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芬似乎听见了韦嘉的呼喊声,身体渐渐平息下来。雅芬从昏睡的梦中醒来。她睁开模糊的泪眼盯着韦嘉看了好一阵子,认定了自己还在韦嘉的怀抱里,心情这才安静下来。 雅芬平稳了一下情绪,与韦嘉说她做了一个好生奇怪的梦。梦见一群身着白裙子的天女,手捧着鲜花,来到一片山坡上。 雅芬穿着水蓝的裙子,也站立在山坡上。其中有一个个子高挑的天女,笑盈盈地拿着一个花环走到雅芬的面前,没有言语,将花环戴在雅芬的头上。 雅芬戴上花环,感觉身体飘飘欲仙了。那天女冲着雅芬莞尔一笑,说:雅芬,你现在是第十三个仙女了,你的凡尘缘分已经熬到头了,该跟着我们回去了。 雅芬执意不肯,说:我的凡尘缘分还没有竭尽呢。我的韦哥哥从遥远的江申城来接我了。明天天色一亮,我就要跟他回去了。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天女道:唉,事到如今,你别有什么非分的妄想了。你那韦哥哥是个凡尘浊物,是沾染不得你这仙姑的身子的。你们今生是有缘无结果的。再说,那浑浊的世间有什么好留恋的?你受得苦累还不算多么?还是想开些,看破红尘,跟了我们去,我们带你去的地方,才是你的极乐世界…… 雅芬还是肯跟着天女们去。说即使韦嘉是个浊物,她也认定了。等待天亮了,要跟着韦嘉回江申城里去的。 天女说:莫要等待天明了。待鸡叫五更天,天开始亮了,你自然就会跟着我们走了。尘世莫要流连,早晚人人都得走的,不过是迟早而已。你走的早,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你是一个纯净的女子,因而便是我们这样的天女来为你引路去另外一处极乐的天地。那里没有任何烦恼和忧愁,每日都是晴天白日的。地面是翡翠玉石铺就的道路,空气里没有一丝灰尘。即使有空地,也都全部被奇异的花草生满了。所有的河道都是黄金钻石铺就的。你去了那里,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 雅芬还是执意不肯跟着走,说是放不下她的韦哥哥。那天女思想片刻,便一挥水袖,雅芬的身体即刻腾空起来,漂浮着跟着那群天女们远去了…… 雅芬使劲挣扎,呼喊韦嘉的名字,这才苏醒过来。 韦嘉听罢,觉得雅芬梦的奇怪,安慰雅芬,说:你做的是好梦啊!梦见神仙了,是要走桃花好运了。你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这是吉祥的梦兆雅芬听韦嘉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梦。梦里天女没有能够带走自己,就等熬到天亮,韦嘉带着她回江申城里那间出租小屋里去。重新回到过去的美好日子里,每天可以挽着韦嘉的胳臂,去小区林荫道上散步。夜里和韦嘉裹在一个被窝里,亲热依偎着,听韦嘉说故事给自己听。那般美好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了。 雅芬想着想着,又感觉浑身无力,气息吊不上来,渐渐昏迷了过去。韦嘉以为雅芬说话累,需要休息了,她又安静地睡着了。韦嘉没有打扰她,这一夜,韦嘉一直都这样拥抱着雅芬,感觉着她温热的体温,传导在自己的身上。这便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和暖意了。 待雅芬叔父家的公鸡啼鸣第一声时,雅芬忽然惊醒过来,她浑身僵直,瞪大眼睛,深情地望着韦嘉,断断续续地说:韦哥哥……你多保重啊……雅芬……雅芬……走了…… 雅芬说完此话,拼足力气想呼吸出最后一口气息,可是这口气没有吊上来,她的嘴巴动了动,没有见声音了。雅芬渐渐合拢住美丽的眼睛。然后头一歪,在韦嘉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息…… 韦嘉见情况不对劲,用手指掐住雅芬的人中,摇晃着雅芬的身体,呼唤着雅芬的名字。可是没有任何作用了。雅芬心跳停止了。雅芬走了。她安静地在心爱人的怀抱里离去了。 韦嘉呼喊着雅芬的名字,放声悲恸大哭起来。韦嘉久久不肯放松怀抱里的雅芬。她去的很安详,像是刚刚入睡的样子。苍白俏丽的脸容,还弥留着几分对人间的眷恋。这份眷恋是给韦嘉的,她舍不得离开韦嘉的怀抱…… 雅芬叔父早已知道雅芬不行了,就在这一两天要落气了。同时,也给雅芬备好了一口简陋的薄棺材,准备寻找个山坡,草草安葬完事。 韦嘉不同意。要买一口上档次的松木棺材。雅芬叔父说距离这不远的小镇上有现成的松木厚板棺材,很沉,油漆过九遍桐油,经久耐用,就是价钱贵。一口棺木少说要八千到一万多元。韦嘉说价格再贵也要买的。雅芬的殡葬所有费用,都由他来出。 于是,雅芬叔父从韦嘉那里拿了钱,把一口上品棺木买来,装殓了雅芬。韦嘉依旧让雅芬穿着那身水蓝色的连衣裙,头发上扎着白色蝴蝶结。韦嘉特意为雅芬描画了淡妆。往棺椁里散了一些秋季的野花。 最后,韦嘉见雅芬就这么去了,连件像样的陪葬品都没有。便乘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手指上那枚猫眼翡翠戒指取下来,戴在雅芬的右手无名指上。然后才合并上的棺木盖子。当帮助安葬的工人用榔头将棺椁钉子,敲击进棺椁时,韦嘉的心都碎了。每敲击一下棺钉,韦嘉的心都要跟着紧缩一下。直到全部棺木钉子缀满。 棺椁停放在院子中间,请当地唱丧歌班子,念叨一晚上超度亡灵的唱词,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刚蒙蒙亮,便由雇请的工人们一路抬着棺椁,送往预定的一片长满水松林的山坡上,下葬掩埋了。 韦嘉颤抖着双手,掩埋下第一铲土。随后便由雇请的工人填土掩埋。半天的时间,按照韦嘉的要求,堆起一个比较大的坟墓。然后将墓碑立端正,浇筑好。墓碑上的题字,是韦嘉书写的。然后由石匠现场雕刻上去,再用红油漆填写描红好。 韦嘉书写了十二个字:纯净玉女。雅芬之墓。韦嘉泣立。 看着垒砌的坟墓,韦嘉的心颤栗着。他默默在心里念叨着:雅芬妹妹,你走好了。他年若是我回家乡,再来看望你。有这样一片自然的山林相伴着,你不会寂寞的。因为还有我心一直相伴在你的身边…… 韦嘉临走时,又给了几千元钱与雅芬的叔父,让他经常照看着雅芬的坟墓,不得有损坏了。雅芬叔父得了钱,连连感谢点头,说保证会将雅芬坟墓照看好的。 韦嘉这才放下心来。韦嘉最后一次抚摸着雅芬的墓碑,在心里与雅芬说着话:雅芬妹妹,我要走了。你好好安息吧。不要惦念着我。我会好好生活的。如果有来生,我们再相会…… 韦嘉走了。他一步一回头。好像雅芬就站立在山坡上,穿着那身水蓝的色的连衣裙,在向他轻轻挥动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