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继续进行,整个帝都上空弥漫着一层紧张的气氛,特别是文武胡同附近,已经被士兵围住戒严,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进入文思殿和尚武堂百步范围,就算是白天都是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一架马车从文武胡同缓缓驶出,两名士兵急忙上前拦住道:“车上何人,速速下车检查!” 忽闻车内响起训斥声:“国渊夫人的座驾也敢惊扰,你们好大的胆子!” 话音未落,一名女子从车门探出头来,怒视着两名士兵。 这女子丫鬟打扮,却是肌肤黝黑粗糙,姿色平庸。 两名士兵继续说道:“我们奉命戒严,检查一切出入车辆和行人,还请夫人见谅!” 国渊夫人乃是阁老遗孀,更是一品诰命,远非他们可以得罪,故而语气也多了几分恭敬。 车帘缓缓掀开,一名盛装打扮的美妇人探出头来,说道:“小柔,两位军爷不过是例行公事,不要为难他们!” 只见这妇人如云秀发往后盘起,交错成结,高高挽起,用碧玉色的古雕发簪交插在其上,在懒暖薄阳的光线映出一份素韵温婉、淡雅从容,毫无瑕疵的脸蛋儿妩媚,肌肤犹如剥壳鸡蛋般光滑,水眸泛着媚人的光彩,仿若两潭春天的幽深碧潭在晃动,不是穆馨儿还有何人。 她外穿素缕兰色衫似,内衬牡丹长裙,下车之时,她轻提罗裙,生怕裙子扫到地面,沾上灰尘一般,那份柔弱娇媚的气质尽显无疑,看得两名士兵目瞪口呆。 黑脸丫鬟虎着脸喝道:“看什么看,快点检查车辆,我家夫人还得入宫面见皇后娘娘,若误了时辰,你们可担当得起!” 两人吞了吞口水,急忙收回心神,依照惯例检查车辆,但却是心湖澎湃,只是草草望几眼便结束了。 两人毕恭毕敬地道:“小的鲁莽,还望夫人恕罪!” 穆馨儿微笑道:“两位军爷也是尽职之辈,妾身怎会怪罪,就此告辞!” 她话音带着江南侬音,就像是蜜糖一般,甜得渗入骨髓,听得两个士兵身子都仿佛轻了几斤。 马车驶出文武胡同,朝着国运大街而去。 车内,穆馨儿脸上的柔和笑容慢慢退去,换来的竟是淡淡的哀愁,原来方才她只是维持礼节和身份才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实际上是心事深藏。 穆馨儿叹道:“接到皇后娘娘的懿旨,倒叫妾身极为意外,也不知道是皇后之意,还是皇上宣召。” 皇帝若有事宣召这些贵妇人进宫,都会让皇后颁下懿旨,为的就是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导致君臣离心,但大恒立国以来,也有过几个皇帝窥探大臣妻妾的美色,以陪皇后的名义将这些贵妇美人宣召入宫,满足自己淫欲。 然而,皇甫武吉自从登基以来,从未做过此等淫事,所宠幸之人也都在后宫之中,从不对大臣妻妾起非分之想,所以穆馨儿倒也不怕会遭受淫辱,只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毕竟此刻科举进行,皇上皇后怎么有闲情宣召自己这么一个寡妇。 丫鬟说道:“夫人切莫担心,龙主吩咐碧柔保护您安全,就一定不会让外人伤你。” 穆馨儿笑道:“碧柔姑娘,妾身多谢你了!” 丫鬟抬起头来,原本暗淡灰蒙的眼眸嗖的一下就变得明艳清明,妩媚含情,正是易装换容后的林碧柔。 林碧柔轻笑道:“夫人客气了,其实是龙主不放心你,才让碧柔来贴身保护夫人的。” 穆馨儿眼眸闪过一丝温柔,问道:“龙辉最近还好吗,传闻他在征讨煞域的时候得了失魂症,现在可好些了?” 林碧柔点头道:“夫人请放心,如不出意外,龙主今日之内便可康复。” 穆馨儿松了口气道:“当日龙辉患病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帝都,但我见了他几次,感觉这孩子十分精神,所以才一直隐而不问,今日听得此言,总算安心了!” 林碧柔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龙主的失魂症也是时好时坏,但这都将成为过去,后天武举的最后一关比武擂台,龙主一定可以亲身观战的!” 两女坐在马车内一路交谈,不知不觉便倒了皇城正门,赶车的仆人跳下车来,给看门的士兵递过名帖和通行令,士兵仔细查看了一番,恭敬地说道:“国渊夫人是奉皇后懿旨进宫,小人这便放行。” 说罢,守门士兵大开方便之门,让马车驶入宫内,但马车也仅仅驶入外墙,要进入内宫大门,无论是谁都得步行进入。 穆馨儿在林碧柔的搀扶下移步,娉婷多姿地走入内宫。 两女穿过重重宫门,踏着玉雕石阶,沿着漆红走廊,行至一座庄严的宫门前,抬眼望去,只见几个斗大金字历历在目——甘福宫!门为朱红,缀以金钉,顶盖铜瓦,镌镂龙凤天马图,远望光耀夺目,自有一副庄严气派。 林碧柔叹道:“东宫之内,便以此甘福宫最为华贵,不愧是大恒正宫!” 林碧柔已经是说的极为小声,但却还是落入他人耳中,只闻一声锐喝道:“何方贱婢,敢在宫门重地喧哗!” 林碧柔暗忖道:“好个内宫大院,攻心斗角无处不在,我这么小声说话还是难免被人听去,活在这儿,就算享尽荣华富贵,又有乐趣!” 想到这里,林碧柔不免对这说话的人生出几分悲悯和同情,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宫女服侍的妙龄女子正对自己怒目相视。 “这位姑娘,妾身的丫鬟未见过世面,初次得见甘福宫此等气势难免有些惊愕,还望姑娘海涵!” 穆馨儿回答不卑不亢,不但瓦解了林碧柔的尴尬,也让对方无法解题发挥,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些后宫女子什么缺,就是不缺一张搬弄是非的利嘴,于是她便抢先一步堵住对方的话题。 宫女毕竟是宫女,在穆馨儿此等贵妇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被这一轮的糖衣炮弹,顿时失去了刁蛮之气,唯有笑脸相迎:“国渊夫人客气了,奴婢不知这位姐姐是夫人的人,才恶言相向,还请夫人恕罪!” 说罢便侧主动请穆馨儿入内,按理来说,任何人都不允许带仆人丫鬟入甘福宫,但穆馨儿地位崇高,所以林碧柔也沾了不少国渊之光,得宜畅通无阻地步入这座大恒正宫。 红花绿树之中,却见一抹华贵雍容的倩影,美目凝华,正笑意盎然地望着穆馨儿。 在距离丽人还有三十步的时候,穆馨儿立即行礼道:“妾身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碧柔身为丫鬟身份,甫一见皇后,立即跪了下去,在没得到允许之前是不能抬头,但还是用眼角余光扫了这妇人一下,只见一身金缕玉凤袍裹住婀娜娇躯,亮丽乌发以凤簪挽起,宝珠垂下,映照着华贵端庄的俏丽花容,柳眉入鬓自有国母威严,朱唇含笑却不失大方,身后宫婢摇扇捧玉,更将其母仪天下之风承托的淋漓尽致。 周皇后玉手虚扶,笑道:“国渊夫人免礼,还请入座!” 穆馨儿还礼谢恩,朝着皇后走去,而林碧柔能够进入甘福宫已经是给穆馨儿天大的面子了,至于接近皇后是根本不可能的,唯有在原地跪着等候。 穆馨儿坐到指定的座位,接过宫女奉上的香茗,垂首启唇,轻轻抿了一口,便得放下回礼谢恩,远处的林碧柔看的是好不憋屈,暗忖道:“喝茶都不能多喝几口,这宫廷礼仪比起盘龙圣脉还要罗嗦!” 周皇后笑道:“难得国渊夫人入宫,哀家十分欢喜,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夫人多留片刻,也好让哀家好好跟夫人说说话!” 穆馨儿道:“皇后真是折煞妾身了,能得娘娘召见已是万般荣幸,哪还敢奢望其他。” 周皇后朱唇勾笑道:“夫人太客气了,成阁老生前曾是帝师,若论辈分,哀家还得称您一声师娘呢!” 她说话圆滑而又不失礼仪,几句话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与穆馨儿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 “皇上驾到!” 随着一个太监的吆喝声响起,太监提前捏着前摆,宫女则提起裙裾,虽是准备下跪叩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人的一致的叩拜声中,一道金袍雄躯缓缓踏入甘福宫,虽未带随从,但却是龙行虎步,雄沉深渊之余透着摄人的皇者之气,正是大恒皇帝——皇甫武吉,在他身边紧随着一个柔丽水嫩的妇人,此妇人身着粉色素衣衫,下衬水绿轻纱裙,莲足轻摆,摇曳生姿,虽不似周皇后那般雍容华贵,但却有股小家碧玉的气息,其美目如水,未语先笑,雪肤细嫩如水,倒与穆馨儿有几分相似,都有种江南水乡的迷蒙烟气。 周皇后亲身相迎:“臣妾拜见陛下,想不到陛下日理万机,竟也有空来甘福宫。更想不到,苏妹妹也来了!” 随着皇甫武吉而来之人正是苏贵妃,只见她垂首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用的正是妃嫔的礼仪,做的落落大方,规规矩矩。 皇甫武吉坐入主位,两名后妃分列主次,而穆馨儿则坐于下首客座。 周皇后问道:“陛下最近不是正在忙科举之事,何以有闲情到臣妾这儿来了?” 皇甫武吉语气平和,就像是聊家常一般说道:“今日是特地来告诉皇后一个好消息的。” 周皇后咦了一声,问道:“能从皇上金口说出,定然是非凡之事也,臣妾对此消息倒真是万分期待。” 皇甫武吉道:“朕方接到铮儿的汇报,武举进行的十分顺利,而且还在举办过程锁定了几个可疑人物。” 周皇后问道:“皇上,臣妾愚钝,不知这可疑人物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铮儿和皇上如此费神。” 皇甫武吉说道:“昊天教!” 这三个字一出,现场气氛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和肃杀,穆馨儿内心翻起无匹怒浪,一双美目几欲喷出火来。 皇甫武吉朝穆馨儿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说道:“国渊夫人暂且息怒,昊天教之恶行罄竹难书,朕定会还成阁老和穆家庄一个公道!” 穆馨儿垂首抹泪道:“妾身叩谢皇上大恩!” 说罢款款起身,朝着皇甫武吉跪倒。 皇甫武吉急忙举手虚扶,说道:“夫人切莫多礼,成阁老乃朕之老师,您便是朕之师娘,这师徒之礼不可乱,还请夫人快快入坐!” 穆馨儿一言不发,还是跪倒在地,说道:“君臣之礼同样不可逾越!” 皇甫武吉见状便不再阻挠,待穆馨儿行过叩谢大礼后,才命宫女把她扶起。 皇甫武吉说道:“此番主考乃是军中两大名将,铁如山和仇白飞,再加上青龙麒麟两大军团的将领也在现场,只要昊天教的奸细一露出马脚,朕保管他们插翅难飞。届时,再顺藤摸瓜,将隐藏在暗处的沧释天揪出,便可一劳永逸,拔出这颗毒瘤!” 这番话虽然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但却让林碧柔惊叹不已:“好个九五之尊,话中藏话,意味深长。先是提及仇白飞,再提及龙主,又暗示需要各方将领联手擒拿沧释天,如此一来,国渊夫人就无法责怪仇白飞当日那番冷血行径,而且为了大局着想也为龙主的仕途,夫人无论如何都得将这口恶气吞下。这个皇帝老儿,软硬兼施的手法用的出神入化,直接把穆夫人的怨气给堵了回去,又能保持文武大臣的均衡。” 果真如林碧柔所料,穆馨儿在听了这一番话后,俏脸露出凝重的神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无奈的凄苦,最终只能尽消于无,显然已经是抛下告仇白飞御状的念头。 这时,周皇后忽然开口道:“陛下,臣妾想到尚武堂一睹我大恒之铁血勇武,还请陛下恩准!” 皇甫武吉蹙眉道:“皇后,昊天教之邪人很有可能隐藏在尚武堂内,你一个弱女子何必冒此危险呢?” 周皇后启唇道:“臣妾身为大恒国母,怎能惧怕区区邪人,而且臣妾若现身尚武堂还可令昊天教之人心生狐疑,提前露出马脚。再说,尚武堂内各路猛将云集,昊天小丑焉能翻出大浪!” 皇甫武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微笑,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皇后有如此胆魄,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实乃我大恒之福,朕准了!” 林碧柔和穆馨儿心中顿时翻起无边巨浪,丝毫看不穿这对帝后在玩弄什么手段,若说召见穆馨儿是为了安抚穆家庄的怨气,但如今皇后亲临尚武堂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不但大恒,就算历朝历代也没有一个后妃出现在科举现场。 林碧柔眼尖,捕捉到了苏贵妃嫩脸微微抽动,心中猜出了几分:“周皇后此番举措一是为齐王夺嫡造势,而最重要的恐怕就是得到皇甫武吉默许,藉此机会敲打敲打苏贵妃!” 林碧柔再结合龙辉对苏贵妃的怀疑,不难得出答案,暗忖道:“此女子可能与昊天教有关系,皇甫武吉是要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她,更有可能是借她的口来扰乱昊天教的部属。这也就能解释为何,皇甫武吉来见皇后还要带着此女,看来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皇甫武吉呵呵一笑,起身道:“既然皇后要去尚武堂,那爱妃便陪皇后出宫一趟吧!” 听到皇甫武吉这句话,林碧柔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果然是要打草惊蛇,敲山震虎,借着苏贵妃的口向沧释天宣战,到了这个情况,沧释天要么就提前发难,要么就忍痛舍弃苏贵妃这枚棋子,甚至还要赔上布置在武举中的高手!” 苏贵妃神情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就掩饰住了,毕恭毕敬地道:“臣妾领旨!” 皇甫武吉点点头,继续说道:“皇后和爱妃此番出宫,难免会有恶人起歹念,朕已经替你们请来一名高手护航!” 苏贵妃道:“陛下好意臣妾心领了,可是有个男子跟在身边,会有诸多不便,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甫武吉摆手笑道:“爱妃多虑了,这位高手是位女子,不会给皇后和爱妃带来不便。” 苏贵妃俏脸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却听皇甫武吉起身朝东面抱拳,做了个武人的礼仪,说道:“于谷主,皇后和贵妃的安全,朕就全靠你了!” “皇上客气了,妾身定当护全两位娘娘之玉体!” 一道飘渺清雅的仙音响起,天际竟现万剑铺道,一道卓越倩影迎风而至,玉容如水,锐气隐而不发,仙风玉骨,惊压八方邪魅,。清澈秀丽的双眼,如欺霜傲雪,尽觑人间,正是剑仙于秀婷!香风扑鼻,苏贵妃尚未回神,便见于秀婷俏立跟前,淡淡地道:“两位娘娘,请跟妾身一同出宫吧!” 相对于苏贵妃的惊愕,周皇后表现得镇静许多,颔首回礼道:“多谢剑仙护持,哀家这就出宫,妹妹,快走吧,免得让于谷主久等!” 苏贵妃嗯了一声,稽首点头。 穆馨儿忽然开口道:“陛下,妾身也想到尚武堂一观大恒武风,还请皇上恩准。” 皇甫武吉爽快地道:“准,国渊夫人之要求,朕定然尽力满足!” 望着不远处的那几道卓越倩影,林碧柔暗自嗤笑,虽然不清楚剑仙为何愿意保护皇后,但有此高手压阵,就算苏贵妃是昊天教的奸细,也难起波浪,唯有乖乖地趴着。 就在林碧柔还在思索剑仙入京的动机,于秀婷那飘渺声音打入她的心神:“林姑娘不必多虑,前些日子我接到皇甫武吉密信,请我入京协助绞杀昊天教,于公于私本座都不能让昊天教继续为祸世间,除此之外,宗逸逍阁主、净尘道长还有璃楼菩萨也答应了皇甫武吉的邀请,入京围剿昊天教!” 听到此言,林碧柔才算放下心中疑惑。 后妃分别召来各自宫女太监,护卫轿夫,摆驾出宫。 皇后凤架先行出宫,贵妃华轿紧随其后,穆馨儿的马车则在后方跟随,道路四周布满了士兵护卫,路上行人也纷纷回避,或者跪倒在道路两侧,静候后妃驶过。 凤架之内,周皇后端坐在软垫中央,于秀婷则垂目盘膝坐于一侧,白玉般的脸颊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仿佛一尊玉雕观音,端庄清雅,那份得天独厚之丽色,就连周皇后也自愧不如。 皇宫已经率先派人传出消息,鸾凤芳架刚一到达,各大武官已经在列队门外恭迎后妃驾临,恭迎的武官中以齐王、铁如山、仇白飞为首,三人率先出列,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拜见皇后、贵妃!” 在宫女的搀扶下,周皇后缓缓走下凤架,一身凤冠霞服衬得她更为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玉手虚扶,朱唇轻启道:“众卿家平身,哀家只是想一睹大恒武风,众卿家不必拘礼,以免给考生造成压力,影响众人沙场竟武。” 齐王应了一声是,与此同时苏贵妃和穆馨儿皆站在皇后后方五步之外,默默不语,将一切交予皇后处理。 而林碧柔则继续装作丑丫鬟在伺候国渊夫人,唯独不见于秀婷之芳踪,林碧柔心知剑仙一定是不愿出现在俗人跟前,索性封闭自身气息躲在凤架之内,隐而不出。 周皇后朝齐王瞥了一眼,只觉得这个儿子越发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心中窃喜,问道:“铮儿,如今武举进行到哪一个环节了?” 齐王道:“回禀母后,现在正准备举行军盘推演。还请母后随儿臣来,待儿臣为母后和贵妃娘娘引路。” 周皇后含笑点头,偕同苏贵妃、穆馨儿走入尚武堂内。 军盘推演乃是一种防真度极高的军事演练,考生在沙盘上操控手下的棋子,想方设法攻占对手的领地,击溃对手军队,此乃比较考生统兵打仗的能力。 这个考试主要以智力为主,考生只要坐在规定的沙盘前就可以逐一对阵,不需要像前些日子那样打得天翻地覆。 周皇后在齐王的陪同下登高而望,看着考生不断地将棋子放入沙盘内,心中大感好奇,不禁问道:“铮儿,这个军盘推演是如何进行的,你且给母后说说看。” 齐王应了一声是,说道:“军盘推演没人各有一百个棋子,这一百个棋子又分为红蓝白绿橙四种颜色,一个棋子代表一百兵力,而颜色则代表不同的兵种,红色代表神火营,蓝色代表钩枪营,白色代表铁甲营,绿色代表弓弩营,橙色代表骑兵。每个考生可以随意选择兵种的数量,但是棋子总数不能超过一百,除了棋子外,考生还有带上一些纸牌,每一张纸牌代表粮草百斤粮草。” 周皇后问道:“这些粮草又是做什么的?” 齐王笑道:“行军打仗必须配备粮食,这些粮草就是给士兵用的,在沙盘上每过一刻钟就相当于过去一天,每个步兵在每天大概消耗一斤粮食,而骑兵则要消耗三斤粮食,而每个考生所配备的粮食只有三十万斤,也就是说只能维持半个月。这半个月折算成现实时间也就大概两个时辰左右,也就说考生得在两个时辰内击溃敌人,若不然就会粮草耗尽,军心大乱。当然粮草耗尽也并非不能一战,当耗尽粮草,没人还有三刻钟的战斗时间,若是还没分出胜负,双方只能以平局告终。” 周皇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双美目凝视着沙盘中的考生,问道:“铮儿,这个军盘推演何时开始?” 齐王道:“现在就可以开始。” 说罢命人传令下去,随着战鼓敲响,各个考生选取兵种,端坐沙盘前,凝神屏气,指挥方遒,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考生根据地形和天气,以及考官的提示指挥手下的一万兵马逐鹿沙场,各路豪杰各展奇能,这小小沙盘仿佛就成了真正的黄沙战场,偷袭、断粮、火烧、水攻无所不用其极,其中有四个人最为抢眼,分别是岳彪、倪子雄、陈锋和赵无量,这四人一路过关斩将,连克强敌,出尽风头。 仇白飞清点初步战局,然后宣布道:“岳彪、倪子雄、陈锋、赵无量这四人成绩最好,进入最后一轮军盘推演。” 一声令下,四人各自抽签,逐一厮杀比试,岳彪对上陈锋,倪子雄则与赵无量决胜负,在前面两轮这四人的成绩都十分接近,所以军盘推演是拉开距离的好机会,四人纷纷磨拳檫脚,誓要压对手一头。 岳彪与陈锋各自选取兵种,在这个选兵种的过程双方是不清楚对方的虚实,只有开战后才能摸清对手的兵力。 周皇后站在高台上也看不清沙盘的情况,不禁有些焦急,问道:“铮儿,你可知这两人都用了一些什么士兵吗?” 齐王摇头笑道:“回母后的话,儿臣不知,不过若母后有兴趣,儿臣可以请一位监考武官来替母后详细说明。” 周皇后道:“就依铮儿所言,母后确实有些迫不及待了。” 齐王扭过头跟身边的随从说了几句,那名随从急匆匆地跑了下去,过了片刻一名身着白衣银甲的将士走来行礼,只见其剑眉入鬓,鼻梁高挺,步伐稳健,显得英气勃发,周皇后也不禁暗赞一声少年英雄。 齐王道:“回禀母后,这位正是麒麟军统领白宇将军。” 周皇后,心湖暗生波涛,这个白字仿佛唤起了心中的噩梦,而眼前这个少年将领一双眼眸似乎犹如锐剑,随时都有可能将她胸口刺穿。 周皇后压下心中杂念,款款道:“久闻白将军勇武,今日得见真是名不虚传!” 眼见仇人就在跟前,白翎羽恨得银牙暗咬,恨不得将这个贱妇碎尸万段,但心知此刻不宜露出任何仇恨的神态,若不然母妃冤案就会功亏一篑。 白翎羽面色平淡无波地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小将只是受皇恩庇护才能略建功名。” 周皇后笑道:“年纪轻轻竟能如此虚怀若谷,着实难得。不知白将军是何方人士,家中又有何人?” 看似拉家常的话语,却叫白翎羽不得不小心应对,自己若是露出少许慌张便有可能被这个满腹心机的女人瞧出端倪。 “回娘娘的话,小将无父无母,自幼便被镇南王收养,传授武功兵法,对于身世一概不知!” 白翎羽毕竟久经沙场,面对周皇后的试探对答如流,而且说得都是真话,因为她确实无父无母,最起码,在母妃香消玉殒的那一刻,她已经不再承认自己的姓氏,而且也是由杨烨养大的。 周皇后未发觉什么异常,又随口问道:“白将军可有婚配?” 白翎羽微微一愣,摇头道:“四海未平,小将不敢安家。” 周皇后赞道:“男儿志在四方,着实可敬。但成家方能更好立业,白将军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一下终生大事了。” 齐王曾与白翎羽在铁壁关和酆都多番合作作战,对她也是极为赞赏,如今见母后对其另眼相看,心中也是倍感高兴,于是便道:“既然母后开了金口,不妨替白将军物色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为妻。” 白翎羽闻言不由得暗自叫苦,她自知自己事,叫她扮男人上阵杀敌那是易如反掌,但是娶妻生子可是万万不能。 周皇后柳眉一挑,似乎颇为赞同儿子的提议,便说道:“看着白将军此番英杰人物,哀家都忍不住想招你为婿,可惜哀家膝下无女,实在可惜。铮儿,你倒是说说那些待嫁公主合适做白夫人的?” 白翎羽芳心顿时打了个咯噔,暗骂周皇后:“贱妇似乎已经怀疑我的来历,这招驸马明显是在试探我的身份,若我真是白淑妃子嗣,那娶皇室的嫡系女子便是乱伦……好歹毒的贱人,这般手段都用得出来!” 但白翎羽却是女儿身,打定主意就算成婚也做不出兄妹乱伦之事,于是她毫无顾忌,淡淡地道:“皇后恩义,小将铭记在心,只是小将粗鄙惯了,怕会怠慢公主。” 齐王展眉一笑,暗忖道:“当初本王一直想撮合瑶映郡主和龙将军,可是龙将军已经有了三个妻子,郡主是在无法下嫁于他,既然白将军尚未娶妻,不妨把瑶映郡主许配给他,也好替我日后大业拉拢一员猛将,再加上他与龙辉交好,得到白宇的相助,就等同将龙辉拉拢,而且还能堵住宋王,一举多得,妙哉!” 想到这里,齐王说道:“回禀母后,待嫁的公主中,多是娇弱女子,行事多少有些怯弱,与白将军并不相配。但夏王府的瑶映郡主,自小崇尚勇武豪杰,不喜书生文人,也只有白将军这等英才定能入她眼界。母后不妨请父皇下旨,让白将军和瑶映郡主喜结连枝。” 周皇后闻言,暗忖道:“铮儿似乎有意拉拢此人,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娘的不妨顺水推舟,就算这小子真是白淑妃那贱人所出,兄妹结合的乱伦丑事也不在宫廷之内,遭殃的只是夏王那个窝囊废,也省得哀家得罪其他妃嫔,使后宫失火。” 周皇后瞬间衡量利弊,也不给白翎羽拒绝的机会,立即开口道:“铮儿此话甚合吾意,待哀家回宫后就禀明皇上,就为白将军赐婚!” 皇后金口一开,根本不容他人反对,白翎羽见状唯有压下心中怒火,委曲求全:“小将多谢娘娘美意!下边武举还在进行,若没什么事,小将想继续巡视考场!” 周皇后见他答应了,也不再为难,笑道:“将军下去忙吧,等武举结束后就等哀家的好消息吧!” 白翎羽无奈地走下高台,谁料行至中途竟瞧见林碧柔装扮的丫鬟正在掩嘴窃笑,显然是在幸灾乐祸,气得她险些吐血,心中暗骂:“死狐狸精,我让你笑,以后别落在本姑娘手里,不然一定好好收拾你这骚货!” 林碧柔忍着笑,传音道:“好个俏郎君,过些日子,一定要请姐姐喝上几杯哦!” 白翎羽回应道:“臭碧柔,别给我添乱,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就在这时,一个温雅清淡的声音传入白翎羽脑海:“白姑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前还是先解决昊天教的暗棋,婚约一事还有回旋空间,莫要自乱阵脚!” 这声音正是于秀婷以剑心打入白翎羽脑海之中,属于一种意识的交流,比传音入密更为玄妙。 剑心传仙音,有洗涤怒气,平复心神的奥妙,白翎羽冷静下来,收敛心神,继续巡查考场。 当她走到岳彪那个沙盘前,仔细瞥了一眼,顿时生出惊艳之感——这个黑脸大汉竟有如此才华,行军布阵虽少些火候,但却是井井有条,各大兵种间协助绵密无间,进退有据!“当初见他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如今这军盘推演足见此人粗中有细,实在是将帅之才,难怪齐王会如此看好他!” 岳彪和陈锋是在一代表个沼泽地的沙盘对战,这个地形举步艰难,行军缓慢,一般将领遇上这种地势,都会选择固守阵地,步步为营,稳中求胜。 只见陈锋的兵种中以钩枪和弓弩为主,这两大兵种占了大概八千人,剩余的两千人则是骑兵,至于铁甲营和神火营他是完全摒弃,因为在沼泽环境作战,就算是轻装上阵也难免陷入泥潭,更别提这些笨重的铁甲,而沼泽潮湿,火器根本就无法使用,沼泽环境也不适合骑兵冲锋,这些两千骑兵纯粹是运输粮草和武器,再做一些辅助功能,并非主力。 两人的营地分别在沼泽地外围,东西遥望,正好隔着一片深深的泥潭,两军对视僵持了大概两天两夜,岳彪率先按耐不住,派出一支三千人的部队渡过沼泽,对陈锋的军营发起攻击,这三千人以钩枪为主力,其余的便是轻装上阵,砍伐树木扎成木筏准备强渡沼泽。 陈锋隔岸遥望,暗笑道:“一开始就动用三千兵力,若失败而回,便是伤筋动骨,局势未明就大动干戈,真是莽夫一个!” 白翎羽也甚是得奇怪,方才她看岳彪布阵时,发觉此人粗中有细,并非鲁莽之辈,为何会行此强攻的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