管其真性情如何,却皆喜欢以耿直自居,因为这样给人的印象会更像清官,也能显得更有风骨一些。可王道夫却直接以圆滑来评价卓飞,这几乎就等于是在指着鼻子骂卓飞为奸佞了啊!
卓飞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敌意,禁不住微微一愣,心说老子招你惹你了,我这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你就冲着我呲牙,莫非是属疯狗的么!
“哈哈哈,王大人果然知我也!不瞒您说,卓某素来信奉一条原则,那就是对敌之时当酷寒如冬,然于亲友则煦暖如春也。这说的小些,则此间在座诸位皆为吾友;而若再宽泛点儿的话,那天下万民则皆是吾同族之亲矣!二位方才也说,如今已是国家危亡之际。既然如此,那吾族吾友更当协作同心,共赴国难才是。而卓某为求熙和,这圆滑一些又有何妨?嘿嘿,其实只要能止息友争,那今日吾纵然被人认作是首鼠两端、毫无立场的小人,那卓某也可欣然受之也......”
话音落地,全场静寂片刻,旋即后,叫好称颂之声四起,卓飞苦口婆心,至诚无比的一番话,显然是打动了在座的所有人。
赵淇动容言道:“往日人云卓公子贤名,吾等只知贤却不知贤于何处,而今日一见,吾等方知卓公子之心足可媲美先贤矣!”
赵淇说完,又一名五十来岁,生的道骨仙风的白发老者捧杯而起,对着卓飞言道:“公子为求周全,宁可忍辱污名,这般胸怀,实是常人所难及也!严某空活五十余载,往日惜名如命,可今日见卓公子后方知,名之一物,本因守义而存,而能不畏人言,自污以全义者,始为贤也!”
这老头儿名啊、义啊的说了一大通儿,语速太快,语气太过激动,以至于卓飞愣是没听得太明白,不过他也知道对方这是在玩命儿的夸自己,所以便含笑摆手,以示自己愧不敢受。
不过当这老头儿说完之后,场中宾客皆齐声附和,称颂之声更烈方才,足见这位严姓老者的威望甚高,当不是普通人也。而身为广东道转运判官的王道夫王大人,一见到这老者出面力挺卓飞后,便不再多言,只是怒哼一声,开始喝闷酒,看他那架势,竟是打算忍了。
“此乃本州学谕......”赵淇凑到卓飞耳边,低声说到。
原来如此!卓飞恍然大悟,知道这学谕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一州的士子他都有权利去教导,颇有点儿像后世的校长,但人家却是个正儿八经的职官儿,所以这身份有些超然,一般在一个地方干上个几年后,就定是桃李满城,足可以引领当地文界了。
而这位严学谕已经在广州干了足足十年,可谓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儒,他若说卓飞好,那敢跟他唱反调儿的人还真是不多。而此人之所以对卓飞不吝褒赞,这里面除了真的钦佩卓飞学识和贤名的因素之外,其实也是看了赵淇的面子。
王道夫缩了回去,真是好生无趣,卓飞对此略感失望,不过他此刻也想明白了,这位官声不错的转运判官王道夫王大人对自己有些敌意,恐怕也是因为自己前来赴赵淇之宴的缘故。而这赵淇和王道夫有何恩怨,如今卓飞还不知道,也不知这俩人到底孰是孰非。虽说卓飞并没把一个小小的转运判官放在眼里,但是本着生意人和气生财,广交友少树敌的原则,所以他此刻还不想轻易地就和这个王道夫结了怨。
而为了缓和对立气氛,卓飞只好又言道:“依卓某之见,王大人之诗,貌似颓唐沮丧,然实是震耳欲溃,如鸣钟示警也!诸位,非某危言耸听,今鞑虏南侵日急,若再不振作,则恐真有天塌地陷之祸也!”
卓飞话音落地,诸人皆议论纷纷,其实又有谁不知道这鞑虏眼看着就要打过来了呀!只不过在座的都是些文人,这武人们打仗太不争气,那咱们又能奈何呢!
王道夫撇了一眼高坐上宾之位的卓飞,又斜睨着赵淇,阴阳怪气地说道:“手无缚鸡之力,不曾习得韬略,纵然有心,怕也无技,倒不如日日吟诵几首佳作,既能解闷儿,又可压惊!”
王道夫这几句话说的相当之损,可谓是把在座的文人雅士都骂了进去,而卓飞虽然知道这话绝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对方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的行径,也令卓飞有些暗自恼火了。
不过卓飞倒也不至于按按不住而当场发作,只见他反倒是笑眯眯地对着王道夫说道:“王大人一语中的,见解着实精辟。不错,想吾等文人,或无缚鸡之力,或无机谋妙算之心,凡此种种,于国势危急而无力,皆当谓情有可原也......”
卓飞说到此处,顿了顿,忽然又正色朗声道:“然,如今吾族遭劫,国势已飘摇欲坠,若来日真被异族成就正统,则吾族子子孙孙恐沦为虏之奴也,卓某试问诸君,莫非吾等便只能坐视家国沦丧而无为,坐视万民受难而惶惶待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