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想了想,低低的道:“去年,有一位贵客路过,在堡里作客,伺候他的玉花姐姐,和小婢最要好了,她不知说了什么话,翟总管说泄漏了堡里的机密,后来玉花姐姐就不见了……” 她脸上忽然有了惊怖之色,嗫嚅的道:“后来小婢听人说,玉花姐姐死了。” 李啸天道:“有这等事?” 如玉变了色道:“范公子,你干万不能说啊。” 范义连连摇摇手道:“少爷不会说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如玉长长吸了口气,说道:“小婢也只是听人说的,哦,公子和老管家都是好人,住在堡里,最好不要问堡里的事情。” 范义点点头,问道:“姑娘法到堡里,有几年了?” 如玉道:“有一年多了。” 范义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如玉道:“还有一个母亲,一个哥哥,我哥哥也在堡里当差。” 范义问道:“姑娘回家去过么?” 如玉道:“没有,堡里的规矩,进了堡里,就不准回去,我娘的生活也是堡里照顾的。” 说到这里,轻嗯一声道:“小婢要走了,我要去告诉院丁,替老管家收拾房间呢。” 说罢,欠了欠身,很快退了出去。 李啸天道:“老管家,这里……” 范义没待他说下去,立即摇手制止,说道:“少爷要记住了,最好把她说的话,当作没听到,见到翟总管更不可多问。” 李啸天道:“老管家是说,她说的不是真话了?” “不。” 范义面色凝重,说道:“她说的话是实话,但这些和咱们无关,咱们只当不知道就好。” 李啸天低声:“我看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 范义神色微变,说道:“少爷,出门在外,凡事少开口为上,更不可自作聪明,江湖上最犯忌的莫过于探听人家隐私,小则翻脸这仇,大则丢了性命,这一点,你务必紧记在心。” 接着,略作沉吟,低声道:“依老汉之见,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李啸天道:“但夏伯伯要后天才回来。” 范义道:“咱们既然来的,自然要等夏堡主回来,你见了夏伯伯,只说是向他打听大爷消息来了,希望他能协助你寻找大爷下落,咱们还要到金陵去。” 李啸天道:“老管家,咱们到金陵去做什么?” 范义道:“你爷爷昔年在金陵开设镖局,有几十年之久,有许多故交,和大爷都是世交,老汉也有不少熟人,咱们到了那里,也许会打听到大爷的消息。” 李啸天喜道:“老管家,你怎不早说呢?’”范义笑了笑道:“因为这里的夏堡主,和大爷有八拜之交,咱的们第一步,自然该到这里来了,说起来,当年大爷和夏堡主也是在金陵结识的呢。” 两人站在小客室的门口说话,只见两名青衣汉子手中提着食盒,匆匆走入,在客室的八仙桌上,摆好三付杯筷,各自从食盒中取出几盘菜肴,放到桌上,便自退出,接着又有两名青衣汉子提着食盒走入,也各自把食盒中的菜肴,放到桌上,退了出去。 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看李啸天二人一眼,好像产是送酒菜来的,酒菜放好之后,就匆匆退走。范义暗自留心,只见送酒菜来的四名汉子,脚下十分轻捷,分明个个都有极好身手,心头更是增加几分警惕。 四名青衣汉子堪堪退走,总管翟开诚跟着匆匆走入,脸带笑容,说道:“堡主不在,在下要厨下略备粗肴淡酒,算是替范公子,老管家二位洗尘,洗尘……” 范义道:“翟总管太费事了。” 翟开诚道:“公子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范公子和夏家堡的关系不同,在下若不替堡主稍尽地主之谊,堡主回来,不痛骂在下慢客才怪。” 他不待二人答话,连连抬手道:“请请,范公子请上坐。” 李啸天再三谦让,还是坐了上首一位,范义和翟开诚分坐了左右两个位子。如玉手捧银壶,替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翟开诚端着酒杯,站起身道:“范公子,在下敬你。”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李啸天道:“我不会喝酒。” 他看了翟开诚干了,也只好一口把酒喝干,如玉连忙给二人杯中斟上了酒。 翟开诚又站了起来,朝范义含笑道:“老管家,你是范府的三代元老,如果算起来,你老还是在下的前辈,在下这杯酒是对你老真正表示敬意,在下干了。” 一口喝了下去。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奉承,何况翟开诚又奉承得十分得体。 范义呵呵一笑道:“翟总管说得太客气了,来,老汉敬翟总管的。” 举杯一饮而尽。李啸天不善饮酒,就吃饭了。 翟开诚和范义却酒逢知己,愈谈愈入港,这一顿酒,翟开诚有心巴结,范义是老当益壮,两人杯到酒干,豪兴不浅,只是忙了如玉,手捧银壶,不停的给两人斟酒,现在两人都有几分酒意。 范义忽然间觉得翟开诚的中等身材,和说话的声音,极似十年前那晚破门而入为首蒙面黑衣汉子,他有了这一发现,心头不由一沉,人也登时清醒了不少,故意眯着醉眼,举起酒杯,笑道:“翟总管,你可曾去过金牛村么?” 翟开诚微微一惊,但瞬即平复,笑了笑道:“没有,因为堡主经常外出,在下杂务多,哪有时间跑得开?” “说得也是,老汉忘了翟总管也是忙人。” 范义举起杯喝了一口酒,接着笑道:“几时翟总管忙里偷闲,到金牛村去玩,老汉也好稍尽地主之谊,陪你喝个痛快。” 翟开诚笑道:“有机会,在下也真想去呢。” 范义道:“翟总管今年刚四十出头?” 他这句话,只是普通寒暄。 翟开诚摸摸下巴,笑道:“快五十了。” 范义道:“中年正是一个人的黄金时代,哦,翟总管是哪一门派出身?” 他这句话,才是真正的主题,但若是没有前面的普通寒暄,这句话岂不显得突然了么?这就是老江湖,说话另有技巧,问的不落痕迹。 翟开诚道:“小门派,在下是螳螂门出身。” 酒后吐真言,平日不肯说的话,三杯下肚,就会轻易的说出来,范义目光闪动一下,心中暗道:“果然不错,那晚为首黑衣人虽然竭力掩饰,但他爪指多于拳掌,明眼人依然可以看得出他使的分明是螳螂门的路数。” 心中想着,不觉脱口说道:“这就是了。” 翟开诚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老管家说什么?” 范义心头惊然一惊,连忙呵呵笑道:“老汉是说这就对了,老汉记得十多年前,大爷从贵堡回去,夸说过翟总管指上功夫了得,那时老汉不过六十多岁,人老心不老,心想:「几时有空,好好和翟总管讨教几手」。这话一晃眼十四五年了,如今也老了,再没有当年的雄心了。” 翟开诚笑道:“老管家好说,在下听说老管家出身鹰爪门,一身功夫,从未搁下,数十年功夫,想必更是精湛,几时露上一手,也让在下开开眼界。” 范义心里暗暗冷笑,忖道:“你怎会知道我出身鹰爪门?又怎知我功夫从未搁下过?” 一面呵呵笑道:“翟总管说笑了,老汉已有十多年没拉架式了,人老了,骨头都发硬了,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功夫?” 翟开诚话题一转,说道:“咱们只顾喝酒,可把范公子给冷落了。” 李啸天道:“没关系,我不会喝酒,却没想到老管家酒量很好。” 范义呵呵笑道:“少爷可是从没见过老汉喝酒么,当年老汉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有醉这个字,如今不中用了,喝了这几杯,就有些气粗心跳了呢。” 翟开诚忙道:“在下平日也很少喝酒,今天是和老管家谈得投机,多喝了几杯,在下其实早已不胜酒力了。” 三人一起离席,如玉赶紧送上三条热面巾。 翟开诚抹了把脸,说道:“范公子来堡,在下已经飞鸽传书禀报堡主,如果没什么耽搁,堡主明天也许就会赶回来了。” 「飞鸽」二字,听到范义耳中,不禁想起今晨渡河之时,曾看到的一只信鸽,心头又是一动。 李啸天道:“多谢老管家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