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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节盈冲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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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剑回鞘,将含章平放在双腿上,缓缓摩挲,颇有些爱不释手。 葳蕤谷中,娘亲教导武学自然不可能涵盖十八般武器,我虽然对剑器心仪无比,但由于诸般原因,终究不过纸上谈兵,是以我于剑道可说两眼一抹黑。 不过好在我已能采练元炁,剑法不足之处可由内功补强,若非与剑道高手对敌,想必也绰绰有余了,只需抽出几日练出剑势便可。 “娘亲,今日可有从沈师叔处了解到魔教之事?”思虑及此,我又转头问道,二人后来交谈时,我正坐在垂花门处,相隔约百步,哪怕身负内力可以聪耳明目,也不可能听清,自然一无所知。 “是水天教。”娘亲纠正道,“倒是有所收获,沈晚才虽无官职,但因武林中的人与事,与官府有些交集,偶尔还会办些官差。今日他言道,开春以来曾数次去往青州首府,据那里的武林同道说,苍榆郡属地边缘的楚阳、池桓、流樱等县,皆有村落被屠灭之事,死伤人命已逾千数,当地县衙发出告示,言称水天教的踪迹再现,怀疑是他们要卷土重来。” “这么残忍吗?”我不忍细想,扼腕叹息。 娘亲黛眉微蹙道:“是很残忍,但有些蹊跷。” 我随即问道:“娘亲,何出此言?” “霄儿,可还记得娘与你说过,上次水天教出现在世人眼前,他们目的是什么?” “孩儿记得,是颠覆朝廷。”我回忆自起,忽然灵光一闪,“对啊,如果目的是造反,应当不会屠村,反而要暗中策反、多多吸纳有生力量,以壮自身才有成功的机会。” “嗯,霄儿还算灵光。”娘亲淡然颔首,面带一丝欣慰。 得了夸奖,我隐隐有些“得寸进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娘亲,那这么说来,是有人冒充水天教行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呵呵,这倒也未必。”娘亲行事谨慎,没有盖棺定论,“娘对水天教的了解,仅限于二十年前,如今水天教的宗旨教义是否发生了变化,娘也不得而知;又听闻苍榆郡边缘地带匪患不断,或许是山贼盗匪所为,而县府疲于剿匪才推托到水天教身上。总而言之,事实真相尚待探查。” “娘亲说的是,屠杀百姓无论是何人所为,一定不能轻易放过!” 此话引得娘亲微微侧目,我还以为会受到肯定,没成想她檀口微启道:“出谷以来,你已有两日不曾练功了,武学一途不进则退,不可荒废,现在便去庭院里操练,直至用晚食。” 我的脸一下垮了:“娘亲,这里又没有石头,怎么练啊?” 娘亲早有对词,淡然一瞥我腰间宝剑道:“你今日得了含章,就练练基础的劈、刺、撩、扫吧。” “是,娘亲。”虽然练功是个苦差事,但是为了耍剑时的风度翩翩,再累也值得! 相传儒家圣人诲人不倦,身负六艺,周游列国,一手掬捧圣言卷册,一手握持三尺青锋,诸侯王公莫不虚位以待,皆因这位圣贤以忠恕之理服人——若你深以为然、奉为上宾,那就事君以忠;若你嗤之以鼻、斥为异端,那就恕我不恭了——法家常常斥责“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儒圣两端皆占,一时风头无两。 我自是未到“以理服人”的境界,但也畅想过行侠仗义的风流帅气,一把锋快的剑器则是不二之选,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我甚为属意。 提剑来到庭院中,立身于一株矮松旁,我右手按住剑柄,摩挲着剑缰,感受着含章剑恰到好处的分量。 “剑心通明……”我想起了今日沈家兄妹互相嬉骂时提到的剑道境界,那该是如何的体验呢? 缓缓抽出三尺青锋,高举含章剑,寒霜闪烁,平稳呼吸,在肌肉与利剑达成平衡时,用力竖劈! “哎呀,劈歪了。”我轻轻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左近无人。 平心而论,我并非稀世难寻的剑道天才,也不似沈心秋那般自幼习技以养剑心,自然不可能初次接触便无师自通,也不可能灵光一闪使出惊天剑艺、气卷风云——这是传奇小说中才有的桥段。 习武之人,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即使天资卓绝、禀赋过人的绝才、怪胎,或许入门、感气较常人稍有优势,也需要有日积月累、寒来暑往之功才可登峰造极,从无武学荒废、久疏拳脚之人能够凭空练成绝学。 哪怕心中有再多武学招式,身体不听使唤,俱成镜花水月、梦幻空花。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古训传今,并非虚言。 我此际要做的,并非奢望以数日时间追平他人数十年的童子功——那可是握剑至满手老茧才练出来的——而是通过练习基础的剑术动作,让手中含章能够听话一些,做到指东不打西,旁人看起来似模似样,有那范儿就心满意足了。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是这么回事了。 心无旁骛练剑,不仅调动全身机体,而且耗费心神,因此很快就到了晚食时间,六人用完了晚餐,娘亲又去书房,我则有些疲累,自回西厢去了。 在沐浴之后,我本打算采练元炁,不过似乎因为练剑之法不得精髓要旨,身体比我想象得还要累,很快就沉沉睡去了,好在媛媛早早点上驱蚊香,睡得还算安心。 一夜无梦,不过睡得有些稍沉,次日还是媛媛叫醒我的,说是娘亲已在等候,有事要交代。 我匆匆洗漱后,赶到侧厅,娘亲果然在等候,不过是在餐桌前,已然换回了常穿的白袍,“娘亲。”我招呼一声,乖乖立住。 娘亲淡然颔首,随手一挥道:“坐吧,用早食先。” “嗯。”我在摆好莲子羹的桌前坐下,吃起早食来。 “霄儿,你一边吃一边听:娘昨晚已将功法默出,今日便由你去沈府,将之回赠给沈家姑娘;娘则在拂香苑里整理线索,顺便等你的消息。” 我坐下时便看见旁边摆的一份折子了,封面上书“节盈冲虚篇”,字迹清秀婉约,确是娘亲的风格。 我放下勺子,抬头问道:“娘亲,你不一道去吗?” “不去,此事全权交给你,静候佳音。” “啊,我?能行吗?”十六年来,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我自己独自完成的,莫不是在娘亲的指导下按部就班,此时不禁翻了难。 “霄儿不可妄自菲薄,娘相信你。”虽然听得出来这是鼓励,但娘亲语气却淡然若水,教我有些不太确定。 “……好吧,那孩儿就……尽力而为。”娘亲主意已定,摆明了是要观察或者考验我,我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撼动的——这十余年来不移其志的娘亲,我不知体验过多少回。 吃过早食,我就对着这份折子苦思冥想,到底该怎么做呢? 此时尚在辰时,登门拜访显然有些太早,选择午时应当是更好。 但是否要下拜帖呢? 嗯,昨日娘亲虽是先下了拜帖再驱车至沈府,但那是因为他们二人平辈相交; 我与沈家兄妹虽然也是同代人,可彼此皆不是主事之人,此节礼数当可免去。 思来想去,拿定主意,我将想法告知娘亲,想听听她的意见,但我尽力察言观色之下,也未见娘亲的仙容有何波动,她只将功法简要阐述,让我自己决定,她不做干涉。 虽然早有预料,但心下不免失望,最终还是只能自己拿主意,脑海中细细厘清此中枢节,应当没有不妥,便照章办事,硬着头皮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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