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不忙的话,我想……」吃完饭的时候,秀姐正在收拾餐桌,杨艳琴对他说,「我想请你喝杯啤酒,就在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再过一个小时就开门了。」她看了看手机说。 「好啊,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想散散心,还有三天呢。」他开心地说,因爲他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到那死气沉沉的空屋子去。 杨艳琴到房间里看了一下小孩,换了件崭新的紫黑相间的连衣短裙,走回客厅里来给秀姐打了个招呼,让她「听着点儿」。她就带着乐阳下了楼,往她说的那家酒吧走去。 乐阳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他昨晚上睡在一起的不太一样——一路走过去都很开心,欢快得像个热恋中的女孩一样,根本看不出她就是昨晚上在路边强顔欢笑的那个妓女的影子来,他很喜欢她现在的这个样子。 现在刚好中午,酒吧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比赵雅丽的那家酷博酒吧还要不济一些,又小又旧,就像一间褐色的老屋。不过乐阳却挺喜欢的,他们选了靠墙的座位,在那里的原木长凳上坐下来。她挨过来和他着,他也没有感到什麽不适。门厅那里照进来一方亮眼的阳光,有细碎的灰尘在其中飞舞,周围的空气好像在啤酒中浸泡过一样,潮潮的有清冽的味道。 酒过半酣,两人都有了醉意,特别是女人的脸上红扑扑地像个苹果。 「……哎……乐阳,我说……」她趴在桌子上,脸贴着玻璃桌面喃喃地说,嘴被挤压得裂开来朝着他,「我想要你……留下来,不想……你离开,再住一晚上……行麽?」她眯着眼,伸过手去捏着他的手掌。 「嗯?不能了,我真的……」他嗫嚅着说,脸涨得通红,「我……问题是,我付不起钱了!」 「哦……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她又用力地扯了一下他的手掌,摇着头说,「我不要你的钱,你就再住一晚上又不会怎麽样,我不想你离开。」 「哦,你真好啊,」他嘟哝着说,「就这样吧,我留下来!」他没有理由拒绝,作爲一个生物意义上的男人,在一个年轻的妓女主动提出免费献身的时候,都会感到自豪的——能得到唯利是图的妓女的青睐,这是多麽难得的事情啊! 杨艳琴把脸贴过来,用湿漉漉的嘴唇在乐阳的脸上「吧唧」了一下,以示感谢。她说她很开心,又要了四瓶啤酒,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用来对付这四瓶酒,直到秀姐打电话来说她和水儿要出去买菜,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酒吧。此时的杨艳琴已经瘫软如泥,乐阳只好把她背回来,还好不怎麽远。 他们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在门口遇见了正从楼上下来的秀姐一家和水儿,她们看着乐阳亲切地微笑,主动侧着身给他们让开一条道来。 到了客厅里,才把女人放到沙发上,她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还好他跳开得快,要不那溅了一地的食物都要喷到他的身上了。乐阳赶紧到厨房里拿了面盆来放在她面前,让她吐了个够。乐阳坐在她旁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她不能再吐了,才把面盆拿到洗手间倒了,冲洗干净後,换了一盆清水来,看着她洗完脸,才扶着她在沙发上躺平了睡觉。 房间里弥漫着半发酵的食物馊臭的味道,他不得不把窗户打开,捂着鼻子一边清扫地上的污物,一直听着杨艳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地呻吟,时不时地叫一下乐阳的名字。他把耳朵凑过去,才听到她在说「芳菲……」,他才想起走廊那头的房间里还有她女儿在睡觉,也听不清她说什麽,大概是叫他去看看。 乐阳迅速地把客厅清理干净了,冲到婴儿床边去看了一下,小家夥睡得正香呢。乐阳回来跟她说「小芳菲在睡觉,有呼吸……」之类的,躺倒在水儿躺过的那张安乐椅上,正打算打个盹——他也感觉到头晕乎乎的了,女人又要喝东西,叫他去冰箱里找橙汁。他找到了,扶着她灌了大半瓶。 「……噢,说真的,你真的很好。」她并没有再躺下去,而是蹭下沙发来,就近穿了一双拖鞋,摇摇晃晃地往洗手间里去了。 洗手间里传出来尖锐的「窸窸」声,乐阳的脑海里便浮现出那剃得光秃秃的肉丘来,他能想见此刻那水柱正从那里面激射出来,「刷刷」地打在便池上,四溅开来。 昨晚上是乐阳这几年中最满意的一次,这倒不是说和她做爱有多爽——和温妮、甚至和莎莎感觉都不错,但是温妮对他早已失去了新鲜感,同时又变得贪得无厌,似乎怎麽努力都无法使她满足;至于莎莎,原本该是美好的事情,却被那天早上的争吵把毁了个一干二净,还使自己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但是在杨艳琴这里不一样,有很多东西或者说是感觉要好得多,最重要的是:他在她这里找到了尊严,作爲男人都渴望的尊严——能被和他做爱女人所赞扬所崇拜,这是他到目前爲止遇到的最贴心的安慰。 「你知道吗?」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说,发丝淩乱,可是脸上的气色却好多了,可能是因爲喝了橙汁的缘故,「你真的挺不错!不错……」她一再地说着,朝着乐阳走过来。 「呃……你是指哪方面?」乐阳挪了挪,把那个只能供双人坐的旧沙发让出足够的空间来迎接她。 杨艳琴脚下踏着节拍,优雅地摇晃着头踱过来,似乎在听着舞曲,就像某些电影里唯美的场面一样。看样子她并没有打算坐到沙发上,因爲她径直坐到了乐阳的大腿上,把男人的脸捧在手中,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你哪方面都好,如果真要我说,你很细心,懂得照顾人,当然,你这里也挺好……」杨艳琴柔声说着,把手伸到下面去隔着裤子摸了一下。 「你也不错……」乐阳把女人悬在膝盖外边的屁股搂着,拉进来一点,使她不至于掉下去,「我是说,你人真好!做得也不错……」从昨天晚上做完之後,他就一直对这个女人心存感激之情,这种感激之情在她在酒吧里提出自愿献身的那一刻达到了高峰。 她一次又一次跟他说他也有多麽好,直说得乐阳有些飘飘然起来,酒意也渐渐地清醒了,渐渐地被交欢的欲望占据了昏沉沉的大脑,他想杨艳琴此刻也有相同的欲望。 「我给你唱首歌好吗?」她开心地说,「就现在,我唱得不错,早些年练过一阵子。」 「当然好了,说真的,还没什麽人给我唱过歌哩!」乐阳说,尽管此刻他脑袋里想着的不是这个。 杨艳琴开始清了清嗓子,搂着他的後脑勺轻轻地唱起来,声音像笛声一样干净清澈,比乐阳所期望的还要好听,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首歌的名字叫《情非得已》,几年前的某个温馨的夜晚,在缀着满天的繁星的夜空下,他也曾把这首歌唱给温妮听,每当跑调的时候——那时候他刚刚学会就迫不及待地想唱给温妮听,那个年轻的温妮就「咯咯」地笑。现在,那个年轻女孩已经离去;而今,一个只认识了一夜的女人却在他面前唱这首歌,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仿佛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 乐阳一边点头微笑,一边用脚尖点在地板上打着拍子,他看见她一唱到那句「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该让自己靠得太近/ 怕我没什麽能够给你/爱你也许要很大的勇气/ 」的时候,杨艳琴都会明显地垂下睫毛。 女人很流畅地唱完了整首歌,「唱得真好,你真应该去唱歌的……」乐阳及时地赞扬女人,很大一部分是发自内心的。 「真的?」杨艳琴又像个女孩那样「咯咯」地笑起来,「要不你也给我唱一首怎麽样?」她歪着头问他,脸上带着顽皮的表情。 「我可不行,好多年都没唱过歌了。」乐阳摇着头困窘地说,「而且唱歌那会儿都唱得不好,老是跑调……」 「哈哈,那就饶了你吧,可是我唱了这麽久,」她停了一停,想了一想,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暧昧起来,「……你就这样,没什麽表示,我是说随便奖赏什麽的。」 「……噢……」乐阳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唱歌需要小费,只是不知道在客厅里也算,「我……我没什麽能给你的,你知道,对吧?」他气馁地说,红着脸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答应留下来。 「傻瓜!谁又说要钱了?」杨艳琴擡起他的下巴,脸上挂着温和柔美的神情,把水汪汪的大眼睛俯视着他,眸子里射出的肉欲的光芒几乎让他灼烧起来,「你知道你有东西可以奖励我的,这个不是吗?」她又伸下手去在他的裆部捏了一下,准确地捏着了那软绵绵的肉棒。 乐阳的脸更烫了,不过却是高兴的心情替代了那尴尬,这正是他所想的,「那……我们……就在这里?」他说,乐阳的目光不安地从开着的窗户穿出去,看到了远处高楼上的密密麻麻的窗户,就像无数只偷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