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苍王府 一夜寒风骤雨终是离去,清晨的日光洒落巢湖,这初冬的温暖是那么得让人贪恋。昨晚发生的一切似乎像一场梦一样,既真实,又可笑。 苍王府内,一位素衣墨发的年轻女子临湖而立。远远望去,身姿修长,曲线曼妙,绝美的背影如同遗落尘世的仙子。但若走近细看,女子的容貌却是普通至极,最多也就算是个清秀女子而已。普通的相貌,出尘的气质,能将二者融于一身的唯有这苍穹门的六当家了。 此时的司明月,负手而立,目眺远方,平静的双眸没有起一丝波澜。 “六妹。”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随声而至的是一个长身玉立,风流倜傥的中年男子。 “二哥,你来了。”司明月转首望向迎面走来的周潜龙,平凡的面容下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六妹知道我要来?”周潜龙故作惊疑地问道。 司明月摇头浅笑,轻声道:“二哥一向喜睡至午后方醒,今日却起了一个大早,想必是有要事垂询小妹罢!” 周潜龙笑道:“让六妹见笑了。二哥的确有事要与六妹相谈。” 司明月眨了眨双眸,示意周潜龙继续。 “六妹一向冰雪聪明,兄长们早已知晓。但能想出此等计策,却不得不叫为兄我刮目相待了。” 司明月依旧含笑不语,似是早就料到周潜龙会有此说。 周潜龙接着道:“六妹将宝押在吴家大公子吴雨身上,为其四处奔走,不辞辛劳。而为让吴雨获取大当家信任,便设计劝服唐淡月与大当家重修旧好,再以唐淡月和吴雨间的师徒关系将大当家也一并拉入己方阵营。而一旦为首的苍王支持,那便是整个苍穹门的支持。六妹此举当真是好计策!” 原来,早在吴雨一行人进入苍穹门的第一天,司明月便暗里与唐淡月有次密谈。司明月因担心吴雨无法博得大当家信任,从而无法得到整个苍穹门的支持,耽误北上大计,便请求唐淡月能放下过往与唐申重修旧好。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唐淡月对自己父亲的那种莫名情愫,司明月亦是知晓。起初,唐淡月是反对的,毕竟此事说来虽合乎情理,但细细推敲则未免过于荒唐,毕竟自己曾与父亲有过乱伦之嫌。因此司明月在言辞上极为隐晦,只说重修于好。唐淡月知司明月的好意,也知自己终究不能逃避一辈子,但自己并不是个保守的女子,即便是坏人伦乱纲常之举,再试一次又有何妨?不过男女终究有别,不像男子注重感官的乐趣,女子更需要有情感的铺垫。因此唐淡月决定,要对自己的这个父亲试上一试,到底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密谈结束后,唐淡月便匆匆离开。而司明月并未离去,只是伸手轻轻触摸刚刚唐淡月坐过的石凳上那一小滩水渍,随即便露出自信的微笑。即便唐申并非重情之人,唐淡月也会半推半就把身体交给他,这种再次突破禁忌的刺激与诱惑,她唐淡月无法抵挡! 此时周潜龙犀利的目光正紧紧的盯着司明月的双眼,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似要将其看穿一般,一股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 二人就这样对视于湖畔之上。良久,终是司明月先败下阵来,只听“噗嗤”一声,道:“二哥的眼神好吓人呢,一切都逃不过二哥的双眼!” 周潜龙也借坡下驴,笑道:“是二哥唐突了。”说罢转身便欲离去,静思片刻,终不忍回首道:“小月……”这还是当年周潜龙初遇司明月时的称呼,当时的少女囔着要与几个大男人结拜,之后大家便以兄妹相称了。“你想做的事二哥不会阻拦,其他几位兄长想必也不会,毕竟你始终是我们最疼爱的妹子。但……二哥更希望你能做回从前的你……”说罢,周潜龙欲举步离开。 “二哥……” “六妹还有何指教?”周潜龙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小妹不敢,只是大哥平日最听二哥的了……”司明月欲言又止道。 周潜龙会意点头,突然摇头大笑:“你莫忘了,他也是我的宝贝徒儿。吴雨那小子今生有你如此相助,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缘分!” “不知是何方神圣相助吴某啊!”话及此处,只见吴雨自树林处踏步而来。来得近前,待看清中年男子后连忙下拜道:“徒儿拜见师父!” 周潜龙笑骂:“听说这两年你不知上进,四处胡闹,要不是看在六妹的份上,为师早将你逐出师门了!” “弟子知错。”这一次吴雨端端正正地向周潜龙磕了个头。 “二哥要教训徒弟教训便是,干嘛要将我扯上!”司明月脸色微红,向周潜龙嗔道。 “好好好,与六妹无关,是我爱惜徒弟,不忍逐之。” “是爱惜徒弟,还是雨儿的娘亲……”司明月见二哥示弱,便乘胜追击。 “我娘?这又与我娘有何干系?”吴雨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司明月故作神秘,说道:“你的娘亲嘛,可是……” “是什么?明月姐别卖关子啦!”吴雨最近总觉得娘亲似乎有很多秘密。 “是个能令咱们周大军师十分佩服的女子!”司明月掩口嬉笑道。 周潜龙叹道:“六妹不愧是六妹,如今二哥也十分地佩服你呢!” 司明月轻笑一声,回道:“能得二哥十分佩服,那当真是小妹的无上荣光!” 吴雨一时来了兴致,急问道:“师傅还与娘亲有交情?” 周潜龙笑道:“哈哈,不错。”只见其手中折扇潇洒一开,摇头道:“周某行走江湖多年,自认智计超群,武功无双,天下优秀女子虽多,但能让老夫佩服的女子却几近于无。”见司明月与吴雨目光投来,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此前有三人却是让老夫十分的佩服。” 吴雨听到此言便来了兴趣,也顾不得跪,直起身来问道:“究竟还有哪三位女侠能让师父如此佩服?” 周潜龙目光投向湖面,回道:“这第一位当属纵横江湖数十载的浅雪无痕,不但功至行踪,更兼出谋划策助朱祁镇重夺帝位。我周某人对她确是十分敬佩。至于第二位,便是红颜玉翡翠,此女原为西域公主,后嫁于谦为妾,心思缜密,武功卓绝。于谦能在景泰一朝呼风唤雨,翡翠居功至伟。” 吴雨奇道:“师傅曾言浅雪无痕与红颜玉皆是那七人之一,入选亦在情理之中。不过娘亲常年深居简出,也未曾习武,却不知……” 周潜龙双目一闭,摇头叹道:“非也,非也!” 周潜龙接着说道:“你母亲虽一介女流,却独自入京相助朱祁镇夺位,且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中,游刃有余地游走于权力旋涡的中心。在外无援手的情形下不但自保无虞,还斩获颇丰。这样的女子我怎能不佩服?更何况……” 司明月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惊道:“莫非江湖传言的天放之境不在那七人之列,而是……何二夫人!” 巢湖,苍王府内 “臭男人,不准再碰我……人家没力气了……啊……好硬……噢……又被你采了……” 一阵阵淫媚到骨子里的浪叫声从内室传出,没有一丝压抑,完全随性而发。屋内是销魂声此起彼伏,屋外却苦了侍奉的丫鬟们。此时恰逢周二当家登门求见,却见一个个还未出嫁的丫鬟小脸通红,杵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个见过些阵仗已被唐申那入房的翠莲推开内室木门,在屏风外通报给了老爷。 片刻过后,一身着残破衣衫的黑衣女子自内走出,见其脚步虚浮,摇摇欲坠,待走至周潜龙身边时不防一个踉跄,正好被周潜龙抱个满怀。 “姑娘,你没事吧?”周潜龙彬彬有礼地问道。 “放手!”唐淡月被这一撞,头脑也清醒了些,推开周潜龙逃也似的施展轻功离去了。 “老二,这么早就来坏大哥我的好事!”唐申经丫鬟服侍洗漱后,也从房内走了出来。 周潜龙笑道:“那二弟先给大哥赔个不是,不知是谁家女子竟让大哥如此兴动?” 唐申尴尬笑道:“底下人从外面寻来一个标致的,野得很!哈哈……不提了,进屋说!” 会客室内,唐申屏退了下人,正一口一口的将茶水往肚中咽。 “吴雨那边我已稍作试探,正如六妹所说,将雨儿接来应是最好打算。至于外五门,雨儿走前已将所有事务交由柳儿,现已安排妥当,大哥放心。” “宫里面的那位怎么说?”唐申低声问道。 “宫里那位只说了十二个字。”周潜龙答道。 “什么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唐申恨道:“朱祁镇这老狐狸,果然还是要对我们下手!” 周潜龙叹道:“剪除了于谦一党前朝余党,接着便轮到我们这些新朝的从龙之臣了罢!” “对了,还有一句宫里那位没提,是前来报信之人说的。” “说了什么?” “叫我们小心五弟……” “老二,你此话可有凭据?”唐申此时一改往日浪荡随性,目光突然复杂地看着周潜龙。 “没有。”周潜龙没有回避唐申,迎上他的目光。 二人对视良久…… “老二,你与老五皆是与我唐申同生共死的兄弟,以后休要再提!”唐申略带警告地说道。 周潜龙轻叹一声,回道:“是。” 京城,琳华宫 正午时分,一身华服的沈嫣琳侧卧于庭院的躺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此时忽闻宫墙处传来一声声犬吠,还在小憩的沈嫣琳顿时坐起,两眼精芒一现。在旁伺候的两位贴身宫女见主子忽地坐起,以为自己揉肩捶腿失了力道,热的娘娘心里不快,便要跪地领罪。 “不是你们俩的事,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沈嫣琳抬起玉手摆了摆,对二人道。 两位宫女见状不由面色一喜,起身告退。 待二人离开,宫墙暗处一个黑色人影掠了过来,单膝跪在了沈嫣琳的面前。 “卑职参见贵妃娘娘。” “杜镇抚使身为外臣,难道不知私入后宫是死罪?”沈嫣琳斜睇了一眼道。 “娘娘恕罪!当日娘娘交代之事已有成果,只是事关重大,卑职须当面呈上。”说罢,杜仲单手从怀中掏出白瓷玉瓶和香囊,交到了沈嫣琳手上。 沈嫣琳面色一喜,将瓷瓶举之眼前,问道:“这就是魅香散?” 杜仲跪地答道:“正是,将此药粉混入酒水之中,可借酒香掩盖气味。中毒者约在中毒七日后发作,届时娘娘将此香囊佩戴于身侧,便可轻易掌控中毒之人。” 沈嫣琳嫣然一笑,轻声道:“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 杜仲闻言试探道:“那娘娘当日之言可还作数?” 沈嫣琳伸出一指点在杜仲额前,红润的小舌舔了舔上唇,魅惑道:“当然作数!” “卑职,卑职叩谢娘娘!”连叩三首,杜仲便如一团黑雾般飘离院落之中。 此时沈嫣琳手握瓷瓶与香囊,眼里快速地滑过一抹算计,今年的除夕之宴快开始了吧…… 京城,除夕 夜幕降临,此时的北京城内一片灯火通明,街道两旁更是挤满了上街欢庆的百姓。一道道绚丽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将这明亮夺目的漫天星光也比了下去。几家欢喜几家愁,屋外是欢声笑语迎新春,房内却是美人垂泪忆旧人…… “翡翠,你怎么到这来了!” “相公,你瘦了好多……” “翡翠,听相公的话你快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区区刑部大牢,能奈我何?我这就救你出去!” “万万不可!翡翠,我知你武功绝顶,将我劫出天牢亦非难事,但你决不可如此!” “相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出去可从长计议啊……” “不必了,翡翠。为夫一生自认光明磊落,卫京师,破瓦剌,除奸党,辅朝政,无愧于祖宗亦无愧于百姓。今吾身遭小人诬陷,惟愿一死以证清白!” “相公,你怎如此冥顽不灵!” “你不懂的,翡翠,回去罢。若有朝一日鸣冤昭雪,记得替我在坟前多烧一炷香……” 抬手将泪痕擦干,将耳畔面巾系好。翡翠深吸一口气,自言道:相公,你既选择冤死狱中,妾身便要让那昏君血债血偿!说罢,只见一道纤影向皇城飞去。 京都,皇城,除夕,戌时 华灯初上夜未央,歌舞笙箫醉君旁。 九重天焰划破际,景泰梦碎已成殇。 这一年是不太平的一年,也是戏剧性的一年。这一年朱祁镇南宫复辟,重夺帝位,大赦天下,以安民心。这一年有人平步青云,亦有人家破人亡。不管怎样,经过一场权力的重新洗牌,身居帝位的朱祁镇需要一场除夕盛宴宣告群臣百官,宣告世人百姓,属于自己的时代又回来了! 龙椅之上,朱祁镇单手举杯,接受百官的祝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与此同时,坐在帝王身侧的钱皇后亦是盛装出席,尽显国母风范。而坐于下首的两位当朝贵妃虽未能伴君于身侧,却是在场众人的焦点。当今陛下的两位皇妃乃绝世美女,在场群臣无一不引领而望,一睹芳容。 此时身着华丽艳服的沈嫣琳如一朵娇艳的牡丹,盛开于宴会之上,让人不禁想起了当年的贵妃杨玉环;而极少在人前露面的何若雪此时一身淡雅宫装则如同瑶池仙子,降临凡间。从两位美丽的贵妃身上再往下看,则是按宫廷品级排列的其他宫妃,这些人中,要么是年老色衰,要么是相貌平平,决难与二位贵妃争锋。而皇子公主大多年幼,亦由其母妃照管。 “吉祥,今日太子怎么未来?”朱祁镇侧身问道。 吴贵躬身答道:“回陛下,太子还在治病,晚些便来。奴才再派人去催催?” 朱祁镇叹道:“罢了,太子有隐疾,朕也不勉强他了。” 歌舞依旧在继续,尽管大多数人的目光仍流连在二位贵妃之上,但毕竟是皇帝的女人,眼光不能太过放肆。只见有两个坐于前排的高管低声交头接耳,猥琐的目光偷偷地扫视着两位大美人。 “刘大人,这嫣贵妃的波涛可真够汹涌的!” “可不是,李大人。你看那抹胸,都拉到哪了,樱桃都快露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喝醉还是发骚!” “真的唉,她自己没发现么?不过刘大人,你有没有注意雪贵妃裙摆下面?” “裙摆下面怎么了?咦,她怎么把鞋子都脱了?” “什么脱了,雪贵妃来的时候就光着脚!” “哎呦这小脚好美啊,把老子的火都引起来了!” “可不是,等宴会完了我非得回去和我那口子大战三百回合……” “得了吧,就你还能战三百回合!我看你连……” 话音未落,便听一人大吼道:“有刺客!”接着便倒地身亡。 宫墙外十余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剑,轻松地杀入宴会之所。只见一排排侍卫应声倒下,来犯之人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而是手法狠厉,武功高绝江湖杀手! “护驾!护驾!”吴贵大声呵道。 此时店内早已乱作一团,在座之人纷纷逃散。四面赶来的宫廷护卫显然无法抵挡杀手利剑,倒在了血泊之中。在场刺客并不为难逃散的大臣与妃嫔,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朱祁镇。 就在此时,一名刚刚还在表演歌舞的舞姬突然腾空而起,强烈的气场让在场之人呼吸一窒,眨眼功夫便已飘到了朱祁镇的面前,强劲的掌力破空而来,似乎下一瞬就能将其毙于掌下。 这是来自行宗者的灭世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