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天色暗得较早,从梧桐苑出来后,云层已经染上了几分乌黑,龙辉回到龙府,却见魏雪芯已经准备好年货,她如今外着漱玉雪貂披肩,整个人裹在里边就像是一团雪粉,娇俏可爱。 见到龙辉回来,魏雪芯展颜欢笑道:“大哥,你回来了!” 龙辉帮她提起年货,说道:“等好久了吧。” 魏雪芯笑盈盈地挽着他胳膊,螓首腻在他肩膀上,说道:“才没有呢,不过咱们可得快些,不能让娘亲等久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门,魏雪芯喜欢欣赏路边风景,龙辉也就没安排马车,陪着小娇妻步行而去,也当做是散散步。 街上行人罕至,想来都是在家中过年,魏雪芯东张西望了片刻,见周围没有人,然后咬了咬嘴唇,脸颊晕红地问道:“大哥,今天中午,你是不是跟姐姐玩得很尽兴?” 龙辉一愣,也不知如何回答,干咳几声道:“雪芯,你为什么这样说?” 魏雪芯小声嘀咕道:“你跟姐姐都是那么爱玩的,而且你们去大娘那儿还是坐马车的……一个中午能做很多事了。” 龙辉哭笑不得,这个中午确实做了很多事,不知如何回答。 “你这小妮子……那大哥也跟你好好玩一下”既然无法解释,那就不解释,龙辉一把将雪芯揽在怀里,揉捏她的小脸以作警告。 虽说大街鲜有行人,但魏雪芯却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跟男子亲近,哪怕是自己夫婿,当即粉面通红,不敢在说话。 吓住这妮子的嘴巴后,龙辉总算松了口气。 穿过前面两条街便是烟柳居,就在两人喜气洋洋之时,几乎是同时,夫妻两汗孔收缩,一股强烈的敌意从心中涌起。 魏雪芯咬唇低语道:“大哥,我好想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龙辉点了点头,眼神凝视着前方的一间民宅,那件宅子原本是一家面馆,但老板和伙计都回家过年,现在已经是门窗紧闭。 龙辉脸色凝重,一步步走了过去,伸手推门,门竟然毫无阻力地打开,魏雪芯也跟着走了上来。 两人站在门口,凝望屋内,只见大厅昏暗,椅子都叠在桌子上,显然是停业了一段日子,唯独中央的一张桌子摆放整齐,桌前端坐着一人,由于光线过于昏暗,只能看清脸部轮廓,鼻梁高挺,剑眉入鬓,本该儒雅翩然的气度却被一双锐利的眼睛给打破,散发着一股沉雄邪霸之气。 “哟,大过年的,沧教主不呆在你的金銮殿大摆筵席,反倒跑到这黑灯瞎火的小面馆来!” 眼前之人正是毕生仇敌,龙辉却不露半分怒杀仇恨之意,反倒是谈笑风生,调侃自若。 沧释天颇有几分意外,笑道:“还以为你会怒然拔刀,但你却让朕甚是意外!” 将仇恨掩埋在心的人才是最为可怕的,沧释天心知其中道理,对龙辉重新评估。 龙辉笑道:“沧教主孤身前来,在下也极为意外。” 沧释天道:“既然你能如此冷静,倒是好说话,朕有几句话,你可愿意静心一听!” 龙辉扫了四周一眼,并未发觉有埋伏,就算有埋伏,在这地支大阵加持下任你武功再高也得乖乖受死。 “但说无妨!” 龙辉冷笑一声,一摆衣襟,大马金刀地坐下,与沧释天相对而坐。 沧释天淡淡地道:“新年佳节虽是好,但明年呢?阁下是否还能如此安稳?”龙辉眉头一扬,道:“我过得好不好不劳沧教主费心,教主还是想想选那一天做忌日吧!” 沧释天哈哈笑道:“如今朕坐拥天下,你居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真不知道你的信心从何而来?” 魏雪芯忽然开口道:“自古邪不胜正!” 沧释天冷笑道:“这句话不过是弱者给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世上何来正邪?自古史书皆是胜者所写,胜者为王既是正,败者为寇是为邪,如今人人称沧某为邪神,千年之后沧某便是万古圣帝!” 龙辉嘿嘿道:“沧教主好气魄,看来你是吃定我们了!” 沧释天道:“如今朕乃神州共主,如日中天,尔等偏安一隅,势若危卵,莫非阁下还以为有逆天之力!” 魏雪芯柳眉一扬,正要反驳,龙辉却懒得理会,淡淡地道:“孰胜孰败,言之尚早,沧教主大老远地跑到江南来,不会是只想说这几句空话吧。” 沧释天笑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朕见你是个人才,不忍你就此魂断于此,只要你肯归顺,朕不但保你身家性命,还可封你为江南王!” 龙辉哼道:“好丰厚的待遇,我是不是该答应呢!” 沧释天笑道:“不必急着回答,十五过后在再下结论。” “不必等这么久,我现在就告诉你!” 龙辉一字一句地道,“我此生的心愿便是取你沧释天的狗头!” 沧释天似乎已经料到龙辉的答案,并无异样,淡淡说道:“情仇虚浮如云,你这般执着有意义吗!” 龙辉冷笑道:“意义与否轮不到你评说,但龙某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把妻子赠予他人淫辱!” 沧释天脸色涌起一层青灰,压下一丝杀意,淡淡地道:“朕所作之事皆是为我沧家千秋霸业,任何牺牲皆是值得!” 龙辉哈哈大笑,冷视对手,反问道:“沧家?你有家吗?” 沧释天眼神蓦然一敛,拍案而起,轰鸣之掌夹带无边炎气扑向龙辉。 “恼羞成怒了吗?” 龙辉一声冷笑,夹带浑厚内力,卷起剧烈乱流,迎击眼前仇敌。 瞬间只见龙辉五指握拳,敛转化,浩劲沉雄,直击对手。 拳掌错落之间,沧释天顿觉内力一泄,真元莫名虚耗,正是十二地支阵之玄通。 交手刹那,虽占上风,但龙辉仍觉一丝不妥,思念三分,眉色丕变,于是武决转换,右手拈成剑指,指气回朔再凝真,正是万兵法诀之内聚剑气。 沧释天哈了一声,笑道:“堪比于秀婷之剑气,朕也该回敬!” 说话间祭起火蚕手,炎气流窜,霸气丝毫不让,最玄妙的是炎气之中蕴含星河气流。 龙辉哼道:“口出狂言,今日我便不占你便宜,要你败得心服口服!” 说话间气劲收敛大半。 篡位邪神孤身犯险地,不减枭雄风采,再世真龙收功七分,尽显血胆武魄,双方内力相似,公平一战。 乍时流光一惊爆,人影错综,竟难分轩轾。 “明明占据阵法之利,却自降内力,愚昧之际!” 沧释天冷笑嘲讽。 龙辉哼道:“一生只懂背后暗算的人,任你武功再强,地位再高也不过是见不得光的鼠辈,有何能耐安坐龙椅!” 沧释天见龙辉自限功体,立即豁尽元功,藉此机会誓除强敌,先燃霸道炎火,再祭浑厚星河,正是两大绝学并气连武。 “自取其辱!” 龙辉沉哼一落,呵气通天灵,瞬间左运刀气,右凝剑指,动天一纳劲,竟是刀剑分流再合戟势。 双强相遇,混沌受招,沛然余力震得整个面馆桌椅崩碎,酒坛破裂,再无一处完好。 龙辉只出三成功,留有七分力在震荡中毫发无伤,而魏雪芯剑气护体,亦是烟不沾体,然而沧释天有天穹妙法加持亦是不痛不伤。 忽然魏雪芯眼眸一闪,玉指筛张,桌椅崩碎所留下的木屑应声卷起,她正以真气聚合地上木屑,凝物成剑。 “狗贼,看剑!” 魏雪芯剑心审敌,返璞归真一剑刺出,剑气化出滔天浪涛,竟将沧释天四肢百骸封住,然后一剑封喉,正是邪神授首!一泓鲜血,人头落地,魏雪芯蹙眉道:“大哥,此人不是沧释天!” 龙辉点了点头,道:“虽然武功是一样的,但我也感觉到他有些不妥。” 就在此时,那颗人头飘出阵阵青烟,还原本来面目,竟是一个年轻男子,并非沧释天。 魏雪芯惊愕道:“这是怎么回事?” 龙辉冷冷地望着地上的断首尸骸,本该喜庆的心情荡然无存,唯有一丝疑惑和忧虑。 就在此时,道华光耀,剑气横扫,两抹超绝人影赫然现身。 先天激战引来最近的两大先天,净尘与剑仙同时到场。 龙辉向两人说明事情经过,于秀婷也觉得极为诡异,蛾眉轻蹙道:“既有沧释天之面貌,又有邪神武学,但死后却化出异相,此等事情闻所未闻。” 净尘凝视尸首片刻,脸色丕变,长叹一声道:“劫数啊!” 龙辉奇道:“道长此言何意?” 净尘道:“当年圣极宗肆虐一时,三教溃败,神州沦丧,幸得竹虚子挺身而出,施展天穹妙法一平祸枭。据道门典籍记载,竹虚子祖师为了对付傲心的麾下阴兵鬼将,精心选取十名纯阳童子,将神念心血汇入纯阳童子体内,借着分灵之法,化出十具与本尊实力一样的分身,称之为神游物外大法。” 龙辉微微一愣,惊道:“道长所指莫非这沧释天也练成了神游物外大法?” 净尘苦笑一声,点头道:“应该不会错。” 魏雪芯愁眉紧锁道:“这么说来,沧释天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龙辉道:“针无两头锐,当初煞域也要藉借酆都阴气才堪堪化出十大分身,我不信这神游物外大法能逆天至此!” 净尘道:“将军所言甚是,神游物外大法的分身要求极为严格,必须选取生辰八字与主体相合之人,除此之外还得是天生武骨并且是不懂武功者。” 龙辉蹙眉道:“前面两项还好理解,为何要选不懂武功之人?” 净尘道:“不懂武功则犹如一张白纸,可以接纳主体的武功,从而以骨养武,速成武道。” 于秀婷道:“天下众人命格何其多,要选出符合者已是一个难题,而武骨天生更是万中无一,就算有也都被一些大门派抢先收入帐下,当做未来接班人培养,这三项要求很难实现。” 净尘道:“谷主慧眼,贫道佩服,当年竹虚子祖师乃是调集了三教之力,背后更有大恒朝廷支持,几乎聚集了全国花费了十年时间才寻得十名纯阳童子。” 龙辉暗笑一声,低声跟魏雪芯说道:“武骨天生定非俗人,身边怎会缺少美女佳人,这纯阳童子亦是难求。” 魏雪芯嫩脸一红,嗔了他一眼,似怪他不正经。 净尘道:“沧释天是在五年前得到天穹妙法,再加上领悟揣摩物外神通的奥妙,沧释天最少也得花费半年以上的时间,所以贫道敢肯定他所能动用的物外分身绝不超过五个!” 龙辉释然道:“他如今以一个分身潜入金陵,想必是要一探我方虚实,更是想找出地支阵法的破绽,却因功体首先被雪芯杀了一个分身,真是偷鸡不得蚀把米。” 于秀婷道:“除却兵力因素,沧释天麾下有尹方犀一个先天高手,再加上分身,顶尖战力依旧不如我方,这亦是我方的优势所在。” 净尘道:“地支大阵只要极元器不毁,便是固若金汤,兵力上的劣势得以扳回,只要我方能稳打稳扎,定可粉碎邪神野心!” 龙辉并无太大喜悦,暗忖道:“这分身如此珍贵,沧释天竟会让其孤身犯险,不符合他往日风格,除非他是另有打算,又或者有足够的取胜信心。但观其神态似乎后者居多,如今江南十二郡已经补成阵法,而且我们又有辽东作中转,铁壁关为后盾,虽不敢说能打入玉京,但要双分天下也不是难事,沧释天究竟有何依仗?” 虽是有些疑惑,但丈母娘就在跟前,龙辉也得做足功夫,换上笑脸继续拜年。 到了烟柳居,发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饭菜,看来于秀婷早已等候多时,魏剑鸣则满脸喜色地坐在一侧,他一身新衣尽显过节祥氛。 用餐过后,魏剑鸣心血来潮,竟拉着龙辉去下棋,龙辉棋力不佳但见小舅子如此雅致,也舍命相陪,孰料下棋之后,发觉魏剑鸣同样是一手臭棋,端的是芝麻瞪绿豆,没有更差只有更臭。 回娘家后,魏雪芯陪母亲在院子里散步,母女二人莲足踏在雪地上,发出兹兹的响声,甚是惬意悠闲。 于秀婷望了望四周莹白的雪景,又看了看女儿,只觉得女儿欺雪压霜,心想当年因自己喜欢雪景,就给叫女儿做雪芯,如今看来并无取错名字。 魏雪芯见母亲一直不说话,便问道:“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于秀婷笑了笑,说道:“没有,只是想跟雪芯你静静地呆一会。” 魏雪芯嗯了一声,垂下螓首,便不敢多言。 于秀婷微笑道:“雪芯,你干嘛也不说话了。” 魏雪芯道:“娘亲喜静,雪芯自然不能扰乱。” 看着自家丫头如此乖巧又带几分呆气,于秀婷不禁莞尔,伸手把她揽在怀里,笑道:“雪芯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么乖,除了偶尔会耍些倔脾气外。” 所谓的倔脾气便是她当年在泰山比武招亲之事,被提起陈年糗事魏雪芯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羞得把脸埋在母亲温软的香怀内。 嘟囔了几句,魏雪芯忽然开口道:“人家摆个擂台起码还赚回了如意郎君。”于秀婷笑道:“你那夫君风流得很,这也如意?” 魏雪芯道:“大哥跟雪芯两情相悦,咱们都明白对方心意,这就足够了。” 于秀婷脸色忽然一沉,眼眸闪过一丝异色,平静的心湖竟泛起阵阵涟漪。 魏雪芯见母亲神色有异,问道:“娘,你怎么了?” 于秀婷笑了笑道:“没事,娘亲只是有些累了。” 魏雪芯急忙道:“娘,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于秀婷点了点头,走回寝室,望了一眼门外的雪景,慢慢将门阖上。 梳妆台上并无任何胭脂盒,只有一把梳子和镶在墙上的镜子,于秀婷幽幽一叹,解开盘发簪子,乌发柔顺地倾斜而下,好似一道墨玉瀑布。 只见镜中之人仙姿玉骨,端雅清丽,柳眉如山,眼若秋水,玉靥凝脂,但却挂着一丝疑惑和迷茫,对镜自怜。 “两情相悦?” 于秀婷暗叹一声,心绪回朔……对楚无缺虽有仰慕,但也只是少女幻梦,梦醒之后便不再纠缠,与他相认不过是因为女儿的关系,至于下嫁魏少宗亦是感念其一片痴情以及师尊的撮合……这四个字与自己根本毫无关系。 半个月后,新春佳节算是终止,喜庆气氛一扫而空,十二郡城再度进入备战状态,因为春暖花开,便预示着道路冰冻解封,官道再无阻隔,沧释天的主力便会压向江南。 睦州,距离江南军最近,为十二地支的丑位,其东南西三面皆是平川地势,无险可守,唯北面有河道经过,所以此地也是龙辉最为重视的城池,在东南西三面修建了大量防御工事,而北面河道则有蛟龙守护,其余郡城也可通过河道支援睦州,除此之外,还以凌霄为主将,岳彪为副将,风望尘为军师,三人合力镇守此城。 旭日初升,凌霄如往常一样巡城,忽然东面烽火台燃起烟尘,凌霄立即下令全军戒备。 “斥候速速前往查探,我要最短时间内知晓敌军虚实!” 凌霄下令道。 斥候接令,迅速出动,东面烽火台的守兵也迅速派人来禀报,凌霄很快就知晓敌情。 “凌将军,东面来了一只军马,人数不下五千。” 斥候回报道,“他们打着旗号是一个赵字。” 经过多番沙场历练,凌霄早已具备大将之风,听到军情后沉稳以对,思量三分,立即命人传召岳彪前来。 “岳兄弟,东面来了一只军马,初步估计人数布下五千。” 凌霄对岳彪说道,“烦请你去一探虚实。” 岳彪咧嘴笑道:“凌大哥,怎地跟兄弟客气起来了,小弟这便去看看是那个不开眼的家伙,竟敢到咱们地盘放肆。” 凌霄道:“兄弟千万小心,莫要轻敌。” 岳彪笑道:“如今地支大阵已经布下,就算是沧释天亲临,岳某的金刚双斧也能砍他狗头。” 说罢便走下城头,点起五百骑兵奔向东面。 岳彪身躯颇重,普通马匹难以承受,所以他一人得用两匹战马交替骑乘,经过烽火台时,此地的守备立即出来禀报:“副将,敌人在三十里处按兵不动,也不知有何打算。” 岳彪粗中有细,心忖道:“烽火台在向外延伸三十里便是地支阵法的极限,那帮家伙不敢轻易靠近想必也是顾忌阵法玄通。当初将军曾告诉我们,沧释天暗中潜入金陵,想必他已经摸出了阵法覆盖的范围,所以他们才按兵不动。” 守备又小声问了一句:“副将,您的战马似乎有些累,要不要更换。” 岳彪扫了一眼身后的战马,只见这两匹马鼻子不断喷气,四肢颤抖,叹道:“换吧,换吧,给我准备两匹健壮的战马。” 当初武举比试之时他曾压断马腿,如今经过一个冬天的蓄养,似乎又重了几分,就连产自北疆的良种马也禁受不住。 换了战马后,岳彪喃喃自语道:“他娘的,这些马都不耐骑,真不知得找什么来代步,难不成以后我得撒丫子跑步?” 就在此时,烽火台旁边的树林响起一阵嗖嗖声,阵阵腥风扑面而来,惊走林中飞鸟,四周的战马也开始烦躁不安。 有经验的老兵脸色立即大变,开口提醒道:“林子内有猛兽,大家小心!” 如今正逢初春,恰是猛兽冬眠醒来寻找果腹食物的时候。 烽火台四周聚集了足有七八百人,浓重的肉味已经让这头饿疯的猛兽发狂。 伴随着沉闷的嘶吼,一尊巨大彪悍的巨兽从林中走出,众人定神一看竟是一头巨熊,这熊身长丈许,一身熊毛乌光油亮,双目赤红,口涎直流,显然已经把这伙人类当做了自己的盘中餐。 论力量和身板,棕熊都在猛虎之上,但却常有猛虎吞熊并不在少数,就是因为虎懂得避重就轻,不轻易出手,只会选择最佳时机一举扑杀猎物,而熊生性蠢笨,只要老虎选准时机便可猎杀巨熊。 但也正因为熊性蠢笨,这头饿疯的巨熊才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袭击人类,若是换了一头老虎,绝不会傻乎乎地面对七八百个全副武装的精兵。 那些将士一见巨熊不但没有慌张,反倒露出丝丝喜色,个个舔着嘴唇,仿佛正盯着一顿美味佳肴。 岳彪心知饥饿的巨熊更为狂暴,虽然己方人数众多,但也不敢轻视,立即命令众人严阵以待,弓弩火枪全数瞄向猛兽。 “岳老大,这头熊长得好肥,够咱们吃好几顿了。” 岳彪身旁的亲兵压低声音道。 岳彪哭笑不得,笑骂道:“小六,你真是吃货!” 那个叫小六的亲兵嘻嘻笑道:“老大,民以食为天嘛,等打下这熊后能不能给小弟一个熊掌尝尝鲜啊?” 岳彪直接无语,啐道:“熊掌乃是大补之物,你这小身板能受得了吗?小心别补得七孔流血!” 小六笑道:“老大,就是因为我身板瘦弱,怕给你拖后腿,所以才想方设法补上一补嘛!要是我也有您老这般虎背熊腰,就不枉此生了!” 岳彪骂道:“妈的个巴子,你小子是不是绕着弯子骂老子身重!” 亲兵吓得一缩脑,连忙说不敢。 虎背熊腰,身子重?岳彪脸色倏然一沉,脑子闪过一道灵光,大喝道:“放下弓弩火枪!” 众人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仍然照做,只见岳彪笑呵呵地走出军阵,丢开两把金刚板斧,然后解开衣甲,露出一身黝黑似铁的彪肉。 “老子正愁没有坐骑,你这畜生送上门来正合我意!” 岳彪哈哈大笑,一干士兵顿时愣了眼,他们将军竟然要赤手空拳肉搏饿熊。 那头巨熊虽然饿坏了,但眼见一个人类敢大摇大摆地走到它跟前,心里还是有几分疑惑,但始终敌不过本能的饥饿,张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扑向岳彪。 面对巨大猛兽的身躯,岳彪不躲不闪,握紧砂锅大的拳头,对准熊头便是一拳。 铁拳刚猛,竟将巨熊砸得四脚朝天,呜呜哀嚎,一众士兵顿时拍手喝彩,纷纷称赞岳彪神勇。 巨熊吃个亏,但仗着皮坚肉厚,重整旗鼓,再扑杀猎物。 岳彪脚踏巧步,使了身法朝左侧一让,避开熊掌,然后一把跳到它背上,左手揪住脖子上的熊毛,抡起右拳便打,但岳彪劲力外刚内柔,竟砸痛熊肉,并无后劲伤其筋骨,饶是如此饿熊痛得不住乱窜,掉头朝树丛冲去,欲借冲撞树木之力摆脱身上人类。 只听咚咚的声响,棵碗口粗细的大树一一折断,但岳彪已经骑在熊背之上。 饿熊慌了神志,一股脑往前冲,竟不顾前方是块岩石,岳彪暗叫不妙,他要拿这头熊当坐骑而不是当点心,若是给它这般冲下去后果只有一个——众兵士今晚改良伙食。 危急关头,岳彪跳下熊背,左手依旧扣住巨熊的脖子,右手朝后一扬捉住熊背,随后沉腰扎马,使了个千斤坠,竟将巨熊的冲势硬生生截断,只看他双足有陷地一尺,但神威不见,猛然大喝一声:“给我起来!” 双臂一举,将巨熊举过头顶,然后纵身一丢,咚的一声巨熊被摔了回去,摔得七荤八素,呜呜哀啼。 岳彪步伐沉稳,一步步地朝巨熊逼近,那畜生似乎被打怕了,竟是不住后退,当退无可退之时,巨熊吓得匍匐在地,呜呜低喘,浑身发抖,好似一个被棍棒教训的孩子。 岳彪哈哈笑道:“笨熊,识趣的话就乖乖趴下给老子当脚力,要不然再赏你一顿拳头。” 那巨熊似乎听得懂人话,熊头竟一点一点的。 岳彪一个翻身骑在它背后,指了指前方军阵,说道:“去,带我到前边!” 巨熊不明所以,傻乎乎地呆在原地,岳彪不耐烦地又砸了它一个脑袋,喝道:“赶紧过去!” 巨熊这回学乖了,驮着岳彪老老实实地走过去。 众将士见他赤手空拳降服一头巨熊,纷纷喝彩,对其是敬佩万分。 巨熊虽被岳彪降服,但身上那股猛兽气息仍旧让战马不安,岳彪见状立即吩咐手下给巨熊准备食物,这头熊过了一个冬季后,正饿得发慌,食量大得惊人,竟把烽火台守军的粮饷吃了个精光,岳彪哭笑不得,便命人再回去调配军粮。 吃饱后的巨熊安静了不少,岳彪嘿嘿一笑,对着熊屁股提了一脚,巨熊吓了一跳,立即匍匐在地。 岳彪冷着脸,喝道:“吃饱了快给我滚!” 众人不禁吃了一惊,以为他们头领吃错了药,明明好不容易才捉来的猛兽就这么放走了,而且临走前还给这畜生大吃一顿,有的人还心想天底下要是有这种好事,自己也去做畜生算了。 巨熊呜呜低鸣,瞪着眼睛不解地望着岳彪,只见岳彪虎着脸,不由分说地揪住它的脖子,猛地朝树林拖去。 巨熊竟不断挣扎,熊掌在地上混乱挠抓,好像一个死皮赖脸的小破孩,嘴里还嗷嗷直叫,坚决不愿再回树林。 岳彪可不管这个,将它一把丢到树林里,然后大喝道:“全军将士上马,立即赶赴战场!” 布下军令后,岳彪穿好军甲,重新带上板斧,黑脸却露出一丝轻笑,召来那个叫做小六的亲兵,吩咐道:“你去给我准备几个马鞍,然后全部拆开,重新装订在一起,等会自有妙用。” 亲兵遵命照办。 五百士兵过了烽火台,朝东面再走十里,忽然战马再度焦躁不安,众人顿感莫名。 岳彪朝草丛了扫了一眼,嘿嘿道:“那笨熊又来了!” 亲兵脸色一变,便要下令戒备,岳彪摆手制止了它。 “笨熊,给我出来!” 岳彪大吼一声,好似闷雷炸响,惊走四周飞鸟。 草丛里发出嗖嗖响声,岳彪嘿嘿一笑翻身下马,径直走到草丛,伸手一探,猛地拖出一尊巨熊。 岳彪抡起拳头便要再打,那熊抱着脑袋呜呜直叫,似做哀求状。 岳彪收回拳头,抬脚踢了它一屁股,指着森林喝道:“滚!” 巨熊竟似通灵般,一双眼睛露出无辜的光芒,还微微摇头,岳彪也不管它,负手在后转身离去。 巨熊见状竟追了上来,岳彪回头瞪了它一眼,吓得它不敢前进。 但等岳彪转身,巨熊又跟了过来,一人一熊就这样走走停停,好似戏耍。 众人瞧得有趣,竟忘了猛兽凶威,纷纷哈哈大笑,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头恶兽,而是一只小猫。 又走了几步,岳彪猛然回头,巨熊立即趴在地上,岳彪慢慢朝后走去,巨熊以为又要吃苦头,吓得嗖嗖发抖。 岳彪轻轻举起手掌,按在巨熊头顶慢慢抚摸,说道:“你不愿意走吗?” 巨熊虽不懂人言,但感觉到岳彪不会再赶它走,便眯着眼睛,将脑袋蹭向岳彪的手心,好似一只像主人撒娇的猫咪。 岳彪吩咐士兵取来那个改造的马鞍,绑在了它背后,说道:“从今日起,你就叫阿勇,以后就跟着我,若敢不听话,立即将你烤成烧肉,犒劳全军。” 巨熊似乎感到岳彪的善意,竟发出呵呵的低吼,好似在憨憨傻笑,看得众人又是一阵捧腹。 岳彪出身猎户之家,对于野兽的习性甚是熟悉,猛兽虽然凶残,但心性却极为单纯,既惧怕强者,又能感觉人类的善意,所以要降服猛兽有两种法子,第一就是从小养到大,无论是虎豹狮熊都会对主人忠心耿耿,第二就是比它强,一顿拳脚后再给喂食,同样可以让猛兽归心,而岳彪再来个欲擒故纵,把这头狗熊给哄得昏头转向,乖乖当了坐骑。 绑上“熊鞍”后,岳彪总算有了合适的脚力,心情大爽,便趁着还未赶到战场的空闲,好好看一看这头巨熊,这细看之下立即大吃一惊。 巨熊的额头有两撮白毛,细细的,若不然仔细查看还不能发觉,这两撮白毛长在熊眼之上,就像是两笔白眉,这正是熊类中罕见的白眉熊,这种熊乃是熊王后裔,幼年期的体形就如同普通的成年棕熊,长大后更是大若小山,普通的棕熊也只有它的三分之一,力大无穷,一掌便可拍断一棵需要五六个人才能围住的大树,发起狂来,满山遍野的猛兽皆难挡分毫,吞狮撕虎那是常有的事。 其实这头白眉熊乃是一头幼熊,跟着父母在深山生活,说起来也是凑巧,神州气候失常,导致冬季提前到来,它们一家三口还未来得及储备足量食物就面临严寒,成年白眉熊长得大,吃的也多,当无东西可吃的状况下,两头成年巨熊便活生生饿死,而这头幼熊失了父母,又饿得难受,无奈之下便下山觅食。 也算它倒霉遇上了岳彪这么个硬骨头,一顿痛打再加上一顿好吃,立即让它觉得岳彪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死缠烂打的也要跟来,起码不愁吃喝。 捡到了个宝,岳彪心情舒爽,拍了拍白眉熊的脑门,说道:“阿勇,给我往前冲!” 白眉熊大吼一声,撒腿便跑,它身躯虽然笨重,但跑起来一点也不含糊,竟不下于奔驰快马,飞掠而出,竟把一众骑兵甩在身后,那些战马虽然训练有素,但毕竟是凡物,远不如这头白眉熊先天优势,再加上恐惧那猛兽气息,也就落在后边。 随着路程逼近,岳彪已经能够看见对方阵营,只见前方耸立着一支强军,怒马腾跃,铁甲锵锵,军容极壮,这些士兵穿着统一的锁子连环甲,全身包裹,至于手肘膝盖等关节则是裹着一层柔软的牛皮,既能保护关节要害,又不妨碍动作,而他们脸上都蒙着面纱,这种分明就是抵御风沙的装束,可见这支劲旅常年处于黄沙狂风之地,天下间唯有西域军。 “沧释天的主力果然来了!” 岳彪脸上一沉,手掌一扬,下了个停军令,身后骑兵立即勒住马缰,五百精骑序地排列成队,动作简练整齐,人数虽少,所展现之军姿丝毫不弱眼前敌军。 西域军扬起的军旗绣着一个赵字,说明这支队伍的首领是赵姓之人,岳彪喝道:“对面将领是何方人也,速速出来答话!” “哈哈,岳彪,几个月不见,你嗓门还是这么大!”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军阵纷纷让开,只见一骑慢悠悠地走出来,锦袍裹坚甲,宝剑挂腰间,意气风发,竟是当初的武举第四名——赵无量。 岳彪冷笑道:“赵无量,想不到你穿了身将军服,倒也有几分将军样!” 赵无量嘿嘿道:“阁下的坐骑同样别出心裁,与你甚是般配!” 他话语犹如利刃,直接讽刺岳彪跟熊为伍,也是一头笨熊。 岳彪也不动怒,指着赵无量对手下说道:“兄弟们,这小子当初在尚武堂被老子打得做狗爬,也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做了个小头目,真是天不开眼!”他嗓门极大,一字一句皆传遍全场,无论敌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小六心知头领心意,当下起哄道:“岳老大,不是天不开眼,而是这小子开了屁眼!” 岳彪笑道:“小子,你说什么?” 小六道:“将军,西域军的驻扎之地多是风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找个女人都困难,所以西域军里边不少头目都被憋出了毛病,于是专门找些生得俊俏的士兵来做兔儿爷。您看那个姓赵的,生得俊眉俏目,十有八九也买了个屁股给他上头,然后换了个将军当当!” 小六说话尖酸刻薄,嗓门也是不小,再加上他故意起哄,声音比往日更大,西域军有大半人都听到了。 赵无量本是裴家妻族,沧释天收了裴家兵权后,为了不激起河东士族过大矛盾,便将武举第四名的赵无量破格提拔为正四品将军,由他统领一支五千人的军马,但这些直来直往的军人却不懂这些政治心术,只是看到一个毛头小子一下子就当上他们头领,心里多少有些不畅快,如今小六这么一说,有不少人倒也起了疑心,毕竟西域军高层的癖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小六乃是铁壁关老兵油子,对于各路军队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他这么一喊反倒切中要害,而这小子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吆喝呐喊道:“屁股鬼,屁股鬼,姓赵的是个屁股鬼。” 龙麟军众将士顿时乐了起来,纷纷起哄,齐声大喊:“屁股鬼,屁股鬼!” 气得赵无量脸色铁青。 岳彪也有心将对方激怒,好引他们进入地支阵法的范围内,于是随口编了支歌谣:“赵家小儿真无量,一朵菊花万人捅,肛脱屎漏拉鲜血,买个屁股当将军!” 岳彪能夺取武榜眼,绝非粗勇无脑之辈,相反他是熟读兵书,对于那些诗词歌赋虽不擅长,但要做几首还是游刃有余,如今做这么粗鄙的歌谣可谓是信口胡说。 龙麟军的将士也是粗人一群,文绉绉的东西不懂,但岳彪这首歌谣却是形象贴切,一学便会,五百多人齐声高唱这“屁股歌谣”。 正所谓三人成虎,再加上这五千西域军大多人对赵无量不服,也信了七八分,一道道疑惑的目光射来,气得赵无量脸色紫青,恨不得拔剑杀人。 岳彪拇指倒竖,做了个挑衅的姿势,他便是要火上浇油,把赵无量激得暴跳如雷,将这支西域精兵引入地支阵法的范围内,以便一举歼灭。 赵无量先是一怒,伸手按剑一副誓死厮杀的模样,但想起上头交代的命令,又将火气压下,吐了口浊气,暗忖道:“元帅曾明言,此番出兵只是为了确定对方阵法覆盖的范围,如今看他们也按兵不动,想来前面就是阵法的极限。” 罢了,罢了,暂且忍下此窝囊气,等大军破阵再将你这黑厮剁成肉酱!赵无量也是非常人,无视对方挑拨,下令道:“全军扎营,固守阵脚!” 岳彪暗吃一惊,思忖道:“这小子还这能忍,不过看他们架势似乎要长期驻扎在这儿。” 岳彪虽知赵无量不足以构成威胁,但也会让这颗钉子落在自家门口,心知生出一计——你能忍,我就不信你那群手下能忍!岳彪低声传令道:“尔等在此戒备,我去闯一闯他们阵营,待会我含撤退之时,你们就给我往回跑,尽量把这些兔崽子都引到里边来。” 小六笑道:“这咱们知道,不就是关门打狗吗!” 岳彪哈哈一笑,拍了拍白眉熊,说道:“阿勇,咱们去前面逛一圈,回去后给你吃鲜鱼!” 白眉熊隐隐猜到主子的意思,感觉到又有好吃的,立即口水直流,随着岳彪一声令下,嗖的一下便朝敌阵冲去。 西域军见这黑大汉,骑着一头黑狗熊,肆无忌惮地冲了过来,都感到莫名的羞辱,纷纷拔出兵刃,誓要将这黑厮剁成肉泥。 白眉熊猛地张口大吼,腥风扑面,声若惊雷,惊得前锋阵营的战马纷纷逃窜,随即岳彪掏出两口板斧,大杀四方,硬生生地窜入敌阵。 “阿勇,给我打!” 岳彪一把斧头砍翻十余个敌军,浓重的血腥味激起白眉熊的兽性,熊掌拍下,所过之处人畜无救。 一人一熊协同作战,纵横敌阵,将整个前锋营杀得七零八落,气得那些西域猛将暴跳如雷,好几个人按耐不住冲出阵去欲擒岳彪。 岳彪大笑一声来得正好,一个斧头砍断前面一员小头目,然后转身便跑。 赵无量越看越不对劲,立即喝令道:“全部给我回来!” 军令一下,把那些欲要追击的将领给止住,他们虽然一脸不忿,但还是乖乖忍气吞声。 岳彪逃了几步后,又高声大唱那首屁股歌谣,而小六则率众起哄,讽刺西域军将士是群兔儿爷,那些将领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窜了起来,赵无量严令再三不可出击。 其中一个将领再也忍不住了,叫道:“赵将军,你究竟怕什么!对面一马平川,连只鸟都藏不住,难道还会有伏兵吗!” 赵无量耐下性子解说道:“对方有异术护持,我军若冒进只会中了圈套,我们还是按照元帅指示,屯兵此地,既能遏制对方出兵的道路,又可监视敌军动向,何乐而不为!” 那将领乃军中的老人,按理来说这长官之位本该是他的,却因为沧释天的政治手段而屈之次席,对赵无量早有冤恨,再被岳彪一吼嗓子,更是认为眼前这年轻人是靠卖身混上高位,如今又见他按兵不动,当真以为他不过是个没有鸟蛋的兔子,那还会再听他的军令。 “放屁,你要是怕就自己留下来,老子就不信了,区区几百人还能翻上天来!” 副将怒喝一声,扬起马鞭,拉起兵马便冲了过去,赵无量心中叫苦,这五千人有大半都是副将的心腹,他一出击就拉动了半个军队,使得冲锋之势难以遏制。 岳彪乐得脸上都笑开了花,一拍白眉熊的大屁股,掉头往回跑,小六等人也装作惊恐样,一边跑一边丢装备,生怕马儿负重太多误了脚力,被敌军追上。 原本那副将还怕岳彪是诈败,如今看到他们两武器铠甲都丢了,顿时信心大增,飙足马力便朝前追赶,那些憋屈已久的将士也是满眼通红,要将这伙可恶的家伙碎尸万段。 追了两三里,西域军众人气喘如牛,觉得那身盔甲重于千斤,压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哪怕胯下战马跑得再快,他们也觉得两眼发黑,气血仿佛被抽吸一空,累得眼皮直打架,再跑一里路,已经有不少骑军坠马落地,随即被后边的战马践踏而死,岳彪他们还没动手这支三千多人的追兵就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人勉力勒住马缰,但已是败势难挽,被地支玄力压制,他们体力大量流失,就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再加上穿着一身铠甲,更是难动分毫,连手臂都举不起来,更别说拔刀迎战了。 这地支阵法的威力就连岳彪都吓住了,从出城到收场,也就他一人耍了几下斧头,其他人连刀都没出鞘,就这么跑了几圈,后边就有一群战俘在等着自己。 “妈的,老子总算明白什么叫不劳而获了!” 那个小六吞了吞口水,望着一地的精良武器,还有那一匹一匹的高头战马,简直不知该作何感想。 “岳老大,我能不能挑几匹马?” 小六回过神来,开口询问道。 岳彪点头道:“把这些人全部绑了,带回城去,然后你们自己挑选喜欢的兵器和战马,不过可给我悠着点,都吃光了,我可不好跟凌将军交差!” 众人欢叫一声,立即捉捕战俘,这些西域军已经没了力气,要么就是躺在地上,要么就是趴在马上,龙麟军将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全给绑了,就连捉头猪也没这么轻松。 首战溃败,西域军士气一落千丈,然而这一边倒的战况全是落在山头的人眼中,他们装束各异,其中三人乃是儒道佛,另外两人则是武将打扮。 “此阵当真厉害,其厉害程度堪比煞域的六道轮回阵!” 道人长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叹道。 僧者眼眸依旧不抬,淡淡地问道:“紫鹤真人,您观望了许久,可窥出其中奥妙?” 那名道人正是紫鹤,只见他道:“任何阵法皆有极元和阵眼存在,净尘那贼厮狡诈多计,一定会将阵眼掩得密不透风,所以击破阵眼并非易事,那咱们不如退居其次,破极元。这阵法以十二地支为根本而排列,就有十二个极元,这极元可以是位置,也可以是物品,只要破去其中之一,那就好办许多!” 僧人缓缓睁开眼眸,那双眼眸深邃无边,好似汪洋大海,他似乎来了兴趣,说道:“真人见解独到,是否破去极元就可以瓦解阵法?” 紫鹤叹道:“十二地支相互呼应,除非击破阵眼,否则阵法不灭,但极元却是一股元气,使这阵法威力发挥最大的力量,我们只要击破极元,便可以最大程度地削减阵法威力。” 僧人正是修成圣佛法身的识尊者,听了紫鹤的话后他眉头又涌上愁云,蹙眉道:“全部击破十二个极元,这难度不在击破阵眼之下。” 儒者一袭紫衣,风度翩翩,正是靳紫衣,他抚掌笑道:“道长此言,靳某茅塞顿开!” 识尊者和紫鹤同时望着他,靳紫衣不卑不亢地道:“道家阵法堪称三教第一,但其根本在于一个平衡,阴阳平衡,五行平衡,与其打破十二个阵眼,倒不如只破其一,十二缺一,平衡难持。” 紫鹤道:“只破其一,最多也只能瓦解一城之力,十二地支的玄通法力依旧庇护敌军。” 靳紫衣笑道:“一城便足够了,最起码我军可以在这座城附近发挥正常实力。如今我军实力远在叛军之上,在无外力干扰下,要夺回一城并非难事。” 其中一个武将开口道:“敌军水师强悍,这十二座城池都有水路可达,仅仅夺下一城反倒会成为孤城,最后还是要被水军给蚕食!” 正是江南主帅仇白飞。 靳紫衣笑道:“非也,非也!江南虽是水乡,但也并非处处,譬如这睦州城就是一个例子,它只是北面有水,另外三面都是平川陆地,正好是西域强军纵横的场所!” 另一员武将正是西域军主帅张焕雨,他眉头大展,兴趣顿生,说道:“相爷似有妙计,不妨给咱们说一说,也好让张某感受儒门智囊之风采!” 靳紫衣笑道:“张大帅客气了,靳某的意思便是先取一城,然后在一步一步地瓦解对手防线。乌龟壳再硬,咱们今天敲碎一块,明天砸碎一片,总有一天会把这缩头乌龟揪出来!” 仇白飞也问道:“那相爷准备从那座城下手呢?” 靳紫衣目光锐利,望着远处,淡淡地道:“就先拿睦州开刀!” 仇白飞点头道:“相爷好眼力,这睦州距离我军势力最近,拿下来后我们也出兵兼顾协防,着实是一步好棋!” 张焕雨笑道:“妙哉,张某便倾全力配合仇兄和相爷,无论如何也要打下这个睦州!” 紫鹤拱手道:“贫道也会尽全力寻出极元器之所在!” 靳紫衣道:“靳某会派遣所有探子混入睦州,寻出极元所在!” 就在此时,低沉兽吼响起,随即传来一个轻柔女声:“诸位,贫尼来迟了,还望见谅!”,识尊者拍手笑道:“哈哈,不迟不迟,师太来的正好,这帮逆贼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