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雾绕中,群山深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宫阙坐落其中,而高大的宫门处正有一行人掩泪相谈。 其中一位宫装妇人,看穿着发饰硬是其中地位最高者,年岁似不过双十,却有一种成熟大气的风韵,正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流泪。 周围其余的女子在外都是顶尖美女,此时也暗自落泪,不知是为了何事。 “母亲……”小孩拍抚着妇人的后背,小大人似得说:“莫要再伤心了,您在哭下去,逸儿哪里舍得走。” “那便不走了!逸儿,圣月宫的功法不适合男子修习,那母亲就为你去寻适合你的!” “宫主所言极是,小师弟,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找不到一本上乘功法吗?” “就是就是!青云山上修行何其清苦!怎么能让小师弟去受苦呢!” “我们就不信,那青云山一封信,没有伴礼毫无诚意,就能带走小师弟了!” 众多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如同鸾鸟一般悦耳,皆是想让这叫逸儿的孩子留下。 小孩认真而稚气地说:“母亲,各位师姐,逸儿终究是男子,圣月宫只收女子的规矩不能破,母亲留我到十岁已经是极限了。且书中说,男子志在四方,逸儿也想出门看看,成一方强者,能回来保护母亲和师姐们!” 这被称为宫主的妇人抹了抹泪花,扶着小孩的肩膀,欣慰地笑道:“逸儿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若是母亲在留你,倒成母亲的不是。” “母亲,您放心,逸儿会回来看您的。” “这包奶糖你带着,到了青云山,跟掌门师父好好修炼,莫要太过挂怀,母亲等你回来。” 修行之路一旦踏上,道远且艰,青云山又是以清修为主,常年不见弟子下山,她的孩子这一去,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再见。 若不是那老牛鼻子确能护逸儿周全,她实在不想让这独苗苗离宫远行。 或许……断了所有关系,才是能保全他的最好办法。 宫主目送老人带着孩童乘舟踏云远去,捏紧了拭泪的帕子。 浮云舟日行千里,未过几日便从南方的温润到了北方的干爽,云子逸一路看着从未见过的风景,激动地在心中与看过的书中所描写一一对应。 青云山脚,依山而建的青云小镇里人满为患,客栈爆满,人数远远超出小镇的承受力,但所有人都有准备,皆带了野外住宿的帐篷。 “大伯,青云山不知会收多少门徒进山?”云子逸问身边随行的老人。 他们到的时间刚刚好,今日便已是开山的日子。 “上次开山,只收了九名入门,二十个杂役,看这些人,怕是不会再多了。”老人皱着眉头说道。 “青云山重心性,轻资质,禅宗更是规矩多,比其他宗门都要难进。”旁边有个少年插嘴道,“如果只想习武,大多数都去了雷刀山庄,霸拳派一流咯,何必上山做和尚道士。” “既然如此,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来青云山?”云子逸好奇道,他对青云山还不甚了解。 那人挠挠头,说:“还不是……为了能比武者更进一步嘛,而且据说青云山里待弟子很好,嗐,我也不晓得,我娘让我不要放弃这个机会的。”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开始好奇青云山里到底有什么。 “少爷,莫要心急。”老人摸摸他的头,“明日上山就知道了。” 第二日一大早,青云山上传来了清越的钟声,常年将整座山遮盖住的迷雾,在山脚散开了一处露出直通山上的石梯,所有等待考核的少年早早等在了山脚下。 山门入口立着足有五米高的巨石,上书青云山三个大字,一笔一划充满不可名状的韵味,意志不坚者看久便会有眩晕感。 这三字是开派祖师所书,观摩这三个字是每个入门弟子的必修课。 山石边上站着少年道童,对等待上山的的人群打了稽首,道:“年岁十六以下,观青云石三息以上,头顶点亮青灯者,皆可上山!” “现在开始!” 道童毫不拖延,也没说些开场话,直接开始考验,然后在青云石旁闭目打坐。 没有人对道童感到不满,这简单明了的纳才方式已经是青云山的惯例,也是心性考验的一种。 所有少年都向青云石看去,不多时便倒了十几人,观摩三息以上的人头顶皆亮起一盏青灯,在失败者羡慕的目光中踏上了上山石阶。 “去吧,少爷。”老人见孩童还在呆呆地看青云石,头上青灯已经亮了许久,不由得提醒道。 云子逸清醒过来,不舍地和老人作别,拖到周围人群散的七七八八,眼看道童就要离开,才急忙进了山。 长长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行到一半有不少少年已经累得不成样子,小孩足尖轻点,一步跨出六七阶,不断超越累瘫在石阶上的人,一身浅蓝长袍随着他的动作飘动,这看着还称不上少年的孩子竟仍显出几分轻松,途中不忘对被劲风带歪的人露出抱 歉的笑意。 他长得唇红齿白,小小年纪便隐隐中养成一丝风骨,看着倒比山门处迎客的道童更像仙门中人。 “这小屁孩怎么那么快!他不累的吗!” “他是不是作弊了?” 路上不乏酸意的质疑声,还有试图用丹药外物恢复体力提升速度的,没等这些人再次迈开步子,便见一盏又一盏青灯熄灭,随即一个个消失在云雾里。 其余的人顿时禁声,开始老老实实一步一阶的向上爬。 小孩不多时到了山顶,拂去额间细汗,四处看了看。 这里说是山顶,实际上也只是青云山外围一座山脉的半山腰修建的平台,离青云山还有很远,仅建了一座道观,平时也用做凡人祈福供香之处。 不过普通人自然不会与这些小孩走同一条路。 道观门前有两个道士,一样的灰色道袍,服饰简洁,发髻上插着黑木,表示他们是外门弟子。 云子逸忙走上前去,振袖作礼。 两个道士年纪看着也不大,笑盈盈的还了礼,道他们知晓小孩来历,大师兄交代过,去道观中左侧第一间即可,只要打坐一息青灯未灭,便可穿过道观乘船前往主峰。 这算是一点小小特权……? 不过大师兄……是谁啊?小孩盘膝坐在隔间中,面前小案上一支细香自动点燃,左右无事,小孩闭上双眼开始吐息。 一炷香很快燃尽,小孩呼出一口浊气,站起身理好衣服褶皱,依言前往道观后,眼前顿时一亮。 若说在道观前仍在凡间,道观后则是全然一新的景象,青白石铺成的宽阔平台,数座精巧可容五六人的纸船靠在边缘停泊,远处云山雾绕,霞光若隐若现。 小孩稀奇的看着小船,靠近左右看了一遍,试图找出让纸船浮在空中的机关,虽然家中也有类似的载物,大多都是华美的轿子造型,尤其是母亲的豪华仙宫,皆需要人来驱动,不知这纸船为何无人便能飘在空中。 左右看不出奥秘所在,小孩只得小心的乘上站稳,纸船无声启动,速度不快但是也无颠簸,带着小孩穿过层层云雾,没有一丝雾气打到身上,纸船似乎将云雾都挡在了外面,只是转瞬间,云雾四散,五座巍峨高山映入眼帘。 云子逸睁大了眼睛,被眼前的壮丽景色吸引,只见空中仙鹤飞舞,各峰弟子乘坐其上,或三两成群,看到纸船飞来,皆笑着打了稽首。 他也一一还礼。 在离得近了,便看得更清些,一峰水脉奇多,数不清的瀑布飞流直下,却听不见一丝轰鸣声; 一峰长满火红树木,最显眼的是山顶大小错落的岩浆洞窟,火星肆意; 一峰草木繁密,药田分布有致,果树布满山间,禽鸟成群,端的是生机勃勃; 一峰沉稳大气,陡峭险峻,完全由大块岩石构成。 最后一峰离得较远,大块裸露土石包裹着不明金属,光芒闪烁。 五座各异山峰围绕着一座更加巨大的山峰,山顶直插云间,没有五峰的奇异,只是往来弟子众多,但都在半山腰的巨大广场走动。 他的目的地到了,头顶青灯忽然浮起,划过一道青光飞走。 纸船停在广场一处不起眼的停泊港口,弟子寥寥,只有一个持剑的身影站在那里。 看身形应是一个年轻男子,两脚分开站得笔直,身着白色拢袖道袍,衣摆绣黑色八卦图样,腰间挂着阴阳鱼玉佩,头发用一条黑白二色丝带扎在脑后,数缕散发垂到额前,偶有路过弟子对他恭敬的行礼。 下船走近一看,小孩被男子的面容吓了一跳,看轮廓五官男子应长得很是英武帅气,只是一道道疤痕完全破坏了美感,尤其右脸一道从眉峰眼睑划到嘴角的巨大伤疤,不知当时伤口要如何恐怖。 如果把男子手上拿的黑色剑鞘的长剑换成虎头刀,怕是能止小儿夜啼。 “圣月宫,云子逸。”男子看出小孩的身份。 “是的。”这便是信中说带他入门的人了吧,小孩忍住畏惧感答道。 “走吧。”男子侧过身示意他跟上。 云子逸有些筹措,不敢迈步,他表现得如何超出年龄的稳重有礼,却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男子眨眨眼睛,依然是没有一丝表情,却让人觉得他莫名的柔和了许多,他伸出手,道:“顾一,字慎之,道号清剑,青云山大师兄,随我去拜师罢。” 云子逸抬头看了看顾一,后者扯着嘴角试图笑一笑,失败,反倒逗得云子逸笑起来,他方才伸出手,放到顾一手上前犹豫了一瞬,才忐忑地放上去。 佛珠,道士会挂佛珠吗?云子逸看到顾一手腕上一枚黑绳挂着的佛珠,上面似乎染了事物,颜色斑驳。 “见过大师兄。” “大师兄今天上山了啊。” “这小娃是新弟子吗,掌门终于收徒了?” 路上不少弟子与顾一打招呼,他都一一还礼,最多嗯一声,算是回答,弟子们对他的冷淡见怪 不怪,得了顾一回答的那人更是激动地抓紧了身边的同伴。 “大师兄跟我说话了!”这是个腰间配着水色的玉佩的女弟子。 云子逸不解的看着她,又看了看顾一布满伤疤始终面无表情的脸,还有瘸腿,有些忧心上清山门人的审美。 “怎么了?”顾一注意到他在揉眼睛。 “嗯……大……大师兄。”云子逸小心的开口,“我们要去哪?” “上山。” “啊!” 云子逸喊了一声,顾一忽然单手将他抱起,坐上了一只跟纸船一样大的仙鹤,仙鹤引颈长唳,展开巨大的翅膀,飞上了半空,直奔山顶而去。 不久前还远在天边的霞光就在身侧浮动,云子逸惊奇的看着,一手抓着顾一的衣服,一手向外探去,想要抓住这道直冲云霄的霞光。 顾一仍是一张僵尸脸,收了收抱着云子逸的手,防止他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