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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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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临,把剑放下。”他扯扯咏临的衣角。仰头的动作扯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咏棋的眉间浮现一丝痛楚。他轻轻chuan息着“咏临,听哥哥的话,把剑放下。他是太子,你这是死罪。”</p>

咏临拿着剑,两颗眼睛星星一样燃着火,一个字都不吭。</p>

他倔强的时候,一向都是这个表情。</p>

咏善的眼睛也燃着火,但他的火是冷的,一点温度也没有。他盯着咏临,丝毫不把随时可以刺进心脏的剑尖看在眼里,冷笑着,伸手,狠狠在咏临脸上扇了一耳光。</p>

啪!咏临猝不及防,被打得脸歪到一边。咏善看也不看他一眼,推开xiong前的剑,低头就去抓chuang脚边还在chuan息的咏棋。</p>

咏棋害怕地往后退。</p>

“哥,住手!你…”咏临眼睛也在冒火,又嚷了一声扑上去,抓住咏棋的右手,还没有开始拉,咏善的拳头已经轰到眼前。这一拳完全没有留情,打得他眼前一阵发黑,man嘴都是血腥味。</p>

“放手!放开我!”咏棋的声音夹杂在chuan息中,纠chan中有东西狠狠刷过他的伤口,让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p>

咏临摇晃两步,总算稳住了,这一拳打出了他的野xing,发狠似的也一拳打回去,却被咏善挡了,并且脚下使个绊子,把咏临狠狠摔在地上。咏棋的惨叫好像就爆发在耳边,让咏临浑身一哆嗦,他发mao似的从地上爬起来。</p>

咏棋已经被咏善抓在手里,不只咏棋,即使在咏临看来,咏善脸上的那一丝冷笑也是残忍而可怕的。</p>

“咏棋哥哥!”咏临冲过去,用头往咏善身上撞去。</p>

咏善见他来势太猛,生怕把咏棋也nong伤了,只好放开咏棋。他心里极恼火这个讨厌的弟弟过来惹事,闪过身,顺势往咏临背上推一把,想要他摔得重一点。手一推过去,大黄花梨木桌子尖尖的桌角闪过眼角。他心内一惊,咏临要是头撞上面了,哪里还有性命。赶紧伸出两臂,勉强把几乎栽过去的咏临拉住。</p>

咏临却不知道哥哥心里想了什么,一被拉住,稳住脚步,当即一不做二不休,两手把咏善肩膀抱紧了,用力往侧一倒。</p>

这是他最拿手的摔跤,咏善为了拉他,自己本来就站不大稳,被他一扯,顿时也倒了下地,浑身生疼。</p>

咏临担心咏善摆tuo纠chan还要去欺负咏棋,大声嚷道:“咏棋哥哥你快走!去找我母亲,要她帮你主持公道!”一边用力制住咏善。</p>

咏善大怒,顿时又是一耳光cha过去,这次咏临有了防备,偏头闪了过去。两兄弟脖暴青筋,目光pen火,竟谁也不让谁,在地上chan打起来,一屋子家具被扫得乒乒乓乓,烛台椅子都砸在地上。</p>

“咏临,你快点住手!不要打了!”</p>

咏棋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咏善打赢,他是万万不愿意的;但万一咏临把咏善打伤了,那可是死罪。</p>

这两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咏临也就罢了,向来如此鲁莽,但咏善今天竟然也疯了似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静收敛。</p>

咏棋三番两次上去要把他们分开,却被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推开了。</p>

两个孪生兄弟好像仇人见面,恨不得把对方撂在地上,不过一会,又chan斗在一起,两人双双摔在地上,滚了两滚,又一翻身,同时跳了起来,衣裳都撕破了。</p>

“咏临,你…”咏棋还没有说完,咏临想是被打mao了,狂叫一声,又红着眼扑了上去。</p>

咏善也不避开,直接就ying了上去。</p>

两人又打成一团,从小学的招式都各自施展出来,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咏棋不懂武功,在一旁看得眼花缭luan,生怕他们其中一个受伤,最后吃亏的都是咏临。正急着,忽然听见一声闷哼,像是有人受伤了。</p>

咏棋心脏霍地一跳,太急了,竟没有听清楚是谁发出刚才的叫声。他冲上去看,两个打得luan七八糟的皇子都住了手。</p>

咏临正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p>

咏善靠牢房的墙角坐着,大腿上一把匕首刺进去了大半,淅淅沥沥淌着血。</p>

血!</p>

咏棋觉得心脏的血都冷了。咏临刺伤了太子!</p>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这不是闹着玩的,刺伤太子的罪名,和刺杀皇帝的罪名是等同的,这是无论身分何等尊贵也无法赦免的重罪。</p>

“哥!哥!你怎么…”咏临站起来,才看清楚哥哥为什么忽然住手。他比咏棋还愕然,大惊失se,赶紧弯yao去扶咏善“哥…我不是有意的…”这匕首,一定是刚才打架时从靴子上掉下来的。</p>

不会是刚才发起狠来,随手从地上摸个什么东西就打…</p>

咏善的眼神十分可怕。</p>

咏临焦急地凑上去,还没有靠近,咏善已经自己扶着墙站起来,坐到了椅子</p>

“哥哥,你要快点止血…”</p>

到底是一个娘生的,咏临看见咏善的大腿血liu如注,心也怦怦直跳,挨上去要帮咏善看伤口“我去拿点药…”</p>

还没说完,咏善冷不防地一脚踹在他yao间。这一脚带怒而发,用的是没有伤的左腿,踢得咏临当场倒下,蜷成虾米一样,半天爬不起来。</p>

“咏临!”咏棋本来还担心咏善的伤口,见了这个,顿时把那一丝可怜都抛到九霄云外了,跑到咏临身边,把咏临小心翼翼地扶起来“你…你…”愤怒地瞪了咏善一眼。</p>

咏善木着脸,此刻眼睛看着牢门,仿佛什么也没注意,连腿伤也没去关注。</p>

咏临被踢得嘴唇发青,慢慢站起来“我没事。唉哟!”忽又叫了一声,抓着咏棋的肩膀查看他脖子上的伤“不好,这是烫伤,要快点拿药来。你…你怎么也不叫疼。”</p>

“咏临。”咏善像已把事情想过了一遍,开口了。</p>

两个站着的,都悚然一惊,把视线转到他身上,不知道他又想怎样。</p>

咏善道:“出去nong点水,把这里的血擦干净,给我拿一套干净衣裳来。”</p>

咏临刚回宫还没两天,好像一头栽进了黑胡同,在内惩院和亲哥哥狠打一场,接着收拾善后,迷迷糊糊过了一个白天。</p>

淑妃宫的侍卫们赶去内惩院,把他押回母亲那边,进门的时候,才看见内惩院的头子张诚已经被淑妃召过来了。</p>

此刻跪在阶下,哆嗦得不成样子,拼命磕头“小的该死,小的没长眼睛,竟然一个不留神,把咏临殿下当成了咏善殿下,就糊里胡涂让他进牢房里去了。娘娘您也知道,咏善殿下有令,牢房里面除了他,连小的都不许进去一步。总之是小的该死,没有拦住咏临殿下,小的瞎了狗眼…”</p>

“好了。”淑妃沉着脸“里面也没出什么事,不就是咏棋脖子上面nong了点伤嘛。只不过叫你过来问问,用下着这么哭哭啼啼的。记住,以后把咏善咏临分清楚点,你这双眼睛再瞎一次,我就叫人把它给挖出来。”</p>

“是是,小的再也不会错认了!”</p>

淑妃一扫眼就看见咏临被抓回来了,却没有作声,打发了侍女们从里面取出两锭金子赏给张诚,吩咐道:“ri后办事小心,太子不会亏待你的。今天里面的事,都有些什么人知道?”</p>

“禀娘娘,内惩院的人都不许靠近那间牢房,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小的手下们口风向来都紧,不会luan说话的。”</p>

淑妃笑了一声“也不怕他们luan说话,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太子审个犯人,别说nong点伤,nong死了也不算什么。”</p>

“是是。”</p>

“回去吧。”</p>

打发了张诚,淑妃转身进了内房。咏临今天犯了大错,多少有些不安,低着头跟在淑妃后面,见淑妃坐下,一言不发,脸色和往常大不相同,心里知道母亲这次生气得厉害了。</p>

他小心地凑上去,低声叫了一声“母亲…”</p>

淑妃没有理会,隔了一会,咏临又尴尬地叫了一声。这次淑妃像是听见了,眼睛缓缓抬起来,往咏临脸上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豆大的眼泪忽然从眼眶里滚了出来。</p>

“母亲!”咏临慌了神,双膝跪下,结结巴巴道:“儿子不孝,儿子该死,母亲千万…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要打要骂,都是儿子的错…”</p>

淑妃也不理他,拿手帕死死捂住嘴,狠哭了一会,才收了声气。瞅咏临一眼,冷笑道:“我怎么敢生气,你越发有出息了,天不怕地不怕,在我的宫殿里闹事打人还不够,还要到内惩院去。”</p>

“母亲,我不是去闹事的,我只是想见见咏棋哥哥。您不知道,他在里面被欺辱得…”</p>

“我才不管咏棋怎样!”淑妃喝斥一声,顿了一顿,盯着咏临的眼睛,ya低声音问:“你对你亲哥哥拔剑了?”</p>

咏临一愕,低头不吭声。</p>

“有没有这事?”淑妃抓住咏临的手,用力收紧了。细长的五指,骤一看去,像要掳夺猎物的尖爪。</p>

咏临不敢直视淑妃,把眼睛垂下,点了点头。</p>

淑妃仿佛吃了一惊,蓦然松开了他的手,沉默下来。</p>

“母亲,我不是有意的。儿子再也不敢了,您原谅儿子吧。”</p>

淑妃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一样,深深地打量着他“不是有意的?”她轻轻重复了咏临的话,脸上浮出一丝不安“这事有人知道吗?当时都有些什么人在场?”</p>

“只有我、咏善哥哥,还有咏棋哥哥。没有外人知道,咏善哥哥的伤口是我包扎的,血,我也抹干净了。咏善哥哥说,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p>

咏临试探着靠过去,今天母亲生气得厉害了,连他都有点害怕。幸好,淑妃没有像咏善一样冷冷地推开他,她伸出似乎正在颤抖的双手,像小时候一样把他的肩膀轻轻搂着。</p>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淑妃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叹着气。</p>

大雪停了,天却越来越冷。</p>

她早预备着儿子登上太子位,难过的坎会越来越多,想不到,第一道坎,就应在这个小孽障身上。</p>

刺杀太子,这是什么罪名啊…“今天的事,太阳还没有下山,我就已经知道了。”淑妃缓缓地吐着气“我这边知道了,保不定谨妃那边,也会有消息。”安静的内室,回dang的低低的声音有点yin森。</p>

“谨妃?”咏临吃惊“内惩院里面,怎么会有他们的人?”</p>

“能有我们的人,怎么就不能有他们的人?说不定,还有丽妃那边的人呢。”淑妃冷笑,双手却极温柔地抚摸着怀里的儿子。</p>

很奇怪,这一对孪生儿子,一个仿佛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长大,大到永远无法搂着抱着。</p>

另一个,却又仿佛永远长不大。</p>

只要她这样搂着,就会觉得这个小儿子,永远都需要亲娘这样呵护着,不受外面那些龌龊的人们的伤害。</p>

“咏临,要是这事传出去,你知道会怎样吗?”</p>

“知道。”咏临沉声道:“我会死。伤害太子,是绝不会赦免的死罪。但是母亲,”他在淑妃怀里抬起头,眼睛里装man了期待“咏善哥哥说了,他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的。就当从没有过这事。”</p>

“能够不传出去,当然最好。可要是保不住密呢?”</p>

咏临怔了怔。</p>

淑妃轻笑起来,慈爱地看着他“别怕,孩子。”</p>

这一刻,她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咏临偷偷钻进父皇的书房,打破了父皇最心爱的砚台,他仓皇跑回来告诉母亲时,也是这种希望事情永远保密的天真单纯。</p>

淑妃的声音,在四方垂下的丝绸中轻轻chan绕,像一缕若隐若现的烟。</p>

“要是传出去,会有人死。但死的那个,不会是你。”</p>

腿伤,让咏善一夜无眠。</p>

疼的不知道是心,还是腿上的伤口,翻来覆去,一lang一lang,犹如连绵不绝的chao水,来了去,去了又来。</p>

闭上眼,就可以看见咏棋血rou模糊的颈项,和他哀伤惊惧的表情。</p>

咏棋扑过去,抱着摔在地上的咏临,爱怜地看着他,然后转过头,恨意man怀地盯着自己。</p>

爱怜和仇恨,竟可以在目光一挪动中,瞬间变换得那么快。</p>

咏善很为此感叹。</p>

他苦笑着,低低呻吟一声。</p>

“殿下,疼可好些了?”常得富半跪着靠近chuang边,小心翼翼地问:“要不…再去nong点镇痛的药?”</p>

“不必了,天亮了吗?”</p>

常得富轻声轻气地回答“太阳出来小半个脸了,桔红桔红的。太子身子不适,今天多睡一会吧。”</p>

咏善随便“嗯”了一声。</p>

确实有点倦,大概是昨天liu了血,四肢都觉得提不起劲。他看着帐顶,思量着今天的打算。</p>

政务方面倒没有太大干系,奉旨辅助他的文武众官们会把奏折都写成节略呈上来,琐事一概由他们给处理了,至于要自己亲自办理的大事,有两个时辰左右就够了。</p>

另外,留一点时间见见太傅。</p>

至于内惩院…</p>

腿上忽然一阵剧痛,咏善脸颊猛地chou搐一下,无声拽住身边的被子。</p>

咏棋不知道怎样了,派去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尽心伺候,烫伤是最疼的,偏偏咏棋又是极怕疼的人。这样一个晚上,不知道会疼醒多少次。</p>

咏善很想去看看这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哥哥,可是身子却一点也没有听从脑子的使唤动弹。</p>

怎么看?咏善一阵懊丧。</p>

咏棋恨得他咬牙切齿,在他的眼里,自己就和地狱里的恶鬼没什么区别。</p>

咏临呢?那死小子,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汲取教训,宫里有他在,教人又气又恨,昨天踹他的时候怎么不更用力一点?</p>

咏善迷迷糊糊地想着,腿上的伤口还在一阵一阵发疼,疼得脑门子发zhang。他有点自失的笑起来,说咏棋娇nen怕疼,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如此?</p>

他闭上眼睛,想再安心睡一会,可是脑子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涌过来。正默默盘算着,忽然常得富又静悄悄地跪到了chuang前,低声禀报“殿下,咏临殿下来了。”</p>

咏善蓦然睁开了眼。沉默片刻,吩咐道:“要他走,我这不许他跨进一步。”</p>

“殿下…”</p>

“没听见吗?”</p>

“殿下…咏临殿下跪在太子殿前的空地上呢,说自己犯了错,要是殿下不见他,他就不起来。那里风大,我怕跪久了,咏临殿下会生病呢。”</p>

常得富说完,帐内又是一阵沉默。半天,才听见冷哼从里面传出来“他皮厚roucu,怕是想生病也病不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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