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叫我们去汤屋玩呢。”陆绒举着河神的信件。 荒川的神明大人这几天就连十几岁的样子都不维持，干脆的变成了几岁的模样，趴在荒川之主怀里撒娇。 光是看样子就觉得是邻居家的熊孩子。 最过分的还是这个熊孩子背后站着一只巨大的熊海獭。 书翁抱着他的那叠文件刚进来，就感觉自己头顶上发了一个晴天霹雳。他退了两步，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好的好的，一路平安。” 陆绒又补了一句，“小白龙也去哦！” “什么？！”书翁大人猛地回头，“为什么赈早也要去？” “为什么啊……”陆绒想了想，实话实说：“因为我害怕会被驴踢吧。” “啊？！”书翁迷惑不已。 反正不管社畜书翁怎么哀嚎，陆绒骑着大海獭，拽着龙就跑了。 汤屋本身的地界就比较特殊，向兔子洞一样的空间，本身就和人类居住的社会重叠，只要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就能够轻而易举进入。以前汤婆婆还试过利用这一点，将误入的人类和小妖怪收归手下当免费劳工，甚至曾经打过主意到弱小的神明身上，直到被教训了一顿才规矩起来。 这个规矩是妖怪的规矩就是了。 汤屋在汤婆婆的经营下重新装修了两次，之前还只是一个两层的小温泉旅店，现在已经变成了九层的大型温泉酒店，日式的传统建筑占据了江边最好的位置，从这里的高层往外看，逢魔时刻还能望见人类的高楼大厦。 不巧的是陆绒他们到的时候，汤屋乱成一团。 接待的青蛙一脸着急的样子，一边擦汗一边快速核对数据，后来居然还找不到能带他们去房间的侍女，青蛙自己一蹦一跳走在前面带的路。“真是非常抱歉，今天的汤屋有点……太忙了。” “是吗——”陆绒走在最前面应道。荒川之主自觉落后他半个身位，又被陆绒牵着手拉到一个水平线并肩走。赈早琥珀主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两位上司的小动作。 荒川之主见陆绒很感兴趣的样子，抬抬手指给青蛙一个混乱咒，心神不定的青蛙很快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因为今天居然有人类跑进来了！” “汤屋这里都多少年没有人类跑进来了，两个人类还在汤屋外围的食街里大吃特吃，那个摊档全部都是人类的臭味，食材全部报废，那个铺子也用不了了。活该那两个人变成猪！真讨厌，那股臭味恐怕还几天都散不掉，啊，想想就觉得要吐了——” 厌恶人类的青蛙走在前面碎碎念，其中的恶意都快要溢出来了，让天性和人类亲近的琥珀主非常不适应。 “但最糟糕的还是这个——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有空的人手都被去找了，要是被汤婆婆发现我们就完蛋了！那个人类到底还要给我们添多少麻烦，把汤屋都弄臭了可饶不了她！要不干脆找到的时候把她吃掉好了……” “诶？你们现在还吃人类吗？”陆绒扫过一眼低着头的琥珀主，垂眸看了青蛙一眼。 混乱咒的效果立刻就被解除了。 青蛙长腿一蹬跳了老远的距离，又惊觉自己反应过度，停了下来等待他们。咳了好几声之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怎么会呢，真是抱歉，万分抱歉，请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就是我昏了头才会这样想的。” 青蛙一边跳一边冒汗，陆绒看得有趣。 “是吗。”荒川的神明笑道：“要是真的吃人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呢。” 青蛙瞄了一眼荒川之主，嘻嘻哈哈地赔笑，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心虚：“我们现在汤屋可没有一个妖怪吃过呢，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那你们找到那个人类之后打算做什么？” “做、做什么——”青蛙卡壳了。 我的天。 并没有高级到能识别混乱咒的青蛙，在陆绒的追问和大妖怪的威压下都要混乱了。“不做什么啊，我们能做什么呢。” “汤屋这附近有咒言对吧？” “是、是的。” “不工作的人类会消失、懒惰的妖怪会消失，还有什么来着的？” “非汤屋的客人无法进入。” “这样啊，那个时候的结界还在维持吗？” “下雨天的时候会开启，不过平时，平时我们之前用的屏障还在，反正人类是绝对进不来的。”青蛙向他尊贵的客人们保证，“请您放心，不会有不长眼睛的打扰您的休息。” 陆绒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哦，是吗？” 青蛙将客人们带到了目的地，恭敬地打开了纸门，“请进，荒川的各位尊敬的客人，这是您预订的套房，有其他问题请摇铃，我们会有专门的侍女负责您的日常。” 青蛙蹦着跳着火速离开了陆绒他们的那间套房。 一边跳一边还思想混乱着。 我到底怎么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万一他们泄露给汤婆婆就完蛋了。 青蛙想到这里，开始谨慎地筛选负责这里的侍女。 太聪明的不行，太蠢的也不行，得找一个口风严的…… 小妖怪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思打扰不到屋内的大妖怪。陆绒换上了汤屋提供的浴衣，光着脚丫伸出阳台的栏杆外。 汤屋的高层远眺可以望见隐隐约约的人类城市。 高楼林立的河对岸，跟此岸还有些复古的建筑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天照大神的光芒渐渐减弱，黄融融的日光跟这边和那边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将世界温柔的包裹其中，渐变色的天空形成一种迤逦的瑰丽。 荒川之主被陆绒哄着也换了一身条纹浴衣，大妖怪线条流畅的肌肉将浴衣撑起一个有力而不夸张的形状，蓬勃的生命力喷薄而出，就像是大草原上那些皮毛漂亮的猫科动物，有一种随时暴-起伤人的凶猛感，即便休憩着也不减其危险性。 也就是越危险越迷人。 陆绒笑嘻嘻地站起来。 他的身形随着他的动作不断长大，从孩童的样子变成了完全的成年体。 转变身形之后的缺点也随之而来，神明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泄露出来，惊动了整个汤屋的所有存在。 但汤屋的客人们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反而快速的呼朋唤友，将附近的妖怪和神明都呼唤过来，近距离感受这种并不严重的神力对他们很有好处。 只是原本有些慌乱的汤屋更加忙碌了。 青蛙只来得及让侍女小玲过去侍奉，其他都没来得及多交代两句，就被拉走了。 荒川的神明大人坐在了荒川之主的膝上。 在这之前，荒川之主把还在室内的小白龙赶了出去：随便你做什么，随便你去哪里，总之这两天不许回来。 陆绒趴在荒川之主的肩上望着赈早琥珀主有点茫然地退了出去。 荒川之主一手扶着陆绒的腰，一手揽着他的后颈，“又调皮？” 这个时候的眷属不像眷属，神明也不像神明。 大妖怪那把属于成年男性的声音响起来，两个非人类贴得太近了，陆绒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震动的胸腔。他笑嘻嘻地抱着荒川之主的脖颈，而对方也毫无防备地向他展开自己的弱点。 这个时候要是陆绒有意，他完全可以在荒川之主反应过来之前将他置于死地。 神明凑近荒川之主，明显没有这个心思：“哪有。我是看自己一手养大的猪，终于要去拱白菜了。” 荒川之主的笑声闷闷地传过来。 男低音的笑声听得陆绒心痒痒的。 神明这个时候没有一点距离感和神秘感，他扭头一口咬住荒川之主的脸颊，像某种小动物一样，轻轻地咬了咬，又松开。 大妖怪扭头亲吻他的唇。 勾起的唇角仿佛在说：“你看，不是又在调皮了吗？” 接下来是属于成年人的时间了，当然不能让小孩在这里捣乱。 没有得到河流滋养的小白龙，在陆绒的帮助下，仍然远远没到成年的时候。懵圈的小白龙被赶了出来房间，站在门口发了三秒钟的呆。 临时调任上来的小玲就一直呆在房间外，见赈早琥珀主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才上前赔着笑问道：“请问是有什么需要吗？” 赈早琥珀主迅速回神，“这里不用侍女了，能带我在附近逛逛吗？” 小玲：“当然。” 求之不得。 早早签了卖身契的小玲是不被允许离开汤屋范围内的，但是如果是客人要求的话，又是另一码事了。 获得允许的小玲走在前面领着赈早琥珀主离开了汤屋的主体建筑，两个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生性内敛的琥珀主没有荒川之主的本事，不敢随意跟陌生的女妖搭话，倒是性格爽朗的小玲先开口：“请问您想要到哪里去？” 小白龙眨了眨眼，没话找话：“没，就是……你们今天看上去挺忙的。” 小玲挑了挑眉，用尽毕生力气才讲自己那句语调飚高的“啊——？”给咽下去。 莫名其妙的客人。 她瞥了一眼那些到处忙碌的侍从和侍女。 “听说是因为今天有人类进来了。”对人类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意的小玲叹了口气：“运气真差。” 无论是他们，还是那些误闯的人类。 小白龙抿了抿唇，“那些人类还能回去吗？” 侍女的目光快速扫过对方的脸，发现他是真的在担忧。 “听说只剩下的那个是一个小孩，”她望向外面逐渐西沉的太阳，“要是逢魔时刻还没找到的话，晚上一个人类待在这边可就危险了——说不定会消失？谁知道呢。” 为了生存卖身进来的小玲语气淡淡的，人也淡淡的。“怎么，你想要找她？” 小白龙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恶意，坦诚道：“……嗯。” “让人吃惊，真少见。”小玲嘴上说着吃惊，实际上人却很淡定。她领着赈早琥珀主往边上走，逐渐离开了灯火通明的范围，往周边黑暗的地方带去。“我还以为你们都会很讨厌人类呢——抱歉啊，我说的是汤屋的其他客人们。” 女妖伸手将自己粉色制服的袖子绑起来，观察了一下四周，快速地带小白龙走到了暗处。“快，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会在河岸边。” “趁着青蛙他们还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