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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别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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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承籍当夜就发起了高烧,君长夜早起的时候给人搭完脉,神色便变得微妙起来,给司承籍穿戴好衣服,和司承籍的副将林琅知会了一声,让他带领军队先行,自己骑快马带着司承籍先找个药馆退了烧去。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烧了?”林琅整理好手腕的护甲,瞥了君长夜一眼,“昨日天气可以算是宜人,夜间温度也不算寒凉。发烧这件事儿,作为昨夜与将军同榻而眠的君先生没有什么解释吗?” 昨天行军耽搁了,一队人马只能半途搭了营帐暂歇凑活。 君长夜手指点着胳膊,勾了个笑,“林将军怀疑我?” 林琅微笑,并不否认。 “五年了,你依旧防我?”君长夜一边觉得林琅小题大做,一边又觉得这人果然比司承籍难糊弄多了。 这句话在林琅听来就是一句废话。 君长夜被司承籍带回来的时候,林琅就不喜欢这个人,然而要他说出个什么理由来,他又全然说不出,就是一种本能的情绪。 “君先生这话说的奇怪,你我同为将军左膀右臂,我只是要你说出将军为何突然间发起烧,为何顾左右而言他?莫非这事儿当真另有隐情?” “林将军随我来吧。”君长夜略一侧身,示意林琅跟自己过来。 两个人一同出来的时候,司承籍的亲卫还有些惊诧。 众所周知,林副将和君先生关系向来不佳,若非将军特召,私下里从不单独碰面。 “林将军,君先生。可是将军有令?” 君长夜脸上是一贯有的笑容,“将军方醒,有话和林将军说,劳烦你准备洗漱用品稍后送进来。” 原来如此,亲卫恍然大悟,行了个礼便去准备洗漱所用。 林琅睨了君长夜一眼,率先进了营帐。 行军之时一切从简,就算是主将的营帐也十分简陋,司承籍盖着被子,一张莹润如玉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林琅快步上前,抬手贴在人额头,滚烫的温度让林琅眉头紧皱。 “昨夜之事我不便多说,只是将军如今高热难退,军中药材短缺,总得先去买些药。” “君先生。”林琅侧首,看着不远处的人嗤笑,“你写下方子,交给将军亲卫让他前去买药即可,何必你与将军单独行动?” “只因有些东西不可让更多人知道。” “我也不能?” “你也不能。” 林琅怒目而视,君长夜视而不见,再度开口,还是最开始的那句话,末了又补了句,“林将军放心,保证还给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将军。” 同时又在心里暗道,就是可能会多些什么出来。 “我不信你。”短暂的沉默之后,林琅仍是这样一句话。 君长夜心里暗自叹气,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写张方子,还要麻烦林将军派人去抓药回来,只是务必要快。” “自然。” 在亲卫回来之前,司承籍醒了过来,拖着无力酸软的身子喝净了林琅喂给他的温水。 “什么时候了?” 声音干哑低沉,林琅又端了杯水喂到人唇边,“巳时一刻。” 司承籍眨了眨酸涩的眼,揉着一阵一阵抽疼的额头,动了动尚且还能转动的脑子,看着身上穿戴整齐的衣服,沉吟一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将军高热未退,已派人前去买药,不如多歇上一会儿。” “京中催的急,耽搁下去只怕徒生议论。”司承籍撑着起身,双脚刚一挨地,险些直接摔到地上。 “将军?!”林琅抓着人手臂,堪堪将人扶稳。 “无事。”司承籍有些尴尬,拍了拍林琅扶着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紧,就着人的胳膊走了两步,发现右腿疼的厉害,想起昨夜里君长夜攥着他脚踝的举动,暗自恼火,此时只得让人将已经弃用一段时间的拐杖再拿了出来。“长夜呢?” 林琅哽了一下,“在外面候着。” “你们还是这样。”司承籍不知该叹气还是该摇头,他不是没有劝解过,君长夜倒还罢了,主要这林琅倔的很,一点头都不低。 林琅不语,只细心地扶人出了帐,又命几个卫兵进去收拾。 “将军怎么出来了?”君长夜见人出来,起身走进,抬起人手腕两指就搭了上去,然后又贴上人额头,动作间神态自若,与以往并无不同。“烧还未退,将军……” “无妨。”司承籍很满意君长夜的乖觉,握拳掐了掐自己掌心以图让自己精神点,“准备出发,我与林琅同乘一马,也算照应。” 君长夜眸色一深,按照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在军中形成的不成文的惯例,应该是他和司承籍同出同入。“林将军不会医术,不如属下和将军共乘?” “长夜,执行军令。” …… “听说四王爷在南边打了胜仗要回来了。” “四王爷可真是厉害,之前南边打了那么久,前守将安大人被打的 连连败退毫无还手之力,王爷去了还没一年,这就要班师回朝了。” “那是,四王爷战神的名头,放在那儿就能震住南边那些子蛮人,更何况王爷奉旨领兵亲自出征呢。” “嗨,只要有四王爷在,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能放心的睡觉咯。” “可不是么,现在豫州的人,不知道多感激四王爷呢。” “就是就是,而且四王爷人也生的俊美,上次四王爷回京,不知收到了多少姑娘家的香帕,又惹得多少人倾心,现下府中也只一位王妃,要是四王爷肯在人群中多看我一眼,我就是死了也值啊……”这人一副春心萌动之态,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大楚对于男女之事倒不拘束着,龙阳分桃也是常有,况且朝廷也有律法规定,男妻男妾嫁娶随意。 “诶诶,我还听说四王妃前段时间生了个女儿呢,白胖可爱。”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的男子嗤笑了一声,压了压声音嘟囔道,“还不知道是不是四王爷的呢。” 众人听了心里都是一惊,不欲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打着哈哈跳了过去,有些事情心里猜测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这群士子说起今年新推行的政令。 司承筠呷了一口茶,瞥了眼刚刚质疑皇家血脉的那个年轻人,又将目光不着痕迹地收回来。 他们口中的四王爷出去不到一年,而他的王妃月前为他生下一女,单就时间上来说,也能说得过去。 况且…… 他暗自探查过,那孩子的确是那位四王爷——司承籍的血脉无疑。 想至此处,司承筠脸上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带着几分暗恼,又有一份说不出来的嫉妒,恶狠狠瞥了那书生一眼,将胸中无名怒火宣泄几分,又喝了口茶,压下怒气。 来这儿坐这是他近来养成的习惯,大楚不做什么民间不许议政的规定,故而民间风气开放,时时来这等茶馆酒楼坐着,也能听到许多百姓心声。 不过近来讨论最多的就是大楚的四皇子凯旋的事儿了,当然歌功颂德之余不忘讨论其八卦轶事。 程稚战战兢兢陪在一旁,刚刚那番话他当然也听到了,悄悄瞅了眼主子,作为主子身边最贴心的人,自然明白这群人提起四王爷的孩子算是触了这位太子殿下的霉头。 可此时这位殿下已换了副表情,正悠游自在的喝着茶,一张脸也瞧不出喜怒,风平浪静,稳如泰山。程稚摸不准主子心思,不敢轻易说话。 司承筠又侧耳细听了听,这群士子中不乏有见解独到的,永昌帝有意削减世家大族在朝廷上的垄断局面,启用寒门子弟,然而刚刚推行,就遭到李杨两家强烈反抗,其他家族也纷纷站队,表示不满,他来此也是想听听民间对此有什么讨论,为这桩事儿想法子。 没想到今天来,有用的东西没听多少,乱七八糟的事儿倒是一大堆。 司承筠乃正宫皇后所出,依着大楚立嫡立长的祖宗规矩,被立为太子,不过这位子坐的不算稳当。司承筠是嫡出的幼子,上面的大皇子司承葑文治武功颇得朝野称赞,又一向礼贤下士,广交朝臣,再则大皇子身后站的是荆州大族谢家。还有他们口中的四王爷,虽然不常在京中,可是民间朝堂威望亦是颇高。 他们兄弟六人,而今看上去颇为和和美美,不过各自心中也都清楚,这局势不会平稳太久。 谁若是能铲除自己这个中宫嫡子,前途岂非一片坦荡? 司承筠搁下杯子,瞥了眼一旁不说话的程稚,径直走了出去。 程稚急忙起身跟过去,同时不忘留下茶钱。 “爷,咱这是回哪儿?” 司承筠翻身跨上马,略一沉吟,看了看皇宫方向,“去给母后请安。” 大楚永昌帝皇后顾氏,温良娴雅风姿绝代,与皇帝少年夫妻,一路扶持着走过来,膝下一子二女,虽有争执但后位稳固。 含光殿是永昌帝登基时为皇后特意修建的,流光飞瓦,檐牙高啄,端的是庄重华美。 此时顾盈蓁在暖阁中设了绣架,绣的是一副暮春时节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图样。 司承筠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盈蓁捻针细绣的场景,金乌西沉,这个时候的光芒不像正午时刺眼逼人,而是轻柔的打在人身上,周身泛起暖黄色的光晕,让人看到心情舒展。一旁的宫女看他进来想要禀报,被他抬手制止,顺势站在自己母后身后,看着朵朵桃花盛开于那双妙手之下。 似乎是有些绣的时间有些长,顾盈蓁仰头活动了一下脖颈,半阖了眸子吩咐,“白鹭,去看看小厨房的桃花酥做好了没,再去问问太子府上的人,筠儿今天还进不进宫。” 司承筠本就在人背后,此时抬手替人按着肩膀疏解劳累,“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 顾盈蓁惊讶转头,看到人后忍不住轻笑嗔骂,“怎么来了也不吭一声,害的母后心里还惦记着你来不来。”又看向一旁站着的大宫女,“你这丫头,太子殿下来了也不通报一 声,快去看看小厨房的桃花酥做好了没有。” 那宫女不敢多嘴,匆匆行了一礼后,忙去看这位皇后娘娘心心念念的桃花酥去了。 “母后也别怪白鹭,是儿臣自作主张。”司承筠笑着赔罪,扶着人走到榻上坐稳,才到另一边坐下。 顾盈蓁低笑了一声,揉按着手腕,“哪有什么怪不怪的,你进宫请安,母后高兴。自从去年年底皇上让你们全都出宫立府之后,想见一面,也不如之前的随心所欲了。” 皇子十六岁生辰过了之后,会由宗人府上报皇帝请批出宫立府,可去年年底,永昌帝突然下旨令宗人府选择府邸,让还在宫中年岁尚小的几位皇子全搬了出去。 太子本该入主东宫,却也被永昌帝指了府邸,也因为此举,朝堂之上便有着太子之位不稳的传言。 这时白鹭端来小厨房做的桃花酥,手脚麻利地放在桌上,又沏了茶,娇俏道,“太子殿下,今天这桃花酥用的花瓣,可是娘娘今天去御花园亲手摘的,您可得好好尝尝,才不辜负娘娘的辛苦呢。”说完就退到了顾盈蓁身后安静的站着。 司承筠抿唇,“母后的心意,儿臣自然不负,肯定全都吃光。” 顾盈蓁失笑嗔一声,“贫嘴”。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人,孩子不在身边养着了,总担心着他不会照顾自己,现在看人好歹没消瘦,一颗心也就不用高高悬着,“小厨房用了新法子做出来的,你尝尝可喜欢。” 司承筠捻了一块放嘴里,咬了两口细细嚼过咽了下去,“不甜不腻,倒是比以前更好吃些。这春日里合该就着桃花吃,好吃,也应景。” “喜欢就好,我让这厨子去你府里去教教你的人做。这该用的桃花啊,也就是那还在枝头方才绽开的,要是开的过艳,香气散尽,花瓣也不再娇嫩,既不能观赏,也做不得糕点,只得飘落下来,可是连最后观赏的用处也没了。”顾盈蓁言语间意有所指,司承筠面上笑着,心里却叹了口气。 司承筠心里明白,这个时候说这个话,无非是他的四哥司承籍要回京了,而且还带着满身的荣耀,提醒着自己不可让司承籍壮大羽翼,可是这事他心中自有较量。不过听到自己的母后用桃花来比喻司承籍,司承筠心中不合时宜的觉得,这个比喻,极配。 司承籍是个美人,在他们兄弟一起上书房的时候,学过人面桃花之句,当时的他就觉得用这句话来形容他的四哥极好,常常以此打趣。也因着调皮,仗着自己年幼,司承籍性子好,曾在春日的午后,趁人睡着悄悄在人鬓边别上一朵开的正艳的桃花,还画了副丹青送给人,而结果嘛,自然是被司承籍追着打了一顿。 “曾抱花枝暖过春。至于是被人采来做糕点,还是添作装饰,亦或者零落成泥,都是他冥冥中的归宿,我们能做的啊,就是观赏。”司承筠又拿了一块点心放嘴里,咬了两口囫囵吞了下去。 顾盈蓁看着司承筠,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心中想的什么她何尝不清楚?让人给司承筠添了杯茶,又道,“母后知道你心软。可四皇子自从领兵四处征战,就鲜少在京,你们兄弟之间……” “母后,四哥他……不一样。” 说完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司承筠就不再说话,专心吃着点心,顾盈蓁也沉默了下来,一时间殿里有些寂静。 司承筠在这有些诡异的寂静中吃完了小碟中的糕点,拿了帕子擦嘴,提起了下月宴会的事。 “父皇收到四哥上的折子,大约四月初就能回来,父皇的意思是洗尘庆功宴同着四哥长女的满月宴一起,办的隆重些。” 顾氏斜斜靠在软枕上,闻言有些懒洋洋的,这些事情都已有了章程,差不了多少。“应当的,四皇子这次可谓消除了大楚多年的心患,还有陛下的长孙女。四皇子已经是封了王的,这次不知又会给些什么。” 司承筠笑了笑,想起一件事,随口就问了出来,“母后,我大楚封王都有封号,当年父皇下旨封四哥为王的时候,为什么不曾赐字?” 顾盈蓁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笑,眼神晦暗,“四皇子是你们兄弟中第一个封王的,可是没封号,到底算不得正经王爷。” “我儿除了提防他,还需同他保持距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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