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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竟然大声地质问起来,直把在座的宾客唬得是一愣一愣的,而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卓飞又振臂呐喊道:“正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操兵对阵之事,虽非吾等所长,当有自知之明,然,吾等苦学十数载,这学史明事、学礼明谕、学文知政、学言知议,凡此种种,无一不是经国治世之道,又岂能无用武之地乎?”
卓飞的质问声,句句铿锵有力,当真是道出了这群身处乱世,看着家国逐渐沦丧却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来挽救,而只能麻木等死的家伙们的心声。
在座的迷茫文人们的心神皆是一颤,接着眼睛又是一亮,包括赵淇在内,纷纷向卓飞射去热切的目光,希望这位神奇的少年知州能为他们指点迷津。
“纵然说的慷慨激昂,于国于民也是丝毫无益,还不都是些废话么!”
不和谐的声音再次适时响起,卓飞实在对王道夫这个刺儿头无语的很,心说老子忍你半天了,你咋就不知道好歹呢?
“卓某沐皇恩而知梅州,又蒙马经略信赖,方得以在梅州试行新政。而至今不过两月,新政之效已著,官吏兵民戮力同心,备战抗虏之志尤甚,实可喜也!”卓飞淡淡言道,虽是自卖自夸,但在座的不乏本城世家大户的公子,消息相对灵通,多少都听说过一些梅州近况,所以此刻卓飞一说,他们对梅州实行新政的效果非但不疑,反倒是更加坚信了。
赵淇闻言,亦忍不住感叹道:“淇对梅州试行新政之事早有耳闻,而此新政之威,淇更是闻名久矣!不瞒诸位说,淇身负转运之职,往日也免不了与往来客商有些交集,而近日,凡是东来的客商,无人不对梅州近况交口称赞,亦无人不赞卓公子贤也!”
赵淇这么一说,就算本来还有些怀疑梅州新政效果的家伙,此刻也是深信不疑的了。而王道夫却是轻嗤一声,言道:“所谓的梅州新政,不过便是谕民贪利,以财驱兵罢了!而此权宜伎俩或可逞一时之威,然又怎及谕民以礼,以义驱兵来的长久?嘿嘿,若来日人人向利而忘义,那岂不天崩地陷乎!”
“哈哈哈,看来王大人倒是对我梅州新政颇有了解嘛!不错,我梅州新政,关键便是一个“利”字。正所谓民无利难活,兵无利不勇。民起早贪黑,终日劳作,一求温饱,二求安居,三求子嗣繁茂。而温饱安居无不为利也,至于子嗣繁茂......呵呵,若温饱安居尚不可得,那先莫说子嗣了,依我看来,只怕是连娶妻都难上加难了吧!是以,这谕民以礼之事本无差,然必先予其利也,否则饥肠辘辘,衣不裹体,眼看就要横死街头,那谁还有空儿去听你的谆谆教诲呢?”
卓飞的话,通俗而直接,甚至还有点儿不雅,而在座的都是些斯文人,他这么措辞说话,似乎有些不妥。不过你还别说,他这番话说完之后,仍博得一片叫好之声,在座诸人非但没有因此而笑话他粗鄙,反倒是觉得他诙谐幽默,更以为他是故意在用这种粗鄙不堪的语气来挤兑王道夫呢!
王道夫也是做如此想,这令他好不愤怒,将手中的酒杯向案几上一顿,正想反唇相讥,谁知卓飞忽然又扯着嗓子接着言道:“谕民以礼须先予其利,此乃颠扑不破之正理也!而为兵者,操练经年,逢战决死,刀枪入肉,矢石掠头。若时运不济,轻则断臂残肢苟活,重则伏尸荒野饲狼;而若天公庇佑,终保得此身周全无恙,无外乎偷欢至次战再决死也......”
卓飞神色黯然,语音哀伤,直感染在座诸人无不唏嘘也。想想也是,一入军门,日日操练便只为战,而战事一来,便是这些为兵者的决死之期,伤残殒命都是寻常事,而即便是侥幸安然无恙,那也不过是煎熬到下次战斗来临,再决死一次罢了。
在座的都是斯文人,战争的残酷只是存在于他们的想象之中,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广州的斯文人却是不久前才见识过战争的残酷的,所以他们也更能体会卓飞口中那些为兵者的心,也更能设身处地的去感受为兵者永无止境地去面对随时都可能到来的死亡威胁,直到自己彻底殒命才能结束的绝望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