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出门了,看着三个合合美美的女人,肖石感慨颇多,简直无法形容心里的幸福滋味,那种感觉就象是胸腔被撑得鼓鼓的,而且还在不断膨胀。 肖石没再开老萧的奥迪,而是换回了自己的吉普,倒没什么特殊原因,自己是去求人,还是岳父岳母大人,不想搞得跟装逼似的。 上车后,三女坐在了后面,把副驾驶的位置空了出来,因为还要去接肖凌。说服常妹父母,肖石没想什么特别的办法,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最大程度地体现出诚意,而这个力量,当然包括自己身边唯一的妹妹。更何况,昔日的肖凌,或多或少也算是他和小女人间的小问题。 众人出发,没多久,校门在望,肖凌已经等在路边,见到哥哥的车,兴奋地挥手迎了上来。这当然也是杨总经理事先通知的。 肖石停车,肖凌钻进,不等和哥嫂们招呼,就直奔小女人去了:“常姐,真想不到,你也肯回来?我太高兴了!真的!嘿,只要你……别再怨我就行!”小丫头搓着手,两眼冒光,兴奋地不行了。 常妹缩在座位里,想到小姑子以往给自己造成的种种麻烦,仍略有些不自然,抽动了一下嘴角道:“怎么会呢,我可是……一直都让着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嫂子了!不过——”肖凌促狭地笑了笑,“不过现在家里就三间房,你一回去,我肯定就得住沙发了,这可得算是我让你喽!” 常妹脸一红,羞羞地向爱人望去。肖石笑着责备道:“肖凌,别瞎白话了,坐好,我要开车了!” 肖凌满不在乎,嘻嘻一笑道:“哥,你还真有福气,连常姐、嗯,是常姐嫂子,她都肯回来了,我在想,你会不会给我领来更多的嫂子呢!” “别胡扯!” “嘻嘻!我无所谓喔,只要嫂子们没意见就行!” 肖石啼笑皆非,没再理她,专心开车了。 海啸事件后,共同的牵挂让肖凌原谅了一度恨之入骨的小女人。对她而言,所有的爱恨都源于自己的哥哥,既纯粹,又不纯粹,至少同凌月如相比,不仅来去容易,而且更彻底。现在哥哥已经有了两个好嫂子,再加一个又何妨,反正已经不是一个了,只要哥哥开心,全世界所有女人都嫁给哥哥她才高兴呢! 肖凌没再调侃哥哥,回头同三位嫂子聊天。 “肖凌,马上高三了,学习累不累?”杨洛问。 “还行,不累。” “那可要多加油喔!”杨洛狡黠地笑了笑。 “嗯,知道。”肖凌似有些不自然,偷偷白了她一眼,又对月如道:“对了,凌姐嫂子,小宝宝现在能动了吗?你能感觉到吗?” “现在还小,还不明显。”凌月如笑答。肖凌又大咧咧地对另二女道:“小洛嫂子,常姐嫂子,等小宝宝生出来,就轮到你们了,你们谁第二个呀?” 杨洛微红了下脸,没说话,把头昂向窗外。这是她早和丈夫说好的了,当然是她第二个。 杨总的态度让小女人很不爽,好象意识到了什么,手一捅道:“杨洛,你什么意思?” “我哪有意思?我根本就没说话。”杨洛一脸的无辜。 “没说话是什么意思?” “没说话当然就是没意思。”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提醒你,我可比你大!” “那又怎么样,我还比你先呢!” “你……那是你臭不要脸!” “谁臭不要脸?我可是有证书的!” “……”小女人发了一会儿愣,突然转身揪住了月如,“凌姐,她骂你!” “嘎——!” 肖石一脚踩住刹车,他再也忍不住了,在座位上大笑起来;肖凌笑得花枝乱颤;凌月如怕动了胎气,手扶着肚子硬憋,眼泪都憋出来了。 杨洛这才意识到,自己跟小女人斗嘴,骂人把凌月如都给圈了进来,一时又羞又窘,脸胀得通红;常妹打了个大胜仗,昂着头,一付不可一世的样子。 晚风柔柔,全家人其乐融融。 ………… 初夏的天气还不算很热,何况又是傍晚,但叶桂琴仍然很烦躁,走在车水马龙的街边,她忽然觉得这个城市竟是如此令人失望,几十年过去了,她象个没头的虫,不知疲倦地拱呀拱,却不知是为什么。 一阵风掠过,叶桂琴苍白的头发被吹起。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夕阳映着她脸上的皱纹和疲惫的目光。 “这孩子,真让人操心!”叶桂琴无奈而痛苦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 整整一天了,叶桂琴坐立不安,班都没上,一直忧心忡忡地守着电话。她了解女儿,虽然任性,但归根到底是个听话的孩子,哪怕是当年跟肖石胡搞乱搞,丢了身子,也从未整夜不归而毫无音迅。 她心里乱,很想有个人说说话,可恶的是,女儿丢了,丈夫竞没心没肺地跑去上班了,还说什么“小肖既然说会把常妹送回来,就肯定会送回来”。一起生活快三十年了,她对丈夫真是无语透顶。她就想不明白,难道女儿只是她一个人的?自己怎么嫁了个这么心大的男人,女儿丢了都不在乎! 叶桂琴守了一天电话,也默默抹了一天黯然的眼泪。 二十多年了,自常妹出世,她把对丈夫的失望全部转化成对女儿的希望,为了这个家,为了女儿,她操碎了心,如今尘满面,鬓如霜,可换来了什么?是女儿茫然无助的目光,茕茕影只的身形,曾经充满希翼的家,如今只是茫茫的守望,一如没有新丝的蜘网。 叶桂琴常常问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后悔,她坚信自己没错,但后悔了,真的后悔。不是因为肖石如今功成名就而后悔,是为女儿。如果不是女儿执迷不悟,凭现有条件,找个不次于肖石甚至更好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小伙子强大的坚韧和自信如今给她太多压力了,已经不是后悔两个字所能涵盖的。至少,她和丈夫一样确信,肖石会把女儿送回来。她的担心只是出于对女儿的爱,是作为母亲的本能。 直到下午,她接到女儿的电话,让她五点半到xx酒店二零六包房,什么事儿没说。 女儿平安无事,她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又开始担心另一个可能。现在很多人都知道,肖石正和两个女人一起过,这要是常妹昏了头,也要……天!叶桂琴不敢想了。先别说女儿过得怎么样,就连两夫妻的老脸,都没处搁了! 叶桂琴忧心忡忡,到了酒店门口;一辆出租车停下,常振邦下车。 “振邦!你怎么来了?是常妹让你来的吗?”叶桂琴急迎了上去。常振邦接过的哥找的钱,默默点了下头。他也一脸低沉,妻子能想到的事,他焉能想不到。 “常妹跟你说是什么事了吗?” 常振邦看了看妻子,慢慢摇了摇头,两人一起向前走。叶桂琴急不可耐,又扯住丈夫道:“振邦,你说……常妹会不会又想跟肖石……” “唉!”常振邦叹了一口气,发出了和妻子见面后的第一个声音。“进去再说吧,进去就知道了!”言罢举步向前走去。 “啊——!”果然丈夫和自己所料一致,叶桂琴沮丧透顶,忙又追到丈夫身边。“振邦,这可不行,这回你可不能再顺着孩子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别人怎么看哪?” “先别说了,进去看看情况吧。”常振邦无力地安慰着妻子。 “真的不行啊,振邦!”叶桂琴心急如焚,又抓住丈夫双臂。“我早就听说了,那两个女的都是什么公司的总,咱常妹脾气不好,又一天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还跟人分过手,现在回去,那还不得让人给欺负死!你可千万……” “桂琴!你冷静点儿。”常振邦被搅得心烦意乱,耐住性子道,“现在不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你瞎急个啥!我们先进去,摸摸情况,到时候同不同意还不是你说了算!” 叶桂琴没再说话,只是望着丈夫,眼里是深深的焦急和忧虑。 “好了,走吧。”常振邦拉了妻子一把,叶桂琴深深一叹,随丈夫进门了。 常振邦很清楚,肯定就是那么回事儿,他早有预感,觉得两人不太可能真分开,早晚还得扯到一起去。从分手前的那盘棋,到女儿以身做赌,再到现在常妹痴念不断,这预感愈来愈沉。下午接到电话,他心里当时明镜地了。好在他比妻子看得开,不是因为眼下的局面,而是他明白,很多事情并非人力所能开解,姻缘尤是如此,若一切都已注定,继续纠纠扯扯,只会徒增烦恼,最后悲剧收场。 如何面对女儿的选择?他说不好,但至少,他不想选择一个悲剧。 二零六包房的门正开着,两夫妻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前。 “哈哈哈!两位一定是常科长和叶老师吧,快快有请!”一人长笑迎出。 凌大宽快步而出,热情而大方地迎到门前,后面跟着一脸尴尬的秦大局长。 老两口对望了一眼,常振邦点了下头,上前和老凌老秦握手。夫妻二人拘谨地进房,叶桂琴急向左右探看,女儿不在,肖石也不在,秦剑锋苦着脸看了她一眼。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果然如此,一切都证实了,肯定是两个小的躲了起来,找了两个老的当说客,尽管她还不认识那个大嗓门。 四人坐定,凌大宽细细端祥了老常一番,试探着问道:“常科长,我们似乎见过面吧?” “凌总裁好记性,李局长儿子结婚的时候见过一面。”李局长是市民政局一把,两人都参加过婚礼。老凌未必记得老常,但老常一定会记得老凌,这是地位的差异造成的。 “哦,我说的吗!”凌大宽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道,“你看我这记性!这好啊,说明我们老哥俩还是有缘的嘛!你说呢,秦局长?”老凌亲热地向老常凑了凑大黑头,又趁机对秦剑锋道了一句。 秦大局长面色极不自然,抽着烟点了个头。 凌大宽亲自给两夫妻倒了茶,又给老常上了烟。叶桂琴看了老凌一眼,终于开口了,不过不是对老凌,是对老秦:“秦局长找我们夫妻什么事?我女儿在什么地方?” “叶老师先别着急,他们马上就到。”老秦没说话,话是凌大宽说的,“在他们到之前,我和秦局长有几句话想先跟二位唠一唠。” 两夫妻再度对视,常振邦给了一个妻子安慰的眼神,叶桂琴没再说话,把目光投向老凌。 凌大宽正襟危坐,清了清嗓道:“实不相瞒,秦局长和我,都是受令媛和……和我女婿肖石的委托坐在这里的,目的……咳,目的是为了促成一桩好事!”这叫他妈什么事儿!老凌开场白说的这个别扭。 “好事儿!我女儿和您女婿之间能有什么好事儿?”叶桂琴寒着脸,冷冷道,“对不起,我只想知道我女儿在哪儿,然后领他回家,什么好事儿也不感兴趣。” 凌大宽一阵尴尬,左右望了望,直言道:“叶老师,我们要说什么,想你也应该明白了,你的心情我理解,说句实在话,结婚证只能领一份,照你这意思,我凌大宽的女儿不也是不清不白地?现在连娃都快生了!难道这些真的这么重要吗?好和坏真的是我们能定性的?”点了一支烟,老凌缓了缓语气:“我总觉着,这是年轻人自己的事儿,只要他们自个乐意,活着舒坦,咱们当长辈的,该宽容还是应该宽容一些。” “宽容!宽容就能让我的女儿做小吗?”叶老师脸都青了,嘴唇直抖,“对不起,我们是正经人家,这没什么好宽容的!” “这……”凌大宽这个泄气,敢情自己说了一堆,这老娘们一个字没听进去,无奈之下,只得向秦局长递了个眼神。 秦剑锋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开口了:“叶老师……” “秦局长,难道你也要劝我们?”老秦刚开口就被老叶打断了。“就算你对常妹好,也管得太多了吧!” “桂琴,你冷静点!先听秦局长把话说完。”妻子太激动了,老常在一旁开劝。 “有什么可说的!”叶桂琴怒不可遏,呼地站了起来。“一个堂堂的公安局长,共产党员,就是干这种事儿的吗!” 老常和老秦双双尴尬,面面相觑。老凌听不过了,腾地也站了起来,手一指道:“我说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还文化人呢!先不说这事成不成,孩子们做出这个决定容易吗?那得下多大决心?那是自己女儿呀!你当妈的怎么听两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叶桂琴一愣,当下就想说什么,常振邦忙扯了妻子一把:“桂琴,桂琴,你先消消火,我觉得老凌总裁说得对,咱们今天能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孩子,既然这样,咱们先听听,还是那句话,最后同不同意还不是你说了算,是不是?” 叶桂琴火气稍缓,恨恨瞪了丈夫一眼坐下了。 “什么心态!”凌大宽骂了一句,愤愤然坐下了。叶桂琴一听,又跳了起来:“我心态怎么了?那是我的女儿!我生的!我……” “桂琴,桂琴!情绪要稳定!凌总裁,你也别激动了!咱们大家都先冷静下来!”常振邦忙站了起来,张着两手,左右安抚着。秦剑锋看了半天,也想劝两句,可他口拙,说话怕还不如不说,再说也没机会。 “振邦!常妹也是你的女儿呀!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都干些什么呢?”叶桂琴刚坐下,就又向恨铁不成钢地向丈夫开炮。 “桂琴!”常振邦头疼不已,苦口婆心道,“我和你一样关心常妹,可咱们来都来了,听两句能怎么的!既然听了,就把心态放平些,何苦争得面红耳赤!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常妹也不小了,和小肖的事也纠缠这么久了,你这个当妈的,也一直跟着操心上火,现在既然有机会坐到一起,大家一起商量一下,能商量一个解决办法最好,再不济咱们回家,就当没来过,该过日子还过日子,这有什么不对的,你说是不是?” 叶桂琴看了看丈夫,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夫妻两个快三十年了,叶桂琴固然降服了常振邦,可在某种意义上,又怎么能说不是老常降服了妻子呢?夫妻之间本就是一个互补。 局面终于稳定了,一直没动静的老秦终于起身,为众人续了续茶水。 常振邦擦着额上的汗,心里一个劲的郁闷,常妹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无论是凌大宽还是秦剑锋,开口都是叶老师,把他这个当爸的完全无视,到头来还要当和事佬,真他妈失败! 四人重新坐定,秦剑锋终于有机会放开说两句了。“叶老师,我一直把常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你们都清楚,常妹和肖石的事儿,当初也是我牵的头,现在落到这个结果,说心里话,我也不愿意。象叶老师说的,我大小还是公安局长,严格说,这已经是重婚罪了。可又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结果,而且……不瞒你们,其实我也早就想过。” “你早想过?”常家老俩口相对一视,吃惊地望向他。 秦剑锋缓缓点头,面无表情地道:“几个月前发生过一个事儿,你们两位可能还不知道。嗯,这个事儿算是跟肖石有点儿关系吧,就是……常妹曾被绑架过。” “什么?绑架!”夫妻两个突地坐了起来,目瞪口呆。 “二位别急,常妹没事儿!”秦剑锋忙安抚了一句,又解释道,“就是有惊无险,一两个小时,肖石就把人弄回来了。” 常妹现在还好好的,就是老秦不说,老俩口也知道女儿没出什么意外,可他们就是一对普通父母,爱女被人绑架,这是多大事儿?两人倒抽一口凉气,仍免不了忧急交加。 秦剑锋抽着烟,继续道:“提这个事儿不是想说肖石怎么样,但我当时真头疼了。我是他俩介绍人,肯定不希望他俩不好,可分了就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俩人还老往一块折腾,常妹又一门心思地认准了肖石,当时我就脑袋里就冒出一个念头,与其这样,不如干脆整一块算了,省得他俩闹心,一堆人跟着操心。至于……” “对了,秦局长,昨天、昨天是怎么回事儿?常妹到底怎么了?现在在哪儿?”老秦提到绑架,叶桂琴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老常也慎重了起来,一脸紧张地望了过去。 “昨天怎么了?”老萧把常妹弄走,肖石没跟他说,秦剑锋还蒙在鼓里。 “她一宿没回家,到现在影都没有呢!”叶桂琴急得不行了,忘了女儿给她打过电话。 “是吗?我不知道哇!”秦剑锋满头雾水,向老凌望了过去。 凌大宽正了正身体,看了看众人道:“各位稍安勿躁,这个事儿我知道一些。” 众人刷一下,把眼光投了过去,常氏夫妇更急了! 大活人丢了一整天,常家肯定会问,但事情关系到萧远山,说还是不说,什么情况下说,怎么说,肖石不能不考虑周到。如果非说不可,必须保护萧远山。因此,他跟老凌打电话时,还是简单交待了两句。 老凌看了秦剑锋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其实也没什么,昨天有人请令媛去谈了点事儿,说是跟小肖的身世有些关系。” “肖石的身世?什么人哪?怎么找我女儿?”两夫妻齐齐一惊,叶桂琴问了一连串问号。 “呵呵,二位别急。小肖是孤儿,总也有身世。至于那个人,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已经离开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小肖还跟原来一样。”说着话,老凌又向老秦瞥了一眼。 秦剑锋暗暗哼了一下,没吭声,但大致已猜到怎么回事儿了。 常家父母满头雾水,凌大宽呵呵笑道:“叶老师,你要是真感兴趣,不如……就顺了两个年轻人的心意,你是当妈的,到时候他们自然会跟你说清楚。” “我有什么可感兴趣的!”叶桂琴斜了一眼,又扯住丈夫道,“振邦,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孤儿都性格古怪,又来历不明,我没说错吧,根本就不能找!” “桂琴……” “哈哈哈!叶老师多虑了。”老凌一阵大笑,“叶老师,你还当老师呢,看问题总得两方面看吧?来历不明又怎么样?它也有好处哇!具我所知,你们跟我凌大宽一样,都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小肖是孤儿,也不在乎自己身世,将来你女儿生了娃,续你们老常家香火不就完了,这好事儿你上哪找去呀!” “这算什么!”叶桂琴不屑一顾。 老凌摇了摇头,又道:“叶老师,我跟你明说吧,这是两个年轻人最后的机会了。刚刚秦局长说了,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两人老往一块折腾,现在我告诉你,以后不会了,一切都结束了!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坐在这儿吗?是两个年轻人自己意识到了,再不往一起凑,就真的要断了,彻底地断了!这最后的时候,他们把我们两个老的找来劝你们,为他们说话,这是为什么?你想过吗?还不是因为他们舍不得,分不开,又怕你这个当妈的不让!他们心里犯难,患得患失,费这么大周折把你们找来,就是因为他们在乎你,已经把你当妈了!” 凌大宽长叹了一声,感慨道:“叶老师,孩子们也不容易呀!俩人心里都念着,又何苦让他们分开,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老凌说得够实在,叶桂琴脸色变了数变,最终还是沉了下来:“对不起,你就是说出龙叫来,我也不能同意。现在都什么社会了,除了感情还有道德呢!一个男人三个女人,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是正经人家,丢不起这个人!” 叶桂琴张嘴闭嘴正经人家,老凌火了,又拍案而起:“我说你们文化人怎么这么迂腐!书都读哪去了?孩子一辈子幸福还比不上自己一张脸吗?要说丢人,我凌大宽不敢说是什么超级富豪,也算富甲一方吧!整个s市,上至市长,下到民工,哪个不认识我,哪个不知道我?我都没怎么着,你们倒斤斤计较起来了!说句难听的,你们这叫庸俗、叫市侩、叫自私!” 叶桂琴一时没说话,脸上有些发热;常振邦更郁闷了,劝解的时候被无视,骂人的时候倒被圈进去了。 “算了,我不说什么了,反正孩子是你们的,你们自个拿主意吧。”凌大宽叹了一口气,坐下抓起了茶杯。他都没几年活头了,说了这么多,也算对得起女婿了。 包房内陷入平静,没有人再说话,都盯着叶桂琴,特级教师表情依旧。 “妈。”门开了,女儿弱弱地声音传来。 “常妹!”叶桂琴腾地转身站起。 门口站着一堆人,当然包括另两个女人。 常妹看了看爱人,走到母亲面前,哀求道:“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 “常妹!”叶桂琴瞥了瞥两女,脸一拉道,“你不用说了!妈不会同意!” “妈!”常妹哭了。 “走,跟妈回家!”叶桂琴狠狠心,扯着女儿就走。 “妈——!”常妹一声悲呼,软软地跪在母亲膝头。 “常妹,你……” “妈,我求你了,我真舍不得肖石,你就答应了吧?”常妹揪着母亲衣襟,泪流满面。 叶桂琴心如刀搅,两眼一闭,泪水无声滑落。 肖石好难受,走上前道:“伯母,虽然我现在的状况……很难以岂齿,但我真的舍不得常妹,求你成全我们?” 叶桂琴紧闭着眼,心内激烈冲击。 凌月如牵过杨洛的手,两人双双上前:“伯母,我们是肖石的妻子,以往……可能有对不住常妹的地方,但现在我们三个已亲如姐妹了,以后只要我们能做到的,肯定不会亏了您女儿,求您成全我们一家吧?” 叶桂琴不为所动,除了默默流淌的泪水。 肖凌看了看几位兄嫂,轻轻走了过去:“大妈,我叫肖凌,肖石是我哥,我承认以前对常姐有些成见,但从我个人来讲,我其实很喜欢常姐,现在,我已经把她当嫂子了,你就答应他们吧?” 叶桂琴闭眼流泪,激烈斗争着。 “妈?”常妹轻轻扯着母亲衣角,从心底发出一声呼唤。 叶桂琴意志几乎瞬间崩溃,咬牙挺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母亲身上,只有常振邦阖着双眼,面无表情。 叶桂琴狠狠心,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妈!”常妹大叫一声,抱着母亲双腿嚎啕大哭。常振邦终于发出一声叹息;秦剑锋和凌大宽痛苦不堪地别过头,几女向肖石投出痛心的目光。 叶桂琴表情似已凝住,甚至没看爱女流满泪水的脸。 肖石眼中掠过一抹痛楚,嘴角牵出一丝冷笑。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很久以前就已清楚,他和这个女人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他心疼地抚了抚小女人的头,长叹一声道:“伯母,这样也好。不过,我还是想再跟你说几句话。” 常妹止住哭,泪眼迷蒙地望向爱人。 叶桂琴仍无动于衷,恍如石人。 肖石淡淡道:“和我一起的方律师,我们一起长大,她也从小没有母亲,和我一样不懂母爱,但她曾说过一句话。她说,母爱固然伟大,但具体到每个母亲身上,不过就是母亲的一种心情,母爱可能没有真假,但不可能没有对错,如果错了,就是对孩子的伤害。” 叶桂琴心内一震,有些不易察觉的变化在发生。 肖石蹲下身体,深深凝望着小女人的脸,动情地道:“常妹,当初我们分手,你要最后做一次爱,我毫不怀疑,你会重新获得对抗母亲的力量,但我还是没答应。我很清楚,当你重新面对母亲,仍会再次动摇,问题还会周而复始地存在。” “肖石……”常妹眼神无助而空茫,不知爱人为何突然说这个。 肖石轻轻抚上小女人的脸,继续道:“常妹,今天你也看到了,好多人在,秦队、我岳父、还有小洛她们,大家都在帮我们,都在给我们力量。” “肖石……”常妹哭,倒在爱人怀里。 肖石木然搂着小女人的身躯,好疼,好酸,好热:“常妹,我想说的是,我可以给你力量,大家都可以给你力量,但,只能你一个人做出选择,谁也帮不了你。” “肖石,不要啊……”常妹绝望地呼叫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 肖石流了会儿眼泪,默默站起身,胡乱擦了擦脸,没敢再看小女人。常妹望着爱人,呆若木鸡,眼泪似已凝固。 肖石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我在外面等你,你想好了,就告诉我。”说完绝然向门外走去。 “肖石!”常妹一声大喊,撕心裂肺。 肖石身形顿住,泪水浑然而落。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残忍?为什么都要我选择?我什么都没要,就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都不行吗?”常妹瘫在在上,无力地哭泣着。 “桂琴!”常振邦再忍不住了,大喝了一声,连忙上前,心疼地把爱女搂到怀里。 众人无不动容,再度把目光投向常妈妈。 叶桂琴终于睁开双眼,无力地坐到椅子上。 “你过来。”她说。 肖石猛然回头,常妈妈正平静地望着他。他赶忙回去,轻轻跪在小女人身旁。他就是再白痴,也知道这个时候叶桂琴为什么叫他。常妹也止住了哭,从爸爸怀里挣脱,睁大一双泪眼,扒到妈妈膝头。 叶桂琴望着女儿的脸,轻声道:“常妹,你长大了,要有丈夫了,别怪妈妈心狠好吗?” “妈。”常妹抵到妈妈怀里,哭。 叶桂琴拢了拢鬓边的白发,抚上女儿的头:“这么多年了,日子过得真快,想想你小时候,真舍不得。” 常妹说不出话,在妈妈怀里流泪。 叶桂琴淡淡一笑,眼中是慈祥而幸福的光芒,仿佛在回味从阵痛分娩的一瞬,到女儿长大成人的辛酸历程。 肖石心内激烈地震憾着,一股情绪脱口而出:“妈,我……” “小肖。”叶桂琴把目光移往女婿脸上,“过去的事我不说了。其实你不错,挺能包容常妹,女人找个包容自己的男人不容易,这是我一直最满意你的地方,一直都是。但,我希望你除了包容她,还能懂她,因为女人也须要读。” “嗯嗯。”肖石很用力地点头。 叶桂琴看着女儿,笑了笑道:“常妹任性,有时候脾气还不好,又笨手笨脚的,但其实她一直都是乖孩子,很听话,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我和她爸帮她拿主意,选择你,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自己拿主意,从做你女朋友,一直到现在。” “妈,我懂了。”肖石忽然好难受,觉得对小女人有好多愧疚。 “是吗。”叶桂琴微笑摇头,“小肖,你让她选择,她不是早已经做了。当你身边出现其他女人,当我这个妈妈在家里横加阻挠,我这个傻傻的女儿,从来没主意的女儿,不是一直一个人,一个人在奋不顾身地前遮后挡吗?” “妈,我……”肖石说不出话了,眼前全是小女人来来回回茫然四顾的身影。 叶桂琴把女儿的手放到肖石手里,含泪叹道:“其实常妹真的很不容易,你以后对她好点吧,跟她生气的时候,就想想这些。” “妈,你别说了,我会的。”肖石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很坚定。 “好了,都起来吧。”叶桂琴把二人扶起。 肖石和常妹对视一眼,齐声道:“妈,谢谢你。” 世上不可调和的矛盾并不多,至少肖石和叶桂琴之间不是。 “哈哈!终于皆大欢喜了!”沉默许久的老凌一阵大笑,挥手道,“月如,赶快通知服务员上菜,我要和……和这个……这个,就算戚家公吧,和戚家公一醉方休!”老家伙实在不知道该和常振邦怎么论。 “等等,等等!”常振邦不满地挥了下手,斜着众人道,“怎么个意思?她妈同意就算了!还有我呢!从进这个门就被无视了,凭什么?现在我告诉你们,我不同意!” 包房内一阵大笑,连叶桂琴和常妹都被逗乐了。 肖石凑过去道:“爸,要不这么着,以后下棋,我回回让着你总成了吧?”常振邦眼皮一通乱翻,在众人的笑声中,用力地“哼”了一声。 服务员开始上菜,凌月如给老爸递了个眼神,凌大宽一拍大腿,对常振邦道:“对了,戚家公,金副市长调青岛当市长了,他新官上任,挺不容易的,想让大宽开家分公司,那地方环境不错,有山有水,适合养老,我老伴已经过去安排房子了,我看你们老俩口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也该歇歇了,干脆一起过去算了,我们亲戚在一起,也能有个伴儿。” 肖石拉着小女人的手,感激地望向月如姐姐,换来一个深深的白眼。 常振邦和妻子相对一视,又看了看女儿,长叹一声道:“好吧,既然戚家公想得这么周全,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们几个年轻人,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哈哈!说得好,月如,快给大家倒酒!” 一席饭在喜庆中开始,人人喜笑颜开,只有我们可爱的小女人,不时偷偷抹着眼泪瓣。当然,这是欣喜的眼泪。 花好月圆,固然有些理想化,可面对历史和现实的奔驰劳碌,人世间爱情的悲欢离合,千百年来,人们却一直守着一份不变的希望,那就是: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