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久梦

首页 书架 加入书签 返回目录

小小的一碗药,在男子的服侍下,一口一口的进了姜婵腹中,没一会儿便见了底。 这药原本可没有这么少,每次让姜婵喝的时候,不是统统打翻便是直接尽数吐出,反正翻去覆去就是不喝,实在是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将要浓缩成这小小一碗。 一碗药入肚,姜婵的额间也微微发汗了。 喝完药后,姜婵靠在暖池背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男子,等着他兑现自己的筹码。 男子拿起放在一旁的丝帕,直接将水中的姜婵捞出,立即为她裹上了衣物。 姜婵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男子怀中,不说话也没有情绪,如同一个漂亮的娃娃。 男子就这样抱着姜婵,穿过暖池回到了正殿。 婢女早就在屋中烧上了炭,此时屋里的温度正正好。 将姜婵稳稳当当的放置于床榻上后,男子转身走到梳妆台前,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是女子的梳妆台,可上面放置的药膏瓶瓶罐罐,竟然比胭脂水粉要多得多。 来到床榻旁,男子顺手拿起狐皮帕,细致的为姜婵拭去脚背上面的水珠。 情爱是何滋味,小姜婵不懂,小姜婵只觉得这人奇怪,男子真的可以称上无微不至了,小事上尽心尽力,明明都这么爱了,却还是将自己困于着一方天地。 实在是矛盾极了。 另一个姜婵就这样呆滞的坐在床榻边,看着男子为自己忙活。 男子缓缓放下手上的狐皮帕,反而拿起来刚刚寻来的瓷玉瓶,挖出一小坨药膏,轻轻的涂在姜婵的脚腕处。 一小坨药膏凝聚在指尖,将药膏轻轻敷于伤痕处,随后缓缓的将药膏涂开,直到药膏吸收不见,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 男子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又一遍。 小姜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腕子上竟然有着一圈的伤痕,深浅交织触目惊心。 药膏独有的凉意和阵阵的刺痛从腕子处传来,这样真实的触感,让姜婵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若不是实在是看不清男子的长相,姜婵会真的认为眼前的便是现实。 腕子涂好后,男子伸手拨开姜婵身上的衣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印入眼帘。 男子明显有一刻的愣神:“当时手有那么重吗?这么多天还没消下去。” 对于男子的话,姜婵缓缓将头转了过去,明显不想理会这个话题,就像是听不见一样。 男子自顾自挖出药膏,细致的涂在每一处伤痕。 将浑身上下都涂完后,男子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你现在可以说了吗?”这一段时间对于姜婵来说十分的煎熬,好在已经过去了。 屈辱的涂完药膏,姜婵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却还是死死的硬撑着,姜婵不想在这人面前落下一滴泪。 男子贴心的为姜婵理好衣物,伸手将姜婵楼进怀里,鼻息处皆是姜婵的发间馨香:“当然,不过你要想好了,只有一个人的消息哦,阿婵要想好,究竟要打探谁的消息。” 姜婵颤抖着闭上双眼,脑海里不断的闪过人脸,有父亲,母亲,姜舒,以及容笙。 姜婵猛的睁开双眼,新帝登基,到底会怎么对旧朝公主,姜婵不知道也没有胆量去想象。 “容笙究竟怎么样了?”姜婵试探着望向男子,彷徨让姜婵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笑意从身旁人传来:“果然同我想的一样,我便猜着阿婵不会忘记你的好姐妹,我与阿婵果然是一体同心。” 男子呼出的气体,尽数扑到的姜婵的脖颈处,引得姜婵动都不敢动。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姜婵早就明白,此人现在不是正常人,他骨子里血腥暴虐,早早的被激发出来,此人是疯狗是野狼,什么都是,唯独不是人。 “她到底怎么样了。”姜婵忍着惧意再次发问。 “你放心,念着你们的情分,我没有对她怎么样,倒是她还挺不安分的。”男子紧紧将姜婵搂在怀里,看着对面镜中交织在一起,内心的空缺短暂被填补。 “我打进京城的头一天,只见了她一面,随后便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她倒是钻个空子逃出去了,十一日前还在京中引发,煽动了不少人的情绪,现在人人都称我是暴君,皇位是我用不正当的手段夺来的,还说我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从前还真是没发现她有这个能耐呢。” “你说她过的好不好?” 这话如同春日的惊雷一般,将姜婵吓得胆战心惊。 三两句话,像是从平静的湖面上抛下了一颗石子,惊动了一大片,更惊动了姜婵的心。 这样还不算完,男子接着说道:“看来你同她还真是好姐妹,她惹了那么大的祸乱,还不停手,据说好像还要对皇宫动手,你说说她是为了谁啊?” 姜婵被男子吓得瑟瑟发抖,紧紧的闭上双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如今的宫中哪里还有值得容笙留恋的,破城的第一日皇上贵妃众人为保体面。早早便饮了鸩酒,撒手人寰,便是一夜之间,容笙痛失双亲。 破城当日极为突然,天气正好,姜婵正同容笙在宫里绕丝线,便瞧见贵妃身旁的婢女匆匆过来,拉上两人就要出宫。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城已经破了,兵力都在边关,按照宫里御林军的兵力,打过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无奈之下,婢女只能带着两人逃到夜香处,因为宫中众人都十分避讳这种东西,所以夜香从来都是偷偷摸摸处理的。 最重要的是,处理夜香有专门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刚好同外面的道路相对。 这里是每日固定要出宫的,婢女记得清楚,想来消息还没有传过来,所以这是唯一的出路。 当时位置有限,婢女也分不出个先后,是姜婵亲手将容笙推了进去,而自己便留了下来。 城破了,自己也被囚于这深宫当中了。 如今值得容笙牵挂的,怕是只有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姜婵的眼泪簌簌落下。 姜婵眼里的泪都要绪成一缸水了,如果容笙现在就在面前的话,很想将容笙痛骂一顿,自身都难保了,怎么还能啰哩巴嗦的去想旁人。 “我求求你,放过她好不好?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姜婵拭去脸上的泪水,伸手紧紧攀着男子的手臂。 男子神情自然的牵起姜婵的脸,将脸深深的埋进姜婵的脖颈中,另一只手托起姜婵的下巴:“我平日里最烦的便是从你嘴里听到旁人的名字。” “容笙她不是那样的人,你放过她好不好。”一连串的变故,让姜婵实在接受不了其他的变故,更何况是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从来没有不放过旁人,是他们不放过我。”淡漠的声音从自己背后传来:“我从旁人手里夺走皇位,他们不会放过我,天下众人也不放过我,我便只有阿婵你了。” 命运在无形间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两人这一生注定纠缠不清。 男子并没有留下,只是同姜婵讲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姜婵虽然看不出男子究竟是谁,可她可以看出他似乎很忙很忙,可他依旧会抽出时间来看自己。 这场梦很长很长,长到姜婵根本想不到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伴随着香炉里阵阵的香,早早的姜婵便躺在了床榻上。 整日被困在这宫殿里,能做的事情不多,只有最平常的吃饭睡觉。 尽管这么早的上了床榻,姜婵依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掀起搭在身上的蚕被,姜婵缓缓起了身。 姜婵慢步走到了梳妆台前,随后缓缓坐下。 夜晚的烛光不停在姜婵脸上跳跃,姜婵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从镜子望去,镜中人,通体莹白像是用玉打造的一样,便是因为太白了,眼圈下方的乌青显得格外的突兀,脸颊格外的消瘦,脖颈往下皆是青一块紫一块,触目惊心。 小姜婵隐藏在这幅身子中,姜婵感受到现在另一个姜婵的精神实在是算不上好。 几乎可以说是精神恍惚了。 被囚于深宫之中,终日不见天日,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精神若是能好,便是见了鬼。 姜婵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另一个自己的情绪,也明白此时另一个自己的心中,所想所念皆是容笙。 在漫长的人生岁月里,容笙早就是不可空缺的一部分,不论是哪个姜婵都想象不到,未来没有容笙的生活,究竟应该怎么办。 看着这样的姜婵,一直隐藏的姜婵忽然很想抱抱她,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可以不用这么自责和纠结。 可惜这终究是不可能的,现在的姜婵只能称为一个旁观者。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姜婵余光忽然瞥到到一旁的桌子,桌子上放着的是今日的晚膳。 茯苓糕,金丝小卷,枣泥酥,豌豆黄,桂花鱼翅,这些都是平日里姜婵最喜欢的吃食,可硬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甚至于单单只是看到那桂花鱼翅便有些反胃,明明腹中空空,什么都没有,却还是有种想吐的感觉。 一瞬间,婢女说的话再次在姜婵脑海里。 姜婵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双手颤颤巍巍的放置在小腹上。 细细算算距离上次,大概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原先姜婵只想着是推迟一两天,从未向着这方面想。 现在的姜婵不过是他人豢养的一只鸟儿,手中并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东西,若是真的有了,那这将是姜婵最后的底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有些事情便可以变得简单些了。 姜婵的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可眼底却闪烁着泪花,就连姜婵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怎样。 没有谁会愿意将自己的孩子做为交易的筹码,可姜婵已经走投无路,没有任何办法了。 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为姜婵遮风挡雨的人都在慢慢离去。 闭上双眼脑海里不断闪现的都是自己的亲人,爹爹,娘亲,哥哥,容笙,含双,姜婵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姜婵想要的不多,只要众人都好好的就行,剩下的就无所谓了。 姜婵低垂着头推开殿门:“阿温,我身子不舒服,去找太医来吧。”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