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甲板上散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方然说的话,海风吹来,心上突然泛起不安,我莫不是被方然传染了妄想症。 ——林语冰 林语冰在海上神奇地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起了床,打算出去看看早上的海洋。 但是一开门,她便看到方然神情有些木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眼下青黑一片,黑眼圈十分明显。 “我的天哪,你不会是一整夜都没有睡吧。” “差不多。” “这……”林语冰原本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转念一想,问起来只怕方然精神又会紧张起来,更加睡不着,于是提议让他在客厅里睡一会。 “现在离早上集合还有一段时间,你就在沙发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好。” 林语冰起身,去方然的房间拿他的被子,不过十几秒的功夫,等她再回到客厅时,方然已经睡着了,伴着轻微的鼾声。 “竟然累成这样?”林语冰不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贼去了。” “等等,是不是我又漏看了什么消息?”她掏出手机,却发现屏幕上方是显眼的感叹号,“什么?没有信号?” “是因为在大海上所以没有信号吗?可我怎么记得这个项目的介绍上写了全程可上网的……” 于是林语冰啥也干不了,只能静静在方然身边坐着,撑着下巴,端详方然的容貌。 “唇红齿白,温润如玉,邻家哥哥,啧啧,这些词感觉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林语冰一边花痴一边感叹,“可是我怎么觉得,我跟他的关系在往闺蜜的道路上发展呢?” 林语冰踩在迟到的线上叫醒了方然,两人风风火火赶到集合点吃早饭。 今天的日程安排是看鲸鱼,带队老师介绍说,再过半个小时,便会行驶到鲸鱼经常出没的地区,还请大家全都到栏杆附近,做好准备。 “这是我最期待的一项活动了!”林语冰激动万分,和一旁睡眼惺忪的方然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是现在没信号,好可惜,不然我肯定把视频拍下来发给我爸妈看。” “你的手机也没信号?”方然瞬间清醒。 “对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 “早上看到的时候就没有。” “你今天用过手机没?” “没有啊,没信号我怎么用?” 方然迟疑了一会儿,又转身去其他人,不论品牌,不论运营商,得到的回答也都是手机没信号,不过大家并不在意,在茫茫大海上,没有信号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问题是,”方然拿出之前发下来的详细路线图,“按照这张图的指示,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海岸线并没有远到不能接收到信号,除非距离我们比较近的地区都没有设立信号塔。” 林语冰不住点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都是你通过地图看出来的?” “昨天晚上稍微计算了一下。” “你……你是文科生吧。” “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我学文学理,”方然低头,凑到林语冰耳边,“而是除了距离不对,我们的路线也不对。” “这……这你也能通过这个地图看出来?”林语冰在心里暗暗惊叹,面前这人脑子里是有个地球仪吗? “用这个看出来的。”方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指南针。 “厉害了……你这安全意识也太强了。” “我现在的想法是,方向不对可能是因为今天要去看鲸鱼所以航线有所变化,所以我会持续关注船的方向,如果方向一直不对的话……” “那会不会只是你想多了,或许开船的人本身就没有完全按照这个路线行驶,只要能按时出发按时到达就可以了,我之前出去旅游,也不是每次都会精准按照路线图的。” 林语冰的想法,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出海旅行而已,并不是什么要求每一个细节都精准的实验,来参加这个项目为的就是放松一下,而不是时刻都疑神疑鬼。 “可是,在地图上的一丁点误差,放在茫茫大海上便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相当于整个大方向都错了,会有这么离谱吗?” 方然一直说着扫兴的话,林语冰有些不耐烦,“过会儿再看看吧,马上到鲸鱼出没的地方了。” 林语冰和众人一起,兴奋地聚到栏杆边,等待着鲸鱼跃起,在海面上拍打出浪花。 方然看着他们的背影,暗暗叹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没过多久,海面上真的出现了鲸鱼的踪迹,虽然距离很远,但青年们还是能看到它喷出的水花,欢呼声与相机的快门声一时间响彻不停。 “方然!还在站在那里干嘛?赶紧过来拍照啊!” 林语冰看到方然还独自站在人群之外,没忍住把他拉了过来。 “别想了,现在就是玩的时候!你站在那,我给你拍张照。” “就站在这吗?” “对!注意,鲸鱼又要跃出来了!” 身后,鲸鱼拍打海面,浪花相溅,响起激扬的声音。 方然脸上的神色终于轻松了一些,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林语冰眼疾手快记录下这一刻。 “对,就是这样,你笑起来好看多了!” 林语冰走到方然身边,把照片给他看。 方然点点头表示称赞,“确实不错。” “我再给你拍一张?” “我就不用拍了,倒是我们俩应该一起合一张影。” “对哦,我差点忘了!” 两人于是拜托周围的同学给他们拍了张照。 照片上,林语冰和方然都穿着浅色的衬衫和牛仔裤,他们站在一起,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海面,充满了青春和美好。 而这,便是林语冰今天最大的收获。 因为没有信号,林语冰无事可做,她早早回房休息,洗了澡打算上床睡觉,而在这个时候,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林语冰想都没想便打开了门,毕竟能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的,除了方然没有别人。 “怎么了?” 门外的果然是方然,但他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而后径直走进屋内,把手机音乐的声音调到最大,拿起林语冰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和笔,示意是否可以写字。 “可以。”林语冰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虽然她一直都觉得方然做的这些事实在夸张,简直就是谍战片里面防备隔墙有耳的间谍才会做的事情,但她还是十分配合。 她总觉得,方然虽然多疑,但是做事都有分寸的,他做的每件事情,都必然有充分的理由。 “今天,晚饭后,一个男人找到我,对我说,观察力不错,很欣赏我。” “什么?”林语冰没用笔,而是用眼神画了个问号。 “那个男人我不认识,他不是带队老师。” “怎么会?他怎么上来的?”林语冰挤眉弄眼,做出上来的手势。 “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话?” “我觉得原因只有一个,他听到了我白天说的话。” “可是这怎么可能?” “所以我觉得,手环有问题,”方然举起手腕,亮出那只没办法自行取下的手环,“它除了定位,应该还有监听功能。” 林语冰想了想,类似“你观察力不错”的话,应该是了解方然的人才说的出口,如果方然不认识这个人,那他又是如何了解方然的? “你真的不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而且男人看起来已到总年,根本不是学生。” 林语冰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毕竟她丝毫没发现,船上还有个身份不明的中年男人。 “那个人还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吗?” “之后,他就去找带队老师聊天了,他们很熟悉的样子。” “那就说不定是带队老师的朋友,跟着他们到船上来玩罢了。” 林语冰依旧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而方然依旧不相信。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这么多次都是巧合吗?” 方然在纸上重重写下这句话,又打上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再用想象力加工一下,那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可是,干嘛要没事想这么多有的没的给自己添堵呢? 林语冰皱起眉,她依然坚持自己之前的观点,在纸上写下,“别想了,毕竟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我们在海上,连信号也没有,什么事也做不了,你想太多,只是自己吓自己。” 话虽如此,但在整个过程中,林语冰还是保持静音状态,她一直配合着方然。 后者深深叹了口气,又拿出那块指南针,“还有一件事,我现在百分百确定我们偏航了,而且偏离的方向还是远离陆地的。” “而且,偏离的角度很大,粗略计算有四十度。” 看到“四十度”三个大字,林语冰愣了一下,地理的基本概念她还是有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现在的航行着实有些南辕北辙的意味。 “如果一直这么行驶下去,我们会到哪里?” 方然在纸上写下“公海”,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又补上一句,“也是深海。” 渐渐的,林语冰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她放下笔,“我明天去问一下带队老师?” 她觉得这句话说出口应该不会带来什么问题。 “那你是信,还是不信。” 方然这话一语双关,他问林语冰会不会信自己,会不会信那个所谓的带教老师。 “我也不知道。” 林语冰的声音小下去,她又拾起笔,“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害怕了,我们不会是真的上了贼船吧?” 方然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 他本就多疑,对他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我……”林语冰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她嘴巴张了半天,最后还是写了下来,“我现在不敢一个人睡了。” 方然十分果断,“那你和我一起睡。” “在你的房间里睡?” “对。” “你今天晚上还要贴墙偷听?” “对。”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能监听我们,那肯定也已经知道你会偷听了。” “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林语冰几乎要给方然跪下了,“我以前觉得你是严重的多疑,多疑到有被害妄想症,现在觉得,你真是厉害,心理素质和行动力都比我强。” 待两人结束这场无声的交谈,林语冰火速抱着被子到了方然的房间,她睡床,方然贴墙打地铺。 那天晚上,林语冰最后的印象便是方然坐在地板上,认真注意隔壁动静的样子。 后来发生的事呢?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