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杨柳枝病好后重新搬进了王爷的寝殿,王爷把西偏殿那边的住处也赐给他,作为他专属的琴室,他的翠尾琴、紫燕琵琶、玉箫…都搬进了那里,他平日也在那个房里练习弹唱。 有时为了研习一首新曲,杨柳枝会在那里练到深夜。 当然,仅限王爷不在府中过夜、或王爷在书房处理政务时。只要王爷一句话,杨柳枝还是要前来相陪。 而当杨柳枝独自在琴室练习时,万寄就会待在不远处的树上,藏在茂密葱茏的树影里,听杨柳枝一遍又一遍、一个音一个音地打磨一首曲子,直到半首曲子都像水一样从雕花的窗缝流淌出来。 现今正值王妃丧期,杨柳枝弹的大多是哀伤之曲,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这些曲子是弹来娱人耳目的。 万寄对乐曲兴趣缺缺,但只要想到是谁的指尖在拨弄琴弦,他就可以听下去,不厌其烦。 两人达成了一种密约和默契,无人察觉,他们在某些夜晚这般“暗通款曲”。 * 这日,杨柳枝晚膳后贪凉,多吃了两块在井里湃过的香瓜,晚上便要起夜。 他想挪开王爷的胳膊,从王爷怀中出来,王爷却将他搂得更紧。 “王爷,我要起夜。”杨柳枝小声说,又轻轻推了推那武人的胳膊。 “嗯?”王爷这才呢喃着松开了胳膊:“……披上件衣裳。” “好。”杨柳枝悄悄下了地。 王爷专用的厕房修在南面,十分气派,干净轩敞,是单独的一座屋舍,因王爷不喜厕房与卧房离得太近。 杨柳枝披了一件单衣,打着灯笼路过王爷的书房,却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不对。 书房附近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但夜间静谧,杨柳枝的耳朵又灵,还是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响,这声音不可能是草虫和风吹,一定是人为的。 杨柳枝躲在树后,屏住呼吸,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书房后窗户跳了出来,走了几步,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他不禁纳闷,怎么有人可以这般出入王爷书房? 杨柳枝回寝殿的路上特意看了看,原来是书房前守夜的小厮正在打盹,更夫将云鼓敲了四下,现在正是四更时分,守夜的小厮该换班了,也正好是上一班小厮最松懈的时候。 杨柳枝快步回到王爷身边:“王爷。” “回来了…?”王爷睡眼惺忪。 “我方才没去成。” “怎么,”王爷揉了揉他的长发:“你害怕?” “是有些害怕,方才我路过书房,看见有个人从书房后窗跳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我可不敢一个人去了。” 王爷一下子清醒了,仿佛有人当头给了他一锤,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杨柳枝又细致说了一遍:“……那个人的身影我没看清,只是,他应该是个僧人,听他的脚步声,他穿的是僧鞋。” 宫里派来细作之事,王爷也有所耳闻,也在丫鬟小厮里面暗暗排查,只是一直没什么头绪。 东偏殿确实养了一众僧人,因为王妃的头七、三七、五七和七七都要做法事,这群僧人索性住在了王府,没想到这里面竟有浑水摸鱼的。 王爷立即吩咐护院,加派人手,以防有人逃出王府,又命人去细查东偏殿的僧人,看有谁在今夜出去过,但不可大张旗鼓地查,务必低调,不要打草惊蛇,先找出那细作是谁。 “柳枝,若真能找到这个可疑之人,你可是大功一件。”王爷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敢,”杨柳枝握了王爷的胳膊:“王爷,能不能陪我去?我忍好久了。” “哈哈哈,好,一起去。”王爷带上了佩剑。 * 僧房内,一个年轻僧人躺在床上,心烦意乱,眉头紧锁。 自己今日去书房翻看机密,出来的时候居然好巧不巧被人撞见了。 虽然自己走得快,但到底是被人发现了。 虽然蒙着面,倘若那个人认出自己的眉眼,亦是个麻烦。 幸好跳上房顶之后看见了那人的背影和去向,一定是王爷房里的新宠,杨柳枝。 此人绝不能留。如果能找个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