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已暗,路灯悄悄的睁开了眼睛;室内灯光明亮,柔柔地洒在桌面。看着慈祥的老人和身边的小女人,肖石心头暖暖,他喜欢这种晚餐,让他有种家的感觉。 叶桂琴双鬓如霜,含笑着望着面前的一对小情人,心头也是一片宁静。虽然有诸多不如意,但女儿开心,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对父母来讲,儿女永远是一生中最大的成就。 不过最开心的当然是常妹,母亲和爱人融洽了,同居计划就要实现了,以后可以夜夜被爱人拥抱了,最重要的是,有她在,爱人再也跑不掉了!想到这一点,小女人兴奋得合不拔嘴,她甚至迫不及等的想看到杨洛失望和气恼的表情。 三人吃了一会儿,常妹想到自己对肖凌的关心,向爱人邀功道:“肖石,告诉你一件事儿,昨天我给肖凌买了个复读机,还送给她好几件衣服呢!” “是吗!”肖石也很吃惊,不过更多的是欣慰,小女人终于懂得关心人了。这样一来,常妹和肖凌之间的关系,也一定会越来越融洽! “嗯。”常妹瞪着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又委屈道,“不过,肖凌太不象话了,我好心送她东西,她不但不感激,还批评我!” “批……批评你?!”肖石睁大眼睛,“咕噜”咽了口吐沫。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肖凌虽小,但性格坚韧,宽容,又善解人意,怎么会做出这么无礼的事儿!叶桂琴也一脸慎重的望着女儿,姑嫂之间向来难以融洽,她怕自己女儿吃亏。 “可不是吗!”常妹拽了拽椅子,向爱人靠靠,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当嫂子的,当然不会跟她计较了。最后她又向我道歉了。” 肖石向一旁准岳母望了一眼,问道:“肖凌一向挺懂事儿的,怎么会批评你呢?” “你还说呢!”常妹拢了下头发,不平的道,“就因为我打电话把肖凌家来人的事告诉你了,她就说我不关心你,还说什么你难得出一次门,也不让你好好玩几天什么的。她也不想想,你临走前让我照顾她,现在出了这么大事儿,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呢!” “嗯,对,你做的没错。”肖石肯定的点了个头。常妹心头一乐,抓住爱人的手,又道:“还有呢,我看她一个人在家害怕,说留下陪她睡一晚,你猜怎么着?她居然把我赶走了。说什么要跟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起睡!” “哪个不要脸的女人?”叶桂琴听了半天,忽然插了一句。 常妹一愣,看了妈妈一眼,立刻低头不说话了。妈妈一向反对她和肖石来往,现在刚刚接受了爱人,如果知道两人之间有这么多问题,说不定又要反对了。她好后悔一时冲动,当着妈妈的面说了这么多。 叶桂琴眼光狐疑,不停的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肖石不禁暗叹,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但关键是常妹一句“不要脸的女人”,任谁听了都会往歪了想。他抬起头,平静的道:“是我家隔壁的房客,她……” “你家隔壁不是一直没租出去吗?”叶桂琴平视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成份。 常妹偷偷瞄了妈妈一眼,又望向爱人。肖石暗暗苦笑。又解释道:“不久前租出去了,房客是个中学老师。人……挺好的,经常指导肖凌学习,肖凌和她关系不错,可能是我不在家,两个人才一起睡。” 叶桂琴看了女儿一眼,又盯着他问道:“小肖,你这次保镖的雇主……也是个女的吧?” “嗯,没错。”肖石迎着准岳母的眼光,如实回答。 叶桂琴和准女婿对了一下,又把眼光移往对面,常妹不敢学爱人一样和妈妈对视,象个犯错的孩子,头垂得那个低。 叶桂琴盯着女儿,脸色有些发青,胸口微微起伏;常妹低头咬着嘴唇,揪着衣角;肖石一脸的无奈,外加无辜。屋内的温馨瞬间消失无迹,空气凝重了起来桌上的菜香也因冷却不再冒气,只有叶桂琴的呼吸声,有规律的传到一对小情人的耳朵里。 “啪!”肖石抽出一支烟,点着抽了起来。 “我……我去拿烟灰缸。”常妹如获重释,慌慌张张的溜进房内。 叶桂琴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肖石平静的抽着烟,也等着常妹的烟灰缸。 三人重新坐定,叶桂琴瞥了女儿一眼,转了个话题问道:“对了,小肖,你妹妹家来人是怎么回事?”她是过来人,知道女儿肯定有事儿瞒着她,而且还跟其他女人有关,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我也不是很清楚。”肖石弹了弹烟灰,转头答道:“只知道有人来了,想把肖凌领回去。” “那你什么态度?”叶桂琴很关心的问。肖石淡淡一笑,道:“看肖凌自己态度吧,如果她想回去,就让她回去。” “如果她不想回去呢?”叶桂琴又问。肖石一愣,道:“那当然就留下了。” 叶桂琴叹了一口气,坐直身体,语重心长的道:“小肖啊,这你就不对了,你想过没有,如果说你当年收养她是做了一件好事,那么现在不让她回去,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好比你捡了个钱包,一直在等失主,现在失主来了,你却不还人钱包,这哪对呀!” 肖石皱了一下眉,他很不解,准岳母多看为人师表,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伯母,我不同意你的意见。肖凌不是钱包,她是人,她都十七岁了,这么大事,怎么可以不尊重她自己的意见。” 自己的意见被旗帜鲜明的拒绝。叶桂琴微有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错了,小肖,不管多大。她现在也是个孩子,思想还不成熟。而且她怎么都是别人家人,让她回到自己家享受天伦之乐,正是为了尊重她。” 肖石抽着烟,没说闲话;常妹看了爱人一眼,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叶桂琴以为他有所触动,又继续道:“伯母也知道你养她这么多年,肯定有感情,肯定很舍不得。但她毕竟流着自己家人的血,让人骨肉分离,本身就是有违人伦的,再者你是个孤儿,性格中有很多乖戾的地方,跟你在一起,难免会染上你的坏毛病,让她回去,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中成长,也有利于她的身心健康。” 如果说叶桂琴刚刚提到他的身世和性格。肖石很感激,那么现在,他则明显感到了一种歧视甚至污辱。 他转过头,不客气的道:“伯母,坦白说吧,如果不是出于对肖凌的尊重,我根本不会同意把肖凌还给他们,也不同意你所说的什么健康成长。不错,我是一个孤儿,我的性格可能乖戾,但我至少还懂得良知。可他们呢?八年前,肖凌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毫无人性的抛弃了她,说他们是禽兽都不为过。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会有利于她的身心健康吗?” “你……”肖石辞锋激利,不留余地,叶桂琴一时语塞。 常妹见爱人动怒了。忙鼓起勇气道:“妈,这是人家两兄妹的事儿。人家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感情很深的,你是个外人,干嘛非要人分开呢!” “你懂什么!妈还不是为了你!”叶桂琴将女儿一语叱回,又拉下脸道,“那好,小肖,别的不说了。我问你,常妹也不小了,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现在却连个工作都没有,拿什么跟她结婚?你妹妹还要上大学,你知道现在大学学费多贵!你拿什么负担?你还想让常妹等你到什么时候?” “妈———!你……” “闭嘴!”叶桂琴将女儿无情打断,接着道,“现在,肖凌家来要人了,肯定会给你一笔钱,你去了个负担,还能得一笔钱,有什么不好的!你就不能为常妹想想,非得那么固执!” 肖石越听越不爽,现在叶桂琴又把妹妹说成一种“负担”,他受不了啦,但考虑到常妹的心情和自己的身份,还是压了压火气。“伯母,你错了,肖凌是我的亲人,不是负担,我能把她养大,就供得起她。至于您女儿您放心吧,我说不会亏了她就不会亏了她。” 叶桂琴的长辈权威受到挑战,再加上对女儿的宠爱,也受不了啦。她站起身,冷冷道:“放心?!我凭什么放心!凭你那个虚无飘渺的司法考试,还是凭你给人修车?” 叶桂琴此言一出,常妹张大嘴巴,当时愣住。她一直没敢告诉妈妈爱人修车的事儿,妈妈怎么会知道了呢?难道是爸爸……。 “你不用看我。”叶桂琴看着不争气的女儿,没好气的道:“你以为你不说妈就不知道了?你知道那条街每天有多少人跟过?你以前领着他到处显呗,你知道有我少人认识我宝贝女儿的男朋友?” 常妹极度沮丧,一脸无奈的望向爱人,肖石按捺住心头火气,把烟掐灭,站起身道:“伯母,谢谢您的款待,天很晚了,我该走了,您也消消气吧。” “肖石……”常妹眼圈红红,深深的望着他,无尽的伤心和失望挂在她的脸上。 肖石望着小女人,一阵揪心般的疼痛。他强挤出一个笑容,抚着她的脸,柔声道:“好好睡一觉,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常妹没说话,只是望着他。肖石点了下头,转身而去。 “咣!”房门关死了,爱人走了。 “肖石!”常妹娇呼一声,冲到门边。 “常妹!”叶桂琴喝住女儿。 常妹转身望着妈妈,面无表情,只有幽怨的眼旁挂着泪水。叶桂琴心内不忍,缓了缓语气,道:“快去快回,妈还有话问你。”言罢转身进入房间。 “肖石!”在黑暗的楼门口,常妹追上爱人。 肖石回身,一把将哭成泪人的小女人搂在怀里,月光照着她挂满泪水的脸。他抚着她的脸,心疼的道:“常妹,别哭了,我没事儿的。” 常妹缩在爱人怀里,哭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我妈会说那样的话。”肖石难受无比,亲了亲女人的额头,微笑道:“干嘛要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 “别可是了,我感动还来不及呢!”肖石打断小女人,温柔的道,“我真的没事儿,不用为我担心,回去好好劝劝你妈,等她气消了,我再来给她道歉,好不好?” 常妹感激的望着爱人,发出了会心的笑容。 两人再度拥吻,常妹在爱人的眼光注视中走进楼门,肖石转身而去。 夜风很凉,肖石走在夜风中。北方的初秋就是这样,白天让你感受夏天的火热,到了夜晚,再让你体会彻骨的寒意。就象今天的晚餐,在温情之后,就是无情的悲伤。 肖石没有打车,他想走走,一个人走走,这样走在一个人的夜晚,他能很充分的感受自己。叶桂琴的话让他很受伤,但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终于明白,人和人是如此的不同。期待别人改变接受自己是不现实的,生活要靠自己创造,路要一个人走。 他不需要别人可怜,哪怕是未来的岳母,也不想发誓做出什么个样子给谁谁谁看看,那不值得。他只想走自己的路,追求自己理想中的生活。经过今晚的大喜大悲,他更加坚定了这一念头。 这就是肖石,肖石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会做出令许多人满意,感动的事情,但决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因为自私,仅仅因为他是肖石,为了这个名字。 肖石进入自家楼门的时候,已过了晚上九点。几天没见杨洛了,这个女孩子怎么样了!开门的一瞬间,他想。 门开了,他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是杨洛!”肖石一惊,忙冲到卫生间门外,急问道:“你怎么了,小洛?” “肖石,你……回来了!我……呃……好疼……。” 不能再犹豫了,肖石心一紧,忙打开门冲了进去。 卫生间里雾气腾腾,莲蓬的水仍在流着,杨洛赤身裸体,手捂腹部,正躺在瓷砖上痛苦的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