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两位短衣长裙白袜女子踏屐离去,我才收回目光,这是一间木屋,钩刻椽条凑若横陈、檩木密集穿插,墙壁地面皆是木质,无一丝一毫油漆,惟浅浅在每根柱子上交错勾刻出木槿太极图案,色泽单一原始却端庄朴素的展现眼前,空气里弥漫着浓浓松香柏味,闭目深吸,仿若置身涛涛松海。 如果不是看到房檩上吊下来的日光灯,我还真有那么一丝错觉认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稍一用力,周身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让我冒了一头冷汗,豆大的汗粒顺着脸颊滚落,待其它部件疼痛稍缓,脑袋却有如锥刺般由浅及深,由丝到面,整个头颅仿若裂开般难以承受,良久方才去了。意识到无法活动后,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思绪却飞转不已,昏倒前的情景历历在目,谁把我救到这里来,想那大哥凤舞都自身难保,安特厅更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布置这么个处所,究竟是谁,谁还关注我惦记我挽救我。 时间不觉已经过去很久,只觉得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偶尔有路过的鸟雀传来几声鸣叫,我半睡半醒迷糊之间忽然觉得臂膀被轻抬起稍许,手腕微凉,一瓶点滴已经缓缓向我体内输入药水。 来人纱巾将一头瀑布发丝尽收其中,紫色短衣黄花点缀百褶裙弯身之间腰间白皙肌肤入目,此时正专注查看我的伤口,上药更换纱布,举手投足间细致入微麻利老练,不能用漂亮来形容,有几分姿色,但眉眼之间更多的是可爱和乖巧,还有一丝倦意。 她整理好一切,拍拍手说道:「除了眼睛嘴巴,其它地方都不要乱动,师傅说了,你这身肉至少还得一个月才能好转呢。我会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这个人真的好讨厌,不要这样看一个女孩子好不好,人家就算不会害羞,也会放不开的。喂,坏蛋,听见没有啊。」 我笑眯眯的望着邻家女孩般的她,毫不做作举止亲和,便是脸色那一个针眼大的雀斑都看着亲切十足。 「你是不是把声带也坏掉了,来,让姐姐看看!」说着便从药箱里摸出一个镊子和袖珍探灯,刚把冰凉的镊子撬开我的嘴巴,我说道:「从上到下都还没熟透,整个就是一青苹果,你是哪门子姐姐。」 她反应够快,迅速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坏蛋!坏蛋!婉儿不理你了。」鼻尖微挺,说着便背着药箱离开,转身的一瞬间百褶裙飘动,裙摆上的小黄花点点攒动伴着一截细腿若隐若现露出裙底,煞是好看。 「婉儿,你给我弄些吃的东西吧,饿得不行了!」我怕她也一去不返,连忙嚷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停顿下来带着一丝疑惑,回头嘟着小嘴问道。 「笨蛋,你刚才不是告诉我了吗。好婉儿,我饿了!」 「不许叫我婉儿,要让师傅听到了很麻烦的,你叫我崔春婉,听见没有,我不是开玩笑的。」她说的很认真,我却在品味,这个背着药箱穿着百褶裙的女孩子在我心里愈暖愈甜。 我眨眨眼表示同意,眼睛直往肚子上瞟。 「不能吃,点滴里有营养,饿不死的,你这人怎么一点苦都受不了。崔春婉看不起这样的男人。我就住隔壁,有事叫我。」 这回真走了。好嘛,婉儿直接改成崔春婉了。听着好像她师傅并不如何善待弟子。 对于未知,我现在已经完全适应,因为自打掉进那个洞口以后未知就在不断累加,破解一个,会马上新增一堆,至少现在我是安全的,从桃花堂里把我捞出来,还把我救活,说明有人不想我死去。 思了片刻,我决定从她身上汲取尽可能多的信息,大声叫道:「崔春婉,崔春婉!」 只听隔壁「哎」「来了」,婉儿揉着微红的眼睛疾步走过来道:「怎么了?不舒服?」 「是啊,好像浑身发冷,身上好几个地方疼痛,一阵一阵的。」 她上上下下观察一阵,三指切脉,认真说道:「好像还都正常哎。」 「什么叫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你这样给病人看病的吗,在你手里,好人也被吓出病来了。」 婉儿有些慌乱,三指扣在我的脉上时轻时重,逐渐竟紧张起来:「呀,你不会要死了吧,师傅说有一种很重的病症就是号不出来的,不行,我要去找师傅,让他老人家来救救你。」 我心说你才要死了呢,又怕她真去把师傅请了来,一旦露馅,我这老脸还往哪里放,忙重重喘口气说道:「好神奇啊,你握着我的胳膊,感觉不那么冷也不怎么疼了。」 「真的吗?」她望着我逐渐舒缓的神情也长出一口气,两只大眼睛里弥漫着喜气道:「我怎么没感觉呢,真的吗?太好了,我要去问问师傅。」 「你左一个师傅右一个师傅,烦不烦。」我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果然这个可爱率真的女孩子上当了:「小声点,师傅他本领可大了,一不小心就会听到,就算他听不到,被路过的人听到了也有麻烦。你可不能贬低师傅,我们所有的知识都是他教出来的,在我们的心中他就是最德高望重的人。」 忽而她一阵发呆,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在我另一只没有插针管的手上轻拍了拍,满怀感伤说道:「要不是他,我们所有人都会流落街头,风餐露宿,死了都有可能。」 我继续循序渐进的诱导道:「你们?人很多吗?你师傅男的还是女的,他救你们做什么。」 「我好讨厌你说话的语气,我师傅是个大好人,你一定要尊重他,别这样看着我,你眼睛就不能含蓄点吗,好吧我说好了,他当然是个男人,否则怎么会教出那么多优秀的人。」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山里有百人左右吧。」 「你们是朝鲜人?」 「你怎么知道?」她睁大眼睛望着我,说道:「我们是韩国人,。」 「起先进来的两个女人还有你,进出门都脱鞋,那两个穿的衣服也是你们国家的传统服饰,还有,你看那柱子上刻着的不就是你们的国花木槿国旗太极吗?连这个我都猜不到,还不如一头碰死好了。」 「哇,你不知道的,前阵子师傅终于找到了他的儿子,来这里还闹出不少的笑话。别这样看着我,都是姐妹们私下告诉我的,你不许告诉别人,不过师傅好可怜的,和金永西失散了这么些年,心疼的很呢。」 「这里是中国吗?」 「当然是了,你以为是哪里。」 「哪个省?湖南?湖北?河南?」 「我只知道咱们这里是大山。」 「桃花堂是你们的人?」 「没听过。」 「方萧红、林美凤是你们的人?」 「我想想,好像以前有叫金萧红的,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林美凤没听说过。」 「今天来这里的那两个女孩子是你的姐妹吗?」我可没心思关心一出父子团圆的戏份。 「这里所有人都是我的姐妹,当然除了师傅、他儿子金永西还有你。今天来的是和我私下里玩的好的姐妹柳梓南柳梓北,她两个才是亲姐妹,你昏迷了半个月,要不是这些日子小南小北帮忙照顾你,累都要把我累死。」说着便打了个哈欠,怕我看到她的丑态,慌忙用手挡住小嘴。 我居然昏迷了这么长时间,顿时看着这个悉心照顾我的可爱姑娘,心生怜意,再舍不得调侃半分。 婉儿忽然露出开心的笑容,抓住我的手,见我呲牙咧嘴一阵疼痛,慌忙又轻轻放下,说道:「你也不用可怜我,谁让我没用,一直练不好仕女功,在这里只好做粗活累活,这个任务不交给我,我自己都会奇怪了。不过啊,现在好了,刚才给你号脉都能让你病情好转,说明我的仕女功法出效果了,还要谢谢你才是,我这就去告诉师傅。」 我吓了一跳,慌忙喊她不要走,我此刻非常不好意思,这样一个浪漫无邪的好姑娘被我骗了半天,此去一准露馅,让她知道是我在蒙她,一定会恼恨我的。 我说道:「你太心急了,万一是我自己调养过来的,而非其他原因,你这么冒失的找去,岂不被师傅笑话。等你多试几次,如果真有效果,再去不迟。」她垂头想想也是,只是不甘的在我胳膊、手、身上乱试,问我有何反应,我统统说否,她有些泄气道:「还以为我可以改名字了呢。」 我好奇的问她改什么名字,她说这里的姑娘们来这里后都还叫本名,只有仕女功法出了效果,才可以改姓金,她就早想改成金春婉了,做梦都想,因为这样就可以选入师傅的嫡系仕女园。 我越发好奇,问她仕女园是什么,她忽然一阵脸红扭扭捏捏不肯继续。看她神情,我也猜到了答案,这个老色鬼!弄这些个可怜出身的女子到这里来,搞不好和仕女园的姑娘们交媾是在练什么阴损的功法。 不禁祈祷婉儿永远都不要练成什么仕女功法。此时我仿佛打翻了调味盒,妒忌、惧怕、愤恨杂陈于心,再无心思和她聊天,刚巧点滴也打完了,便催着赶着让她回房歇息。 一个人安静下来后,我认真思考这个世界真有什么功法吗?十有八九是老色鬼骗人的把戏,小刀够厉害吧,那是他长期训练和杀人场上熏陶出来的结果,凤舞也只是一身的硬功夫,方萧红我也没看出来哪里有什么可笑的内气,金嫣西没见她亮过手艺,想到此处,我莫名其妙想到了另一个人金永西,脑海里忽然产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金嫣西是婉儿师傅的女儿。不可能的,太离谱了。 默念着方萧红、金萧红,金嫣西、金永西,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