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鹭明鸾后,龙辉回到府邸,却见魏雪芯柳眉凝锁地站在院子里。 龙辉问道:“雪芯,你怎么了,干嘛皱着眉头?” 魏雪芯道:“大哥,翎羽她发起高烧了,还满嘴的胡话,你快去瞧瞧吧。” 龙辉急忙奔进屋里,只见白翎羽双目紧闭,俏脸酡红,檀口细喘,呢喃呓言:“母妃……不要走,不要走……” 随即语气一转,边流泪边骂周皇后和皇甫武吉:“周贱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皇甫武吉你这负心汉,你为什么还不死!” 玉无痕坐在床沿替她把脉,林碧柔则用湿毛巾替她敷额擦脸。 龙辉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我出去一阵子,小羽儿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玉无痕叹道:“白妹妹是仇火悲怒攻心,导致风邪入体,所以才忽然大病。不过不碍事,以白妹妹的根基,睡上一觉就好了。” 林碧柔接口道:“翎羽现在心神不宁,体力虚耗,若不好好理顺气息,有可能会走火入魔,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还得以防万一。” 龙辉说道:“让我来照看她吧,你们先回房休息吧。” 碧玉双姝点了点头,出屋后又轻轻掩上房门。 龙辉叹了一声,脱去鞋袜,躺在床上,伸手将白翎羽抱在怀里,只觉她娇躯滚烫似火,里衣已经被热汗濡湿,身子不断地颤抖,就像是颠沛流离的小野猫在风雨中嗖嗖发抖,可怜兮兮。 至亲死别的滋味龙辉也感受过,心里不禁生出共鸣,眼角缓缓湿润,只是紧紧箍住怀中玉人,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报仇?隐忍?两个不同的念头不住地在脑海里交织碰撞,却是一直分不出个胜负,龙辉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梦境迷离恍惚间,龙辉发觉自己忽然置身在一片陌生的环境,说是陌生,其实也是熟悉,那是一座阁楼,茶具字画,桌椅花草一一齐全,而窗外却是一片无边的混沌虚空。 这是无涯之崖那片混沌空间,也是玄天真龙的出生之地。 龙辉心中一敛,也不知为何会重回此地。 “你来了?” 对面传来一声温雅轻笑,龙辉不禁抬眼望去,顿时吃了一惊——眼前之人竟是自己。 龙辉暗忖道:“这个梦也做得够怪异的……” 那个自己却笑道:“不是,只不过是自我意识的对话罢了。” 龙辉更是大惊,心里话怎么会给他知道呢?那个自己又笑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哪有自己不知道自己心里话的道理。” 龙辉灵光一闪,说道:“你是玄天真龙?” 那人笑道:“什么叫做你是?难道你不是吗?我和我之间还有差别吗?” 龙辉尴尬一笑:“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玄天真龙道:“久违了,转生后的我!” 龙辉也道:“我也没想到,竟然能见到前生的我。” 玄天真龙望着龙辉道:“情意绵绵,亦是历劫千载,这就是是谁的魔考,是我,还是我?” 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自己,龙辉早已摈弃惊愕和不解,心灵通畅,眨眼间便明白玄天真龙那听似莫名的话语,这两个我,第一个就是指前生真龙,第二个便是指后世龙辉。 “千载尘封,情海无涯,苦海无边,既是我的魔考,亦是我的魔考。” 龙辉淡淡地道,“我今生不求威震天下,福泽众生,只求身边爱人无忧无虑,可惜却始终难成心愿。” 玄天真龙道:“心愿便在心中,只要我一心守护,无论是尽力而为,她们一定会平平安安,柳儿、黄欢之事绝不会重演!” 龙辉道:“那么请问‘我’,我该如何去面对小羽儿复仇一事?” 玄天真龙笑道:“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问我之本心。” 龙辉沉思片刻,仍是没有答案。 玄天真龙笑道:“既然无法轻易定夺,何不随其自然?” 龙辉叹道:“也只能这样了,无论小羽儿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帮她!” 玄天真龙笑道:“既然早有答案,何须踌蹉?” 龙辉道:“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杀出玉京,再不然便解开封神法印!” 玄天真龙摆手道:“破封神不可草率,这封印不简单,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 龙辉蹙眉道:“此话怎解?” 玄天真龙道:“封神法印乃是三教教主设下的惊天阵法,用来限制武者力量,其功效乃是针对修者武脉,使得每个人再出生之后,无论是儒道佛,还是魔妖煞,其武脉都会被莫名玄力压制,就算日后踏入修途,也不复太荒之时的大神通。” 龙辉点头道:“此事我也听洛姐姐讲过,但为何会万劫不复——难道是指修者再度厮杀,引发的各种灾祸?” 玄天真龙摇头道:“众生因私心而起的争斗早就是一种灾祸,我所说的万劫不复并非指这兵燹厄运,而是指修者本身的劫数。” 龙辉不由竖起耳朵,仔细听自己叙说,他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记忆深处的真相,不会骗人。 玄天真龙说道:“武道原本分为四大境界,分别是后天,先天,天人,破虚。封神法印的存在使得武脉受限,强行被压下了两个境界,也就是说若解开封印,天下武者便会瞬间提升两重境界,也就等于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大提升,这个时候便是劫数到来。” 说到这里,龙辉忽然明白过来,当武功练到一定程度后,若想再提升除了自身的积累还需历经心魔考验,这个考验也称为生死玄关,若能跨过玄关那便可以更上一层楼,若过不去轻则废功,重则丧命,这其中凶险笔墨难以形容。 若如玄天真龙所言,封印解开,武脉便会破开束缚,修者之境界便会连跳两个境界,也就是相当于经历两次凶险的生死玄关,一个不慎便是功体散尽,根基尽废,形神俱灭。 “也不知天人与破虚是何种境界?” 龙辉好奇地想道,谁知他心念甫动,玄天真龙便生出感应,也许是说自己本体的记忆忽如泉涌,直接把心中疑问给解答出来。 后天者,炼气养身,武脉凝元,摘叶飞花,杀敌百步;先天者,洗髓易筋,心身超俗,凭虚踏步,御风而行;天人者,合身天道,万夫莫敌,不死不灭,轻蔑红尘;破虚者,超脱三界,凌驾六道,傲视寰宇,逆转星辰。 龙辉脑海中立即出现了太荒时期的一些记忆,关于武道四重境的描述,就在他细细品味这几句话的时候,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太荒高手的风采,只见这些高手翻掌天惊,踏足地动,千军万马在其眼中不过蝼蚁尘埃,不值一提。 此情此景,既让人向外,又叫人担忧,龙辉暗忖道:“若封印解开,后天高手可能就会直接跳到天人境界,别的不说,后天跃先天已经是九死一生了,更别说连跳两级……也不知道有多少武者能通过两次生死玄关。我乃是转世再生,筋骨血脉皆重组,也受到封神法印的限制,在酆都时忽然出现前生神通也不过是元神中遗留的残力罢了,法印解开那天,我同样要经历生死玄关。” 威力越大,死关也就越凶险,且看那昊天圣母积累多年,也不敢轻易冲击先天之境,由此可见这脱胎换骨并非易于。 回报越大,风险也就越大,世上果然没有两全其美之事,龙辉暗叹一声,就在此时,念想倏然回归,前世真龙再度消散,他也醒了过来,耳边传来均匀细微的呼吸声,抬眼望去,只见白翎羽蜷缩在自己怀里海棠春睡,静静地沉睡,修长的睫毛上依稀挂着泪珠,活像一只疲倦的小猫。 龙辉暗忖道:“且不说解封后的凶险,就是入地宫深层也是暗含无穷变数,如今这个关头实在无暇顾他,我不但要狭缝求生,还需埋好后路。” 白翎羽睡得极沉,天亮后仍未苏醒,反正今日不用上朝,龙辉便一直在她房里陪伴,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第三天,白翎羽仍在闭眼熟睡,但早朝将至,龙辉便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出门上朝,心想:“小羽儿方历大变,身心交疲,我就替她告个病假,今日不用上朝了。” 出了龙府,顺着国运大道直入宫门,一路上看到不少赶来上朝的文武官员。 其中崔家父子也在其中,他们并未向龙辉打招呼,只是投来一个会心的微笑,便各走各的路。 过了正大宫门,踏着通往明景殿的石阶,百官陆续入朝。 当走到一半台阶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龙将军,早啊!” 转头望去,只见铁如山健步如飞,面带笑容地跟他打招呼,龙辉不敢怠慢回礼道:“铁元帅好!” 自从杨烨被封镇南王离开铁壁关后,铁如山便再度接掌北疆帅印,龙辉在铁壁关时多得这位老将的照顾,每次见面都是礼数周全。 铁如山就像望着龙辉,眼神和蔼慈祥,就像是在看着自己儿孙一般,笑容可掬地道:“龙将军,今日你气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龙辉叹道:“多谢铁帅关心,小将无碍。” 铁如山轻声道:“龙辉呀,我老了,这片神州国土日后还得靠你们年轻人来保卫了!” 语气之中颇有几分悲凉之意。 龙辉笑道:“铁帅您神采奕奕,老当益壮,我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鬼还得继续向您学习。” 论资历,铁如山今年已经乃是军中第一人,行军布阵沉稳老练,当初他镇守铁壁关之时,虽未能扫平大漠,但也将边关守得滴水不漏,给边民带来了三十年的和平时光。 可是他无奈染上重疾,只得还乡养病,而也就在他刚离任一个月,铁壁关就被夷族攻破,造成了那场玉京被困的耻辱。 之后才有杨烨横空出世,扫荡夷族,光复山河。 待铁如山病好后,杨烨更是亲自恭请其出山,还要欲将兵权相让,但铁如山看出杨烨才能胜过自己百倍,便坚持不做元帅,甘愿为杨烨副手,这份胸襟着实叫人叹服。 铁如山叹道:“我今年也九十有二了,这次来玉京当武举主考,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向皇上递交辞呈。” 闻得此言,龙辉一阵揪心,曾几何时,这个老帅孜孜不倦地向他传授带兵经验,又是一步步地将他提拔上来,这份知遇之恩可谓难以回报,如今竟听到他要辞官的消息,不由得生出一片愁云和伤感。 进入殿堂,铁如山站在武官首位,其下依次是仇白飞、龙辉等一干武将,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百官行礼。 皇甫武吉朗声道:“众卿家有何奏章呈上?” 文官这边,宰相崔远平出列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皇甫武吉淡淡地道:“崔相请讲!” 崔远平说道:“微臣日感身子不适,唯恐难以胜任内阁之位,所以特向皇上请求撤出内阁。” 龙辉眼睛朝上一扫,隐约可见皇甫武吉面带喜色,心想崔相这番做法也是明智之举,如今皇甫武吉权势日益增长,若崔家再继续占据内阁之位,只会与皇甫武吉产生冲突,所以急流勇退也不失一种保全之法。 皇甫武吉也看出了崔远平的心意,既然崔家主动交出权力,那他也得给崔家一些甜头,以便君臣双方面子都过得去,于是说道:“崔相的身子也是为国操劳而累坏的,朕便赐三株千年人参让崔相疗养身子。” 千年人参世间罕见,可谓千金难买,皇宫大内也就只有那么十多株,这么一口气便给了崔远平三株可谓是给足面子,也算是对他的识相的赏赐。 父亲刚说完话,崔煊毅也站出来说道:“禀告陛下,家祖父日渐衰老,近日来身子也越发虚弱,微臣身为家中长孙,急切想伺奉祖父膝下,以便让老人颐养天年,还请陛下准许微臣离京回辽东,为祖父略尽孝道。” 这番说辞也等同于交出另一个内阁席位,如此一来,崔家便彻底退出内阁,可谓是对皇权的最大让步。 皇甫武吉心情大好:“小崔爱卿孝心可嘉,朕准你所请。但你现在正值壮年,乃是替国家效力的大好年华,这样吧,朕便封你为辽东海运大臣,修建海港,建造船只,负责海运通商事宜。而小崔卿家既不用远离祖父,又可替建功立业,两全其美也!” 原本海运通商皆有江南临海郡城负责,其他临海的州郡都没有规模庞大的海港,所以崔家那些大生意都得先运至江南,最后才出海,这中间便花费了一大笔绕路钱,如今得皇命修建辽东海港,不但省下大笔运费,还可直接与海上邦国交易,这其中财富不可衡量。 既然崔家如此识趣,皇甫武吉当然不会亏待他们,这也给其他门阀做了个榜样,传递了一个信息——识相者朕决不亏待,若冥顽不灵后果自负。 “皇上,微臣也事禀报。” 铁如山出列上表道,“请皇上允许微臣告老还乡。” 若说崔家辞呈让皇甫武吉开怀,那么铁如山的告老却叫他心头一阵刺痛,眼前这员老将虽说依旧精神抖索,但却已是白发斑斑,满面皱纹,让他生出光阴似箭,天意难违的感慨。 他登基之时,铁如山和程渊之同为顾命大臣,但铁如山只是一心处理军务,从不干涉朝政,相对于程渊之那君轻民重的思想,他更为喜欢这个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的老将,如今听闻他的辞呈,皇甫武吉心里一阵不舍和无奈。 铁如山今年已经九十二了,他十八岁就进入军旅,从一个步兵刀手做起,已经为我大恒奋战七十四年,是该好好休息了……皇甫武吉心中一片唏嘘,压下心中感慨,说道:“准奏!铁帅替国家奋战七十多年,朕要赐铁帅良田千亩,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珠宝十箱,并册封铁帅为一等忠勇护国公,其长子嫡孙世袭爵位,另赐丹书铁卷,除杀人、奸淫、谋反外,皆可免罪!” 铁如山上前谢恩,口呼万岁。 这次的赏赐,皇甫武吉可谓是发自真心,只想尽可能地让这名老将过得舒服,能过安度晚年。 “希望铁帅能再长寿几年,看着儿孙膝下承欢,享享清福。” 皇甫武吉暗忖道,但心中却是有根暗刺——朕今年也有六十了,可是朕的清福在哪?儿孙又在何处?短短一年内,连丧两子,如今还有两个正在明争暗斗,不死不休。 是时候立储了!皇甫武吉心中暗叹一声,虎目扫了群臣一眼,说道:“自朕登基以来,太子之位一直悬空,如今我大恒扫平铁烈,威慑西夷,荡平煞域,国运渐盛,也是时候立下储君安定人心了!” 大殿之内顿时一片沉寂,众人大气也不敢喘,静得针落可闻。 皇甫武吉一字一句地道:“储君人选非同一般,需大智慧,大胸襟,大魄力者方能胜任,以便日后扬我大恒神器于千秋,立我神州威名于万世,朕决定太子人选便是——齐……” 一个齐字说出,众人的心都悬空而起,仿佛被一股飓风吹到了九天之上,就等待着落地的那一刻的震撼。 齐王眼中色彩飞扬,而宋王却是面如死灰。 “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而又急切的声音响起,只见萧元妃站在大殿门口,气喘吁吁地道。 明景殿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众臣眼睛纷纷盯住了萧元妃。 皇甫武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斥道:“后宫不可干政,萧元妃你一妇道人家闯入朝会,该当何罪!” 萧元妃咕咚一下跪倒,哭泣道:“皇上明鉴,臣妾今日冒罪前来便是要还十五年前白妃一个公道,我与白妃情同姐妹,今日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替姐妹伸冤!”白妃二字一直都是宫内外的禁忌,如今萧元妃当众说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大殿都炸开了锅。 龙辉暗叫不妙,萧元妃先闯朝堂,再当众揭开白妃冤案等于最后一搏,殊死一击,此事难以善罢了。 这时力顶宋王的门阀和官员,以裴家为首,皆出声附和萧元妃:“回禀皇上,萧妃娘娘敢明知后宫不可干政,却又明知故犯,就说明白妃一案含冤莫名,还请皇上主持公道,拨开云雾见青天!” 皇甫武吉脸色铁青,怒哼一声道:“萧元妃你口口声声说白妃冤屈,你可有证据?” 萧元妃昂起玉首,义无反顾地道:“臣妾有证人,可证明当日白妃一案皆是有心暗中操控之局!” 皇甫武吉长身而立,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将此案移交大理寺重审,若所谓的冤屈只是子虚乌有,萧元妃,休怪朕不客气!” 萧元妃谢恩道:“臣妾知道,谢主隆恩。” 皇甫武吉拂袖而起,面色铁青地道:“明日朕要在大理寺亲自重审白妃旧案——退朝!” 群臣高呼恭送皇上。 在皇甫武吉转身的一刹那,龙辉不禁感到有些怪异,因为他似乎感觉到这名九五之尊体内真气略显凌乱,而那铁青的面色也不是被气出来的,倒有几分走火入魔的征兆。 走出皇宫,龙辉心中百感交际,凌乱异常,虽说早就料到此事难以躲避,但如今亲身面对却感到一阵无力。 回到家中,听得白翎羽已经苏醒,龙辉急忙过去探视,只见白翎羽秀发披肩,抱被依床而坐,俏脸略显苍白,但却给她那份英姿美态舔了几分温婉柔弱。 眼见龙辉回来,白翎羽展颜欢笑道:“龙辉,你回来了,今天早朝说了些什么?” 龙辉在床沿坐下,说道:“皇甫武吉原本要立齐王为储,但萧元妃强闯朝堂,立储之事便搁下了。” 白翎羽问道:“后宫妇人不可干政,此乃皇甫祖训,萧元妃冒此大不韪,岂不是要自掘坟墓?” 龙辉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她将白淑妃的冤案提了出来,又在裴家的推波助澜下,使得皇甫武吉在大理寺重审此案。” 白翎羽娇躯微微一颤,静呆了片刻,泪水滑落脸庞,边哭边笑,哭累便伏在龙辉怀里休息。 龙辉命人捧来饭菜,等白翎羽醒后,便哄她用餐。 白翎羽饭来张口,吃饱后便又埋在龙辉怀里,龙辉感觉到她的身子正在不断发抖,不由得将臂弯箍紧。 待白翎羽睡着后,龙辉便走到书房召来凌霄和风望尘。 两人朝龙辉施礼。 龙辉持笔书信,写完后便说道:“二位,明日有些要事得辛苦你们去办了。”凌霄和风望尘拱手道:“属下听闻龙主吩咐。” 龙辉道:“在皇室祭祖大典的这段时间,我估计昊天教会趁机作乱,又或者一些不安分子扰乱皇城。你们带着我的亲笔书信到铁壁关,找两个人,一个叫做王栋,一个叫梁明,把这封信交给他们,着他们率三千青龙军赶赴帝都。” 风望尘接过信件,有些忧心地道:“调动兵马需要兵部虎符,而且率兵赶赴玉京,或许落下一个造反的罪名。” 龙辉摆手道:“此事我自有分寸。我信中已经说得明白,以有小股铁烈残部流窜入中原,青龙军是紧急出动追杀围剿,师出有名,而且铁如山老帅今日刚向皇帝提交辞呈,铁壁关暂时陷入一段兵权分撒的时期,再加上王栋梁明二人对我忠心耿耿,私自出兵影响不大,此节关系风首座不必担忧。” 龙辉又说道:“待到了河东与玉京交界之地是,便青龙军在登云山上安营扎寨,此地乃是距离玉京最近,也是最高的山峰,可居高临下望见玉京城池,若看到紫色烟火升起,便是发兵信号,到时候,你们立即率兵从北门冲入城内。若是看到黄色烟火,尔等便带兵速速撤离。” 两人明白过来紫色烟火就代表情况危急,唯有兵行险招,而黄色烟火则说明情况安稳,不必节外生枝。 两人接过信件便星夜兼程赶赴北疆铁壁关,风望尘修炼风性功体,擅长轻功身法,而凌霄身担雷炎二卷,内元雄沉霸道,以内力推动,脚力也是不慢,过了子夜就出了玉京地界,即将进入河东范围。 在玉京与河东交界处,群山连绵,地势险要,可谓是帝都的天然屏障,风望尘停步观望,目光落在了最高的峰顶,叹道:“此地应该便是登云山,果然一览众山小。” 凌霄道:“既然来了,那咱们便翻过这座山,也好先行探个路。” 风望尘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登山而上,行至半山腰时,凌霄武感触动,敏锐地道:“智流座止步,前面有动静。” 风望尘闻言立即闪身躲到草丛中,闭目凝神,细查四方风向。 凌霄也跳到一颗树上,居高观望。 只见远处似有人影走动,但步伐稳健,进退有据,行走路线也是极尽简练利索,不做多余之事。 这种步子凌霄也曾见过,当初崔蝶将崔家一名退役的老兵留在盘龙圣脉协助练兵,这种方法乃是便是神州军营中专门巡逻放哨用的,三人为一组,九人为一队,呈梯度行走,简练而又有效地进行全面的巡逻。 “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士兵出现?” 凌霄暗自生疑,草丛中的风望尘也是神色凝重,两人以传音入密之法互通消息,商议深入一探。 两人隐匿行踪,提气轻身,朝着山顶而去,一路上看见不少士兵,约莫有两三千人,而且这些人都是缄口不言,要么就在休息,要么就在巡逻守夜,沉默安静的不像活人,若不是看到他们还有呼吸,还真以为他们是煞域尸兵。 由小见大,这两三千人能够闭嘴不言,便是训练精良的表现,这种士兵无声无息,来无影去无踪,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他们就连休息的时候也紧握兵器,身上隐隐透着一股沉重的血腥味,想必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风望尘暗自捏了个唤风决,召来一阵大风,将一棵树吹得沙沙作响,只见距离大树最近的一队士兵纷纷睁开眼睛,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猫,毛发几乎倒竖而起,将军刀拔出半截,紧盯树木,而弩兵则将弓弩对准了树冠,随时准备攻击。 “稍有风吹草动便如猛虎出闸,随时准备战斗!” 风望尘暗自忖道,“如此精锐绝非泛泛之辈,定是神州军界的强军。” 想到这里向凌霄使了个眼神,两人达成默契,欲要再度刺探。 忽然间前方走来两道卓越身姿,踏步生威,气度不凡。 凌霄凝神观望,只见这两人并肩而行,身材几乎一样高,但气质却是各异,左手者身着赤红锁子甲,腰胯军刀,浓眉大眼,犹如炼狱鬼神,雄沉狠毒;右手者身着幽蓝紫金铠,手提长剑,剑眉星眸,面白唇红,像是书生从军,温雅秀气。 看见这两名将领,文武首座心中生出一种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觉,似乎曾与二人有一面之缘。 两名将领例行巡营,视察士兵,走了几步,忽然看见幽暗树林中燃起两粒淡绿色的光点,随即腥风扑鼻,更响起鳞甲摩擦地面的声音。 蓝铠将轻笑道:“原来是条饿坏的大蟒蛇,想出来找些晚点填肚子了。” 众士兵手握兵刃,迅速列队结阵,凝神戒备。 蓝铠将笑道:“区区一条畜生,不必劳师动众,待本将将它拿下给诸位兄弟做夜宵!” 说罢一扬披风,笑呵呵地走入树林深处,先是一阵尖锐的长啸,随即便再度陷入沉寂。 只见蓝铠将缓缓从树林中走出,手中拖着一条粗如水桶,三丈长短的大蟒蛇,浑身血淋淋,仔细看去才发现浑身皆是针孔,就像是被暴雨梨花针打中一般,死相苦状。 蓝铠将将蟒蛇丢到地上,吩咐几个士兵将其剥皮割肉,一半制成肉脯干粮,一半用煮成蛇羹热汤。 凌霄脸色一沉,他瞧出此人的内劲乃是偏于阴柔歹毒,将真气炼化分散,犹如细针一半发出,无孔不入,防不胜防,饶是如此鳞坚甲厚的巨蟒也只有惨死一途,这种功体他和风望尘曾经见过一次,那便是晋王遇刺的那个晚上。 “这两个刺客竟是军中将领,难怪对于军营排布如此熟悉。” 凌霄暗自思忖道,遇见如此强敌他心中斗志澎湃,体内战血沸腾,恨不得就与两人比个高低,但他也并非莽夫,对方不仅武艺高超,而且还带着几千精锐,若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两人正想趁机撤退,风望尘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细微的声响难瞒真正高手,只听赤甲将大喝一声:“藏头露尾的鼠辈,还不现身!” 蓝铠将闻声而动,披风一摆,尖锐真气如细针而发,铺天盖地射杀而来。 风望尘心知难免恶战难免,饱提内气,运转元功,风之卷应然而出。 只看智流座双掌运化,抚风化掌,太极轮转,正是柔风太极圈。 旋风转动,将尖锐针劲尽数裹住,卸到一侧,力保门户。 蓝铠将冷哼一声,剑眉扬起,大步踏来,挥手便打,掌心处真气隐而不吐,但若是打实那便是万针入体,骨肉脏腑皆被刺破,死状悲苦。 风望尘心知此掌不可硬接,立即施展风之卷的轻功步法——无量风影,行踪飘忽不定,蓝铠将感到自己似乎是在捕风捉影,任由招式再猛也是一无所获。 “我来助你!” 赤甲将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居高临下,双拳朝天一举,风望尘只觉得四周气流仿佛被他这么一举手便抽了个精光,整个人处于真空状态,浑身轻飘飘的无处势力。 随即赤甲将真气一转,双手朝下一压,被抽走的气流顿时浓缩成团,犹如千钧巨石压在风望尘身上,使其身法为之一滞。 危难之刻,风望尘毫无惧色,表情依旧沉着,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同伴可以瓦解眼前杀机。 就在两名将领即将形成围杀绝境之时,忽闻一声惊雷吼,只见凌霄脚踏“奔雷步”强势压境,抬手便是雷之卷之绝式——天罡雷音,只见他拳若怒雷,拳风嘶吼,恰似雷音镇魔。 赤甲将只得放下风望尘,回身应对凌霄钢拳,他五指握拳,内力凝于手臂,毫不退让地一拳击出,于凌霄拳头相碰。 双拳对击,声波巨响,两股真气排斥爆炸,两人各自被震退数步,也就在两人对拳的下方地面竟被炸出一个大坑。 眼前不宜久战,需尽快赶赴铁壁关,风望尘当机立断,招呼道:“凌霄,速退!” 说罢边打边退,施展烈风刃逼开蓝铠将,趁势退入树林之中。 凌霄见状,双拳互击,雷劲崩散,以他为中心向外辐射,方圆三十步内,雷电交加,生人勿近。 借着敌方瞬间的迟疑,凌霄也退入林中,赤甲将手掌一摆,示意士兵追击,谁料却被一阵大火给逼退。 原来退入林中后,凌霄立即施展炎之卷,以炎阳真元点燃四周草木,如今正值秋季,天干物燥,炎气触之即燃,一旁的风望尘也捏出召风决,风助火势,使得火势迅速蔓延,将敌军将士暂时挡住,换得撤退时间。 两人迅速翻过登云山,再进入河东地界。 凌霄蹙眉道:“被这不知从哪冒出的精锐占据登云山,龙主的计划岂不是难以实施了?” 风望尘道:“龙主只是定下大方向战略,至于战术如何施展便要看我们的发挥了,行军打仗之事我也不在行,等到了铁壁关,再跟王栋梁明商议吧。” 凌霄道:“那两个将领武功不简单,而且又懂带兵打仗,看来我此番前去铁壁关,也得请教一番行军之事了。” 风望尘笑道:“难得见到武魁座如此虚心好学,真是奇观一件。” 凌霄道:“学无止境,日后难免要随龙主征战,若不懂带兵打战如何配得上武魁二字。” 风望尘又道:“那两个将领却是难缠,若只有我一人,恐怕难逃一死,不知凌兄你对上这两人又多少胜算?” 凌霄神色凝重,蹙眉道:“单打独斗五五开,以一敌二必败无疑,若是下回再遇上这两人,需得找林碧柔助拳,方有胜算。” “凌兄,比武打斗之事暂且按下。龙主担忧的事情也并非空穴来风”风望尘一边飞奔一边说道,“此乃我方才跟蓝铠将领打斗时从他身上取来的。凌兄,你且瞧瞧这是何物?” 摊开手掌,只见一枚军徽赫然在握,军徽上雕刻着虎豹形象,栩栩如生,在夜色中迷蒙中似乎便有虎豹咆哮,嗜人血肉。 凌霄吃惊道:“这分明就是西域虎豹营的军徽,这伙人是虎豹营的?” 风望尘点点头道:“如此精锐强兵,屈指可数,想来不会有假。而那两个将领分明就是当日在晋王军营跟我们交手的两个刺客,看来昊天教的黑手不但伸到军中,而且还准备发动兵变了!” 凌霄蹙眉道:“虽说兵力不多,但虎豹营身经百战,若是暗中偷袭,再加上内应的协助,兵变也并非不能成功。” 风望尘道:“如此情形,我们更加快步伐,争取早日到达铁壁关,为龙主搬来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