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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粥香,粥香里还夹杂着百合、红枣还有银耳的香气。
但桌上的粥煲里却只见微微碧绿的玉粳米,在粥煮好之后,那些滋养的药膳便被人捞起来了。
这是大汉国上等人家的饮食方式。
“六小姐,可还要用些?”见明思放下了调羹,紫岚微微俯身轻声问道。
桌上的几个小菜只动了她夹入碗中的几筷,其他的别说是动,就连看也没看一眼。
看着那小小单薄的身影如同往日一般对她的话闻所未闻的摸样,她微不可见的低低叹了口气——这六小姐难道就一直这样了么?
也难怪,这倒春寒的天,那么小点儿一个人儿在寒水里泡了那么久,说是捞上来都快没气儿了——这能不吓坏吗?
紫岚想着便有些担心——若是吓的还好,怕只怕烧了那么些天,万一烧坏了脑子,那就麻烦了!
看着面前纸片儿般的小人儿,紧接着,她又生出些许无奈,怎么样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她不过是个奴才!
屋子一角立着的是三等小丫鬟帽儿。
此刻,帽儿偷偷的朝这边伸头望一眼,不想马上便被紫岚发现了。
“偷偷摸摸的看什么?你是来做贼的么?”紫岚直起身子,故意板着脸训道,“还不赶紧去备水?”
脸虽是板着的,可语气却不重,帽儿嘻嘻一笑。
三夫人跟前的大丫鬟里,紫岚算是待人不错的。
她人虽有些傻气却也知道好坏,听得紫岚的话,咧嘴笑了笑后,便蹭蹭的跑了出来,不多两下,便把水置好了。
紫岚走了过去,把帽儿提进来的铜壶倒了些热水在铜盆里,然后兑上凉水。
试了试水温后,净了块方巾拧干,才走回明思身边,俯下身子轻柔的替她蘸了蘸唇角,又重新换了块方巾拧了,复又过来,替明思净了手。
本来按规矩,用完膳还该漱口的,可怕明思万一不懂——若把漱口水给喝了反倒不好,所以,这个程序也就省了。
做完这一切后,紫岚看向明思,“六小姐,用完膳还是起来走走消消食的好——”
说了半句又顿住,想了想,拉起明思的手,指着大大的博古架隔开作为书房的西次间,“要不六小姐到那边去看看窗外的梨花吧?如今院子里的梨花开得可盛呢!这树可长了有百来年了。好几年都没像今年开得这么好了,想必这次也是盼着六小姐回来的吧。”
“梨花”?“梨花”——“离花”,这哪里是“迎”,是“送”还差不多…..一边跟着紫岚朝西次间书房走去,明思面上表情依旧呆板。
紫岚看她走了几步也就算满意了——虽只几步也聊胜于无吧。牵着她的手到窗前书案前坐下后,便回到圆桌前收拾吃剩的早膳。
把碗盘都收进食盒,偏过头对帽儿吩咐了两句,又看了一眼正直直看着窗外的那个小小身影,走到门口柔声道,“六小姐,奴婢就先下去了,”虽然明知不会有反应还是加了一句,“六小姐若是有事,吩咐帽儿便是。”
待紫岚离开后,屋子里便只剩一个八岁的小丫鬟,和一个比她还更小的六小姐,今年只六岁的纳兰明思了。
一时间,屋子里针落可闻。
明思定定的看着窗外。
这是一个不大却还算精致的院落。
昨夜下了雨,如今已经住了。屋顶飞檐上翘角上的瓦当还偶尔有一滴水颤悠悠的落下。
远处屋顶的紫瓦还湿漉漉的,显得愈发得幽黑。屋脊夹缝中嫩嫩的冒出几根紫绿。那是过路鸟儿衔落的草籽在雨水的滋润下冒出的新芽。
该是春天了,明思想着,就不知道是二月还是三月?
视线稍稍收回,院子里一棵树干粗大却有些斑驳的梨树上正簇拥着满枝满丫的雪白。
繁茂得几乎占满了大半个窗户的视野,开得妖娆却又有几分圣洁的纯净在里头,确实开得好。
心里暗暗赞美了一番后,把目光收回来在屋子里打了一圈,明思苦恼得又开始纠结了……
东屋角靠墙立着一个高高的紫檀木制的四腿鹤膝棹。
鹤膝棹这种家具制式最早月出现于五代,盛于南宋。加上自己身前这大大的鹤膝书案都表明这应该是北宋时期——但是必须忽略掉鹤膝棹上孔雀绿釉紫花大花瓶,那是明代才出现的……
还有那书房南角竹编的手巾熏炉——中国历史上唯独盛行于魏晋且消亡于魏晋的器物。只有一个职能——专门替手巾熏香的,是魏晋风流的代表之一。
还有衣服——紫岚她们穿的里面是束腰长裙,外面一件到膝下的长罩衫,无腰无带,这也应该是宋代的款式——可之前见那几位夫人,三夫人是抹胸长裙外罩纱衣——分明是唐代着装!而大夫人和二夫人却是广袖交领曳地,加上领边的青鸟刺绣——汉代!!!
还有卧房床前那“装堂花”样式的五代时期屏风,南宋中期的鎏金狻猊香兽炉子,还有……
职业病!职业病!!
明思暗暗叹了一口气,果断的停止了这从一醒来后就经常无限重复的纠结。
其实也没那么糟——只除了现在身上穿着的开裆裤外,明思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