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还在下,偶尔有几滴打在窗棱上劈啪作响。 栖绯还在昏睡,战羽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少女的睡顔出神。 昶山古墓的暗道千年未变。 他背着栖绯在密道中走了整整一夜加半日才走出了那条密道,密道的出口最近的就是这数十里之外的小镇,黄昏时分他们才在这里落脚。 「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客官,您要的热水烧好了。」 战羽给栖绯将栖绯的身子盖好,走过去打开房门。两个店小二看着战羽不费吹灰之力将一大桶水轻松搬进房,目瞪口呆地忘了走。 「还差两套干净的被褥。」战羽挡住他们的视线面露不悦。 「是,是。」店小二应者,忘了原本想要看看天仙姑娘的初衷,赶忙搬了被褥後下了楼。 战羽插了门,将东西放在一边,走到栖绯床头。 「栖绯。」他低声地唤着,连喊了几声,栖绯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恩?」 「起来沐浴再睡。」 「恩……」应着,却又闭上了眼。 战羽无奈的叹了口气。创世镜极爲耗费精气又会让人心绪混乱,栖绯恐怕要昏沈半月了。 可她身子受了凉,又淋了雨,还是要好好洗洗他再爲她输些真气再休息才好。 将浴桶搬到屏风後,把栖绯半抱半拥地放到浴桶旁。 「沐浴。」 「恩?」栖绯半睁着眼,盯着他的脸半天,忽然搂住他的腰,在他的胸口蹭了又蹭:「栖绯不要一个人……」 战羽的心跳如鼓,脑子瞬间空白,脸涨得通红。 「栖绯要和岚哥哥一起。」 那些刚刚升起的热度一下子结成了冰。 「岚哥哥?」 战羽推开栖绯,有些粗暴地脱掉她的外衫,将她塞进了浴桶。 「剩下的自己脱,我在屏风後等着。」说完,又有些懊恼自己的粗鲁。 隔着屏风,看着那人儿迷迷糊糊地脱掉自己的衣衫,丢到桶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水,心头一跳又一跳。 有些紧张,有些心虚,更多的是说不清的心酸和苦涩。 他的记忆是从无名村见到月冉那天起开始恢复的,几天之间,千年前的记忆涌入脑中,让他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他转了个身,倒了杯茶,逼迫自己看那关着的窗。望着望着,心思终于摆脱了那让他心乱如麻的水声,飘向了别处。 昶山到北域的路程很远,从正南到正北,横跨天宇。 千年前的这个时候和现在一样,他带着栖绯穿过轩辕氏的封地。 只是那一次,是北域,终点是昶山,而这一次,刚好相反。 想到北域,只有记忆中混乱的片段。 那里很美,有炫目的雪白,七彩的天光,那里也很冷,除了月都,处处都是万里冰封。 千年前,北域还有闻名天下的月都。月都里,有执掌天下的月皇。 战氏还没有没落的时候是月氏皇族的近卫和心腹。 一族多权贵,分明、暗两支,明支以武将爲主,将军将领,数十近百。暗支爲皇室暗卫,权利仅此于皇,备受尊崇。 千年前的他,也叫战羽,还有一个弟弟,叫战尧。 他们两个长相相似,性格迥异。 他沉默寡言,战尧却天性好动。记忆里,总是有和自己一摸一样的战尧在面前走来走去。 那人总是说:「我以後要做将军,鲜衣怒马,可比当皇族的影子风光多了,看他们,说什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一辈子守着一个人,多蠢!」 在他面前,那人总是口无遮拦的。 月氏掌管天下数千年,凭借的不是仁德之心,仁义之政,而是可通天彻地的异能。只是度过数千年的光阴,月氏的血脉越来越稀薄,月皇朝再不像从前那般稳固,异能之人更是寥寥。轩辕氏,梵氏虎视眈眈,就连战氏内部都有了异动。 月皇昀即爲时,十年得五子三女,无一人继承异能,天下局势越发动荡,各族蠢蠢欲动。 直到第十二年冬,月都连降十一日大雪,第十二日清晨,东方升起一朵彩云。天空忽然响起鸟鸣,响彻月都,一只巨大的赤鸾冲天而降,在皇城飞了三圈,落于栖梧宫顶,瞬息过後,消失无踪。 半个时辰後,月都喜讯,栖梧宫降生一名公主。 公主名曰:月栖绯。号,无殇。 公主出生天降异象,千年难遇,月族十二位祭师、占星、术士花费七七四十九日爲公主祈福。 半年後,五名皇子,三名皇女尽数被逐,不知所踪。皇室之女,只余无殇公主一人。 同年,战氏一族召集全国数近千名5至10岁的战氏孩童,进行爲期三年的筛选。 三年後选出了十人。三人爲公主月栖绯暗卫,七人是未来的将军。 七岁的战羽和战尧都在其中,战尧成了暗卫,战羽成了军中的一名小兵。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战羽跟着军队南征北战,灭叛党,拓疆土,攻占荒蛮之地,从默默无闻到有了名号。战尧开始接触宫中朝堂的部分事务,大多的时间,是跟在那个叫月栖绯的小公主身後。 公主既笄之前,暗卫共三名,每月也可出宫一日。如果战羽不出征,每个月的十五,战尧都会摸出本家,跑到他住的宅院坐在掀了他房间屋顶的瓦,让月光照在他的床上。然後笑嘻嘻地说上一句:「老哥,我回来了。」 然後扯了他一起跟他看月亮,将那些经历听说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给他听。 有时候是一些道听途说或是有凭有据的皇室秘辛,更多时候,说的是那个叫做月栖绯的女娃娃的糗事。 「她这个月里掉进湖里三次,尿床两次,摔倒五十次……」 「……哭的眼泪鼻涕一脸,还总是抹在我身上!」 「个子长得那麽慢,都半年了还是个小豆丁……」 「脸圆圆的,笑起来就会挤出来两个酒窝……或许是我看错了,那酒窝是筷子戳出来的?」 战羽认真的听着,他从没像战尧一样关注过一个人,更没有一个人需要他看着,在自己不远的地方一天天的长大。 有些好奇,也有那麽一点点的羡慕。 听着听着,他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描绘那个女孩的摸样。 穿着粉红或是鹅黄色的宫装,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粉嫩的嘴唇和浅浅的酒窝。笑的时候让见到的人都开怀,哭的时候惊天动地,惹得全宫的人头大乳牛……想着想着,他打算画画看,盯着街市上卖豆花家最标致的小丫头瞧了整整一天,半月後,他总算大致画出了个摸样。 那个十五,战尧盯着他的画半响,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恕我直言……」他一脸沈痛:「幸好你是武将。」 战羽无言。 只见他弟弟大笔一挥,把他那幅画改了个面目全非。 半个时辰後,他盯着了那副脱胎换骨画像足足一炷香,拍了拍此时正一脸郁闷的战尧。 「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做武将。」 作家的话:回来太晚了,于是发文也晚了,大家大概要上午才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