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矮的男生佝偻着肩膀,宽大的校服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天气炎热的原因,他将一截袖子挽起来,露出白皙细窄的手腕。在阳光的照耀下,靛紫的血管脉络显得男生有股种偏离世俗的薄弱感。 时迁半垂着眼帘,缓缓走到一家早餐店前排队,蒸锅里腾升的热气让本就拥挤的小店愈发灼热。 每个人都忍不住小声抱怨开来,似乎热意让他们都变得烦闷。 “喂,时迁!” 马路对面有人的呼喊声越过汽车的呼啸传来,“给我们带和阳哥一样的东西!不然要你好看!” 听见威胁,男生条件反射地蜷缩了下指尖,缓缓扭头循着声音望去。 略长的刘海间隙下,看见两张颇有小帅的脸正自得的与自己对视,他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阳哥,也就是池暮阳。 时迁不由得联想道。 每天早上给池暮阳带早饭,按时交自己的零花钱,替写作业。 这些都是主角指示他做的,有时候还会顺带被其他人使唤。 但是,替写作业这种事情真的不会太过幼稚吗? 这次的主角多少还是有些年轻了。 十分钟左右,早餐做好了。 “炒饭要袋装还是盒装?盒装多收一块钱。” 忙碌的老板娘眼都没抬一下,另一只手往炒米上撒了些香菜。 鉴于囊中羞涩,时迁毫不犹豫选择了袋装。 时空局规定,不能偏离剧情人物能力。 这次的位面里,除了炮灰父母留下的遗产外,目前他没有其它赚钱的方式。 况且因为破产的关系,银行已经将部分财产冻结,如果以后按剧情所说的去国外待几年,那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不过尽管已经这样节省,最后算下来还是得付五十几元。 除了刚才叫他买饭的两个男生外,学校里还有更多人前一天就预定了早饭。 _ 手上提着的袋子大大小小总共有十几个,这样一个偏较瘦小的男生引起了大部分人的瞩目。 因为清晨阳光正好,从树枝嫩叶间隙落下来的依稀光影照在脸上,微风拂过,将遮了眉眼的碎发吹散,衬得那张如画般精致侧脸愈发白皙。 路上的人不约而同将时迁当成了柔弱的oga,很快就有人准备走上前去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然而,那人步履未动,一道款款而来的身影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撷取而去。 比起那个狼狈无力的oga,这突然出现的容貌纯洁无辜的男生显然更符合他们心中对oga的想象。 而相较之下此时的时迁低垂头颅,刘海几乎将半张脸掩盖。周身便自然萦绕着一股寡欲阴暗惹人嫌的气味。 看起来就不是什么高阶级的oga,那个本想上前的人讪讪将迈出去一只的左腿收回。 不知是谁先开口的,小声的议论逐渐按演变成喧嚷的哗哗声。 那是围绕着两个面对面的oga所展开的评头论足言论。 几乎没有一个人不认为刚来的单纯oga不应该在这样一个贫穷县城,更不应该站在那个浑身阴郁的人身前。 ——那会脏了毫无瑕疵的oga的眼睛。 人的恶意无穷止境,犹如翻滚的巨浪不可阻挡的浇了时迁满身。 顺着低垂的头而跟着垂落的刘海微微打着摆子,除却身前oga外,谁也没看见他裸露出一截的白皙脖颈是那样脆弱透明,染上了无暇的苍茫。 “请大家不要议论了,已经够了!” oga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不过更多的却是坚定。 他两手张开,以保护的姿态面对众人,“大家也应该知道oga的生存环境有多艰难,他既然和我一样是个学生,那一定付出了不知多少努力。请大家不要这样对待一个付出努力的人。” oga说着说着眼里泛出泪光,水花憋在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委屈又坚韧。 “不是的,你误会了!” 人群中突然站出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指着时迁道:“他以前是出了名的无赖,不知道干过多少混事,我们现在这样只是想口头上逞快报复一下。你才是,别被他骗了,反而脏了你的手。”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但其实很多人都没听过时迁的名字,只是想着在这样少见的oga面前要少留污点。 oga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他转头看向时迁,大而圆的眼珠与猫瞳相似,眼尾无端上扬,捎带一丝不自知的诱惑。 时迁沉默着,也不反驳。 在一片声势渐大的不堪私语中,oga做出了一个令人怔愣的举动。 他一把扯上时迁宽大的校服衣袖,朝更远的学校方向跑去。 途中,迎面吹来的风呼啸着拍打在脸上,oga柔软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我叫白念思,你呢,你叫什么?” “以后不能在做混事了,我们都是oga,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时迁跟在白念思的身后一起跑着,半长黑发下露出的一小截耳垂经由阳光着上颜色,似是红霞弥漫。 他的声音有几分不常开口的沙哑,宛若蚊吟颤抖地消散于鸣鸣风声。 好像感知到了手下衣袖不安的颤动,白念思回头看了眼时迁,嫩红的唇瓣弯起一个坚定的弧度,“别担心,你会更好的。” 少年的话是那样肯定,时迁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被认同的温暖像是只火把,点明了自父母去世便彻底黑暗封存的内心。 他希望这一刻能永恒下去,永远不要离开。 只可惜,锈迹斑驳的铁门近在咫尺,实验二中这几个字眼张贴在铁门左侧,地狱已经无限接近。 时迁深深呼了口气,被牵住的手留恋了一番,随后便毫不犹豫抽出来。 他不能让其他学生知道白念思和自己很熟,否则白念思也会受到糟糕的待遇,那样就不好了。 “学校到了,谢谢你。” 说完,时迁便径自离开白念思身侧。 — 其实已经迟了些,时迁伪装成炮灰平时的姿态,走在教学楼里。 平时这条走廊上有很多背着书包的学生来来往往,现在则空无一人,大都坐在教室里早自习。 刚才在路上所发生的一切便是剧情的第一幕,主角受白念思挺身而出保护阴郁炮灰,这一幕同时还描写了炮灰是怎样喜欢上主角受的。 虽然以前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单论白念思回头对他笑时没藏好的得逞之意来说,他表现的还算可以。 要知道白念思在剧情中的定位并不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而是本就扎根于沼泽天生便浸染着污浊的黑莲。 他帮助炮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炫耀自己的单纯坚韧,勾人而不自知的魅力。 同样是家里破产,因而搬到县城生活学习的白家却不似炮灰一家,他们依旧充满野心,伺机而动紧盯着大城市的位置。 也正是这样的反差引起了主角攻池暮阳的注意,在白念思的一再套路下,池暮阳接纳了他,将他遮掩在自己庞然羽翼之下,容忍庇护着他任何的野心与任性。 而炮灰就比较可怜了,他支撑不起白念思的野心,于是便被毫不留情的抛弃,在角落里仍旧幻想着主角受的垂怜。 开场被主角受认成oga这一身份竟然到死都没有任何改变,死亡的时候,在白念思眼里,炮灰依旧是个没用的oga。 而帮助炮灰的另一层原因也恰恰是被认错的oga身份,白念思试图让同性迷恋自己来测试他的魅力,没有任何目的,即使有也不过是让他自己更开心罢了。 甚至连炮灰的手都嫌脏不肯牵住,而是扯着袖子。 时迁将手边十几个袋子提起来,果然里面已经一片狼藉。 刚才被拉着跑时,豆浆的盖子松开撒了半袋,包子都粘在一起形状有些不伦不类,好在主角攻池暮阳要的炒饭完整无损端端正正放在袋子里。 高三楼层很快就到了,二班在走廊的尽头位置。 时迁一边往前走,手里的袋子便会少一些。人高马大的alpha们将属于自己的早餐拿回班里,直到拿那盒撒了半杯的豆浆主人出现。 那人也是二班的,不过是个beta,身量与时迁齐平,此时正站在走廊上气势汹汹地瞪着时迁。 “怎么回事?!连个豆浆都拿不好?” 尖酸刻薄地腔调如此道,音量却压得很低。 “你这得倒贴我三百吧?” 一杯豆浆不过三块钱,他倒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便讨要三百块。 况且,这早饭钱哪回不是炮灰自己出的,他们从来没还过。 时迁面上一副唯唯诺诺地模样,肩膀向内蜷起,不敢开口反驳。 “啧,看见你就烦,快点拿三百出来,我知道你有!你爹妈留下的钱那么多,分这么一点出来也不过分吧?” 男beta以前在炮灰面前都不敢抬眼看他,也没有被欺负过,不知为何反倒班里带头欺凌炮灰地人。 被逼迫到角落里,时迁在beta看不见的地方略微撩起眼皮瞥了眼身后堆叠不用的课桌。 他步履一步一步向后退,似乎是一不留心绊了一跤,向后仰倒时下意识拉住一只卡在堆叠课桌椅中间的椅子。 劈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教学楼,那些高高叠起的桌椅摔了一地,使得楼板都隐隐颤动起来。 这一时意料之外的变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过几秒钟走廊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处于事件中心的时迁与那个男性beta则都全身泛僵,目光呆滞。 尤其是那个站在桌椅倒塌边上的beta,面上还有惊恐的神色凝滞。 时迁 双手反撑着地跌坐在地上,胳膊肘上被擦出一大片血痕。 夏季校服虽是短袖,但时迁套了一件春季的外套,外套上鲜红的湿意逐渐弥漫开来,触目惊心。 他额角冒着冷汗,却不敢大喊大叫,强忍着疼痛,唇色惨白。 “喂……不是我,不是我推倒的……” beta像是刚回过神,慌张地看向四周摆手解释着。 不过,虽然走廊上有很多学生围观却默契的没人出声说话。 寂静的有些诡异。 而仔细一看,这些学生的面孔并没有一张是他熟悉的二班的人。 beta倏然睁大眼睛,胸膛起伏弧度愈大,肩膀颤动,因为紧张连眼皮都在不停的抽搐。 之所以发生这种引人热议的事都如此沉寂的原因只有一个,里面的池暮阳正在睡觉。 不要吵醒一个成长期的alpha,尤其还是个顶级的alpha,否则会不幸。 这是全世界通用来明哲保身的俗语。 成长期的alpha易怒暴戾,当然,一般来说也不会闹出人命。 但是,一般也不会出现顶级alpha。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忽地,沉沉的步伐声在安静的教学楼中格外明显,在每个人的耳朵里无限放大。 只见一只宽大有劲的手扒住门框,手背指骨坚硬,青筋紧绷。在所有人的关注下,那个人站在走廊上,面色沉郁,一副风雨欲来的恐怖模样。 在这种极具压迫的空气中,没有人能对着那张十足冷酷英俊的脸庞幻想些少女漫的场景。 池暮阳半阖着眸子,困倦两个字几乎要写在脸上,顶级alpha的成长期总是这样缓慢又疲困。能像这样维持住不立刻揍人的模样已经算是不得了的意志力了。 狭长的眼尾扫过处于事件中心的人,低压压的窒息感令那个站着的beta不住腿软。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味,携带者一股淡淡的鸢尾花清甜又安神的信息素气味,然而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铁锈般沉重的气息却让池暮阳因为信息素而被安抚的心隐隐又焦躁起来。 不等他出声,那个beta便露出一副讨饶的恶心模样,转身一把将地上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人揪起来拉到身前。 “都是他干的!他推到那些桌子弄出那么大动静!我这就替、阳哥教训他!!” 在beta说完的一瞬间,空气倏忽凝滞。走廊上几扇多年未经维修的玻璃全部破碎,像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时迁踉踉跄跄顺着beta的力道来到他身前,不断流血的胳膊被拉着传来一股又一股钻心地疼痛。 “…怎么回事。” 池暮阳磁性的声音发哑,这几个字说得颇为低沉。 半晌无人应声,时迁这才意识到主角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好意思,请让我过去。” 与此同时,传来的是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主角受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