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味道还可以吗?” “嗯,挺好的,我挺喜欢。呵呵,我也是真笨——这餐馆就开在市局门口,我在那上班多少年了,居然都不知道他家做的这么好吃。” “嘿嘿,你爱吃就成。反正要是没啥大事儿的话,我都得在中午的时候局里和这儿来回跑。你既然爱吃,那我就天天给你送,你就不用忙着买饭了。” 夏雪平想了想,紧张地左右看看,接着小声对我说道:“你就不怕把我喂胖咯呀?” “嘿嘿,胖就胖!胖了就没别人惦记你了!” 夏雪平听了,直接大胆地捏着我的鼻头,左右拧了拧。 在吃过了午饭之后,我特意陪着夏雪平在情报一处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办公室里一堆人在座位上捧着饭盒,我也不敢跟夏雪平怎么腻歪,就只好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夹着对方的右膝盖,这也算是我俩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做到的尺度最大的温存了。 闲聊片刻,岳凌音便微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而且这位大婶是真时刻都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她走进来以后,看到我在玩手机、又看到夏雪平刚走到另一个探员的办公桌前送东西、又去了门口仪容镜处整理头发,于是她很恶趣味地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这双手暖乎乎又软乎乎的,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呢?这么温柔的感觉,真让人想和你谈恋爱……” 我大声说了一句。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留在情报处办公室里的七八个人的同时惊讶。 但我其实是听出了捂住我眼睛的人就是岳凌音,那是她皮靴的硬根踏着防火复合地板走进办公室的声音的,而且就在我的双眼刚被她捂住的那一瞬间,我还听到了夏雪平在远处似有似无的一声很紧张的“唉”。 而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岳凌音整个人也像办公室里面其他人一样僵住了,夏雪平那边则毫无动静。 我嘴角一扬,接着拉着长音说道:“跟我谈恋爱吧!我暗恋你很久了——美女大婶!”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那些人顿时哈哈大笑。 “哈哈哈……我还寻思这孩子怎么能跟雪平说这话,原来人家知道是谁?” “喂!小何!你是不是真喜欢咱们boss啊?你别看咱们boss有时候比你都阳刚,其实大部分时候可软妹儿了!” “boss可以的哈,终于有小鲜肉跟你表白了!” “什么‘表白’啊!他故意调戏我呢!”岳凌音喝道,又捏了捏我的脸颊,“你个小朋友,敢调戏我是吧!” “大婶,论调戏那也是您先动的手吧?”我回头眯着眼睛看着岳凌音假装不高兴却藏不住笑的那张脸。 “好啦,你们俩闹什么呀!”夏雪平立刻走到我身边,拽下了岳凌音的手,我一看,夏雪平略带愠色的脸上,果然稍有扑红,“还有你,凌音姐,你就这么任着他跟你没大没小的?” “哈哈,之前在警院考核他的时候,我俩这么逗闷子习惯了;我跟你们家秋岩在一起感觉还挺开心的……” “停停停……”夏雪平也收起刚才那一丝的惊恐,开着岳凌音的玩笑,“你少来,越说越没边儿!” 墙角那边听到了夏雪平的话,又传来一真起哄:“雪平,岳处长多恨嫁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小心她把你儿子拐走咯!” “雪平,你应该跟咱boss说句:‘我反对这门亲事——拿着两百万赶紧滚’!” 岳凌音张大了嘴,指着那个声音来源,正经地呵斥道:“喂,等一下——领导你们这么长时间,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恨嫁吗?我恨嫁吗!明明是本宫‘辣么’优秀,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配得上我的好不好?再说,狗血偶像剧里那种的两百万,就想把我打发走啊?气死我了……” 结果这一下,包括夏雪平和我在内,办公室里的人都安静了。 “怎么了?等一下……”一看大家都不敢说话,本来单手叉腰的岳凌音又有点慌,自己稍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你们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都怕了呗。”夏雪平睁大了眼睛看着岳凌音,愣愣地说道。 “哈哈,你都觉得害怕啦?”岳凌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场面是不是有点像一个怨妇在跟大家吵架?” “大婶……你到底是‘辣么’优秀,还是‘辣么’可怕呀?”我立刻转过头去,“你这哪是‘怨妇’啊?我这是真被吓到了——不行,太可怕了!我想退了‘这门亲事’,行么?我胆小!我要悔婚!” 听到了我的话,这群人的群口相声又开始了: “完咯!给‘准如意郎君’吓跑咯!” “喔!完咯!太好喽!咱们boss又嫁不出去喽!” “嫁不出去就得天天陪着我们瞎胡闹喽!完喽!刚才自称的‘本宫’瞬间变‘哀家’喽!” 说完这番损嗑,这帮人相互之间对视一遍,继续大笑起来;而在一旁的夏雪平,就一直捂着嘴没停过,笑得都快流出了眼泪,刚才脸上紧张也彻底不见了。 岳凌音也眯起眼睛跟着笑着,但紧接着又用手指甲在我的脖子上轻轻闹着痒痒:“你敢跑?敢跑也给你抓回来!不过你这个小朋友也真够过分的啊!快说,你是怎么猜出来我的?” “我还用猜啊?就你这一双大手,跟北极熊似的,在我眼前一捂,那就很明显是幺八零的身高。我认识的人里面,能长着一双北极熊爪子一样的大手、又具备着摩天大楼身高的女人,还能有谁?” “啊!真是!……不行不行,气得我的胃疼!你们啊,今天中午气我两次了!——我这真是风评被害啊这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岳凌音叉着腰喘了口气,看着大家,又跟着这帮在一旁早就乐得岔气的人一起笑了一会儿,然后大手一挥:“好了,笑得差不多了就干正经事吧——收!等会儿专案组还要开会呢。”接着一双厚实柔软的手又在我的肩头一拍,“小捣蛋鬼,起来吧!马上就开会了,你去会议室歇一会儿。”她还故意补充了一句道,说着还赠予我一个坏笑:“干嘛非得一天天的就在周课长这儿坐着,去会议室里,会议室比这椅子可舒服多了!” 我吐了吐舌头,然后站起身,看了看夏雪平。 夏雪平还没跟我说什么,岳凌音突然很神秘又正经地拉了拉夏雪平的胳膊,轻声说道:“平,找个地方,我跟你说点事——我托关系,给你弄到了一点材料……”说着,她自己便先出了办公室,朝着与会议室相反方向的走廊尽头走去。 夏雪平也站起了身,拍了拍我的手背,对我嫣然一笑:“你先去会议室吧,下一层楼,电梯门口往右,左手边第二个门。” 我微笑着躲了一下其他人的目光,又很用力地对她眨了一下眼睑,并点了点头——一般在我和她独处的时候,在她问我“是不是想要妈妈了”之后,我也会用这样微小的动作回应她,所以这个表情对别人而言平平无奇、对我俩来说确有不同含义。 出了办公室,我按照夏雪平说的来到了会议室。不得不说情报局的会议室还真是有模有样,除了手写白板,还有电子黑板和多功能投影;座位也是呈阶梯状的,并且每个座位都是一张沙发椅,坐在上面十分舒服,而且坐垫和靠背还是只能通电的,还会自动根据坐姿调整角度和位置;整间会议室,就像个小型豪华电影院一样,真心给人一种盼着开会的感觉。 我随便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此时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六个人,四个男生两个女生,都是穿着警察制服的,我抬手跟他们每个人都打了个招呼,他们也纷纷向我示意。 “嗯,吃了么你们?” “中午饭?” “吃了。你呢?” “嗯。吃了。” “我还没有,呵呵。”一个女警说道。 “那怎么不去吃呢?楼下对街不是有卖的么?”另一个男警察问道,这兄弟的海蛎子口音还稍稍有点重,一听就知道是d港来的。 “我减肥。呵呵。”那个女警回答道。 她身后坐着的另一个女警,撩撩头发,看着我们众人,欲言又止,于是又低下了头玩着手机。 “那什么……我k市警院毕业的,之前怎么没见过各位?你们都是哪毕业的?”我想了想,又准备热络一下气氛。 “我首都警官学院的,分配回来在b市上班。来过咱们b市么?” “没有。” “哦……咱们b市有不少矿。” “嗯……那位兄弟呢?” “我d市本地刑警学院的,但我都毕业五年了。我还在下面干了两年民警……呵呵,我累了,先眯一会儿……” “嗯,好吧……那啥,那位美女呢?你呢?” “哦,我在k市警察局。” “哦?是嘛!那你……” “但其实我刚从省调回来三个月,警官学院那儿也我没去过……嗯。” “嗯,好吧……” 坐在那位在k市警察局上班的女警后面那位美女,则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挠了挠脸颊,冲我微笑了一下;我刚准备开口对她说话,结果人家又把头低下了…… 我们互相之间,之前的确都没见过,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谁应该先来口,来找些什么话题。而且看起来,这几位都不大健谈。 ——我想我还是别没话找话了,继续保持着尴尬的安静就好。 我也正欲在这么舒服的沙发椅上闭目养神的时候,一名穿着军装、留着小胡子、梳着三七分的疯情书库</i>了起来,对着二人齐刷刷地敬礼。 这位上校和警监看到我们敬礼,二人也很正式地还礼,随即男人对所有人下达了口令:“礼毕!”又指着我们对警监说道:“你看,凌音找的这些人,还挺有斗志的哈?” “都坐下吧。”警监用着她那甜蜜的嗓音说道,接着又眯着眼睛看了看我,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何秋岩!你怎么也来了啊?” “哼哼,我也正要问这个问题呢!我之前听凌音说,咱们招这小毛头的时候,他死活都不来。弄得咱们那‘男人婆’,差点把‘美人计’都用上呢!”那位上校也站在警监的身旁盯着我,他的话听起来还有些酸溜溜的,“——来吧,何秋岩警司,你过来,跟我俩聊一会儿闲天吧?反正你小毛头闲着也是闲着。” 我再一看这俩人,顿时傻了眼。 我跟这二位虽然交集不多,但我的确认识——实际上在座的所有人都应该认识他们: 这位上校名叫明子超,现在看他一身军装,看来他必然是去了国家情报调查部任职了,还拿到了上校军衔,但之前他却一直在y省警察厅工作,职位是督察委员会的主任——好久之前,岳凌音在y省警察厅任职的那个特别对策室,主导人就是这位明子超。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跟谁都能保持很好的交情,聂仕铭和胡敬鲂之间的斗法一直就没停过,但偏偏他能在中间一碗水端平,两个派系还都很给他面子;他的综合能力也不差,所以是我外公最后一批学生里升职最快的一个,没有之一。不过,就是因为后来岳凌音主动从省厅特别对策室离开,他便也主动辞职,然后转职去了情报调查部。十二年前那场y省政变之所以能够被彻底粉碎,除了张霁隆临时反水、主动向国家投诚之外,还有不少事情要仰仗于明子超的部署——这些八卦,都是我在情报局于警院的集训结束之后,从校友那里听来的;他身边的女生也不少,不过据说,这个明子超尽管身边莺莺燕燕从未断绝,但那些都是烟雾弹而已,他其实真正的心上人,就是美女大婶岳凌音,在情报、警察两个系统机关里面,早就有“明岳cp”这样的称号和种种浪漫传闻,但也不知道怎么着,岳凌音和他俩人都快五十岁了,在一起没有个三十年也有个二十年,到现在就是没成一对儿,换成别人的话,子女都该谈婚论嫁了。 ——我记得刚才岳凌音跟夏雪平说,她帮着夏雪平“托关系”弄到了一点“材料”,这个“关系”该不会指的就是明子超吧? 那么,夏雪平要她帮忙弄到的“材料”究竟是什么呢? 而这位美女警监名叫叶茗初。她的来头可就大了:她不是本地人,她出生于与南方s市、沪港市形成三角的a市,而且,她可是坊间盛传的“狂拽酷炫屌炸天”的江南叶家的“十三小姐”——当然,她也是叶氏家族里唯一一个放弃显赫商贾家世和大小姐地位,而出来当警察的人;跟岳凌音差不多,她也在不少的地方都留过学——看这意思,我猜她可能跟岳凌音早就认识;因为能力出众,一直供职于中央警察部反恐安全处,现在的职位应该是处长。当然,她还有很大一部分名声,就是来源于海外的一帮社会运动势力曾经一度每天拿着一件事说事儿:那就是这位叶家十三姑娘,之所以能够在还没到四十岁,就在中央警察部担任要职,跟她与中央警察部的韦山岳副部长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不无瓜葛——这件事的流传度很高,但也没人去验证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据说中央警察部内调处的人发现过好几次她经常会一个人在韦山岳的办公室里待很久,而且还有人发现过她和韦山岳经常会在周末一起约会,可信不可信就不知道了;后来这件事,推特和youtube上的那些自媒体们也没人再去提了,估计是叶家使了银子封住了他们的嘴巴。我跟她认识,是因为她曾经在警院的每个班都讲过三节,关于协同反恐反间谍调查与应对工作的课程,我在课上的表现很出众,当然,包括答题和捣蛋,毕竟当初我刚从警专升学到警院,身上还留着一大堆从警专养出来的毛病。 这么两位经历不凡、地位高高在上、能力又万里挑一的长官,我自然是打心底里觉得跟他们有差距,再加上虽然算是认识、算是见过几次面,但我也真心不觉得熟悉,何况这两位真真的是从京城首都来的长官,在他们面前,我还真的不大放的开自己,于是聊上了几句话,却也都是恭敬言语客套话,再加上点嗯嗯啊哈这般点头哈腰的应和。 “小毛头,你不是当初不来情报局么?现在怎么跑这儿来了,嗯?”“小毛头”是我小学时候,我外公以前那群学生,加上我舅舅夏雪原那帮同事给我取得外号,因为我那时候经常留一个毛寸头发型。现在再次听到这个昵称,当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夏雪平不是被借调到这里来了么?昨天我没发现,刚才开会我才看出来是她。”叶茗初笑了笑说道,“你是为了雪平才来的这儿吧?” 我面带难以掩饰的笑容,沉默不语。 “我也是今天才才发现——其实是才敢认,这么多年过去了,雪平都没怎么变样。咱们小的时候,我没事总去她家找她哥玩、当时还有他们现在市局那条‘大狐狸’,咱们还总合伙欺负她呢。最严重一次是不知道这么搞得,把晾衣服环架上面的塑料夹给甩脱到雪平眼皮上了,哭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凌音跟老师告的状,唉,结果就把把咱们给训了一顿。”明子超不大好意思,却依旧带着坏笑说道。 “哎呀,看得出来,你这人过去比现在还坏呢!”叶茗初看着我,指着门明子超笑了笑,“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替雪平揍他?” “哈哈,明长官是上峰,我哪敢啊?”我客气地说道。 明子超挠了挠下巴上浓密的胡须,对我问道:“欸,我才想起来——我听说你上学的时候跟雪平关系不是不好么?好像是她当着别人面前训了你一顿、也不是打了你一下的……搞得那时候,雪平无论是到警专还是去警院,只要是她给你们作报告的那天,你都躲着不见,慢慢演变成只要她去了k市警校那边你必然逃课逃学,弄得后来她把警校那边的教学关系都推了;怎么,你们母子俩现在又和好了?” “哦。”我谨慎点了点头,生怕被明子超和叶茗初问出来什么。 “小毛头,这世上就没有记仇的母子,你说你之前干嘛跟雪平搞得那么僵……哎哟!” 明子超正跟我侃侃而谈,突然有个人影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在他背后撞了他一下,虽然那人肯定不是故意的,但是好歹也应该道个歉,但对方却无动于衷,一屁股坐到了第一排靠着墙的座位处,俯着身体捂着脸。此刻,除了那人以外,会议室里已经来了差不多十二个人,见她撞了明子超这个上校长官还居然一个“对不起”都不说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全都写着“这女人什么来头”再加个大问号,一起注视着那人。 “这是谁呀?”看得出来,叶茗初对于这种没礼貌的行为很不满意,只是再一看,那女人的情绪似乎不太对,所以只好对我和明子超小声地问道。 “咳……这个是我们局选送来的,重案二组的赵嘉霖。”我对叶茗初说完,又对明子超小声问道,“明叔,您没事吧。” “没事。”明子超摇了摇头,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哦,赵嘉霖……明昌国际的三格格,”叶茗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微微一笑,“原来是她呀……” “呵呵,皇亲国戚不好惹呢!”明子超也小声说了一句,然后背着手转过身看着其他人朗声道:“会议十分钟以后准时开始,各位都先休息一下吧,大家都先放松放松。” 我一看赵嘉霖这状态,一来是看她的样子的确可怜,再来是我一直都想着怎么才能找机会跟她套上近乎,而现在正好是她情绪低落的时候,于是我立即对明子超和叶茗初朝着赵嘉霖歪了歪头,并说道:“二位长官,我去看看?” “去吧。”叶茗初点了点头。 明子超背着手低头转过身,也对我扬了扬下巴。 于是我坐到了赵嘉霖的身旁,把手放到了她肩膀上方,刚准备拍拍她的肩头,我又发现这个举动似乎有些不妥,于是我把手朝着自己浑身上下摸了摸,终于在右边的裤子口袋里发现了半包“陈年”面巾纸——天晓得我是什么时候把这包面巾纸揣到兜里结果忘了拿出来的,包装早已褪了色,但里面的纸巾还带着香味。我把纸巾递到了赵嘉霖额头旁,又用手腕轻轻地撞了撞她的胳膊。 “咳……谁呀!”赵嘉霖并没抬头,依旧用双手捂着脸,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很不自然地的低沉声音,像是在提问,亦像是在抱怨。 “赵师姐,怎么哭了?” 赵嘉霖抬起头,瞪了我一眼,咬着牙小声怒道:“谁哭了!” 话是这么说,但连着好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刚出笼的小鸡仔一样,聚着堆地沿着她的瓜子脸往下跑。 “多管闲事!”没等我发言,她抢了我手上那包面巾纸,便立刻站起了身,迈着大步坐到了会议室的最后一排,也就是一直在玩着手机的那个女生身后去了。 我无奈地看了看赵嘉霖,又看了看叶茗初和明子超,两位特派员长官也都饶有意味地望着赵嘉霖,然后又把一种怜惜的目光投射到了我身上。 我正疯 情书 库</tt>单里,很多时候大众只能在材料上看到一个或者几个名字,而往往其中的一个名字,代表的是一群人;而昨天跟他们一开会的聂仕铭,虽然他也是名义上的联合专案组的建立者,但他自己说因为自己身份的敏感性,所以不会加入到专案组的工作当中,名字也不会被公开在成员名单上,只有在中央警察部和国情部的秘密档案上才会有关于他的记录——换而言之,这个专案组,属于半公开性质,这其中的危险也可想而知。 岳凌音安排所有人坐下,接着又按照名单上的名字依次点了名。我本来给夏雪平留了个位置,结果没想到明子超却坐到了我的旁边,而叶茗初故意给她自己和明子超身边隔了个位置;另一边夏雪平倒也像是没看到我似的,直接就近坐下,周荻也乐得眼睛发亮,坐在了夏雪平身旁,还神奇地翘起了二郎腿。我只好把头转过去,安慰自己说,这样也好,时时刻刻都太黏着夏雪平的话,恐怕会被人看出来我俩之间不为人容纳的关系。 点完了名字,岳凌音介绍了一下两位特派员,明子超和叶茗初也跟着讲了几句话。这次专案行动,名义上明子超是最高领导,叶茗初坐第二把交椅,实际上所有事宜由岳凌音全权负责。 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从很后排传来了两个女生交头接耳的声音: “什么?这两位是特派员?”一个便是赵嘉霖。 “对啊,你没仔细听吗?中央警察部和国家情报调查部派来的。”另一个,便是她身前那个不太喜欢说话的女警。 “啊?这……” “我原谅你了。”明子超提高了嗓门看着赵嘉霖说道,“但在我讲话的时候请不要交流好不好?” 所有人都望向后排,赵嘉霖也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致歉。周荻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赵嘉霖,但却又迅速地转过头,放下二郎腿,很丧气地皱着双眉闭上了眼睛。 而根据明子超后面的讲话,我才知道,我们这十四个从y省各地的市级警局选上来的刑警们,大多数都跟“天网”这个组织多少都有些交手或者很负面的关联:要么是家人死在“天网”手上,要么是自己当警察之后没少跟“天网”遭遇过,能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可想而知,难度堪比漫画里集齐七颗龙珠——明子超发言的时候,特意地说了“你们这十四个人中,有十三位都跟『天网』渊源颇深”,那我赌五毛钱,唯一那一个跟“天网”没啥关系的,应该是我们f市这边脾气“温和”、待人又“友善”的冰格格大人。 两位特派员告诉我们,“天网”这个组织的蛛丝马迹,是在今年年初才发现的,他们说他们对于天网的了解,可能并不比我们多,所以他们希望,我们所有人能在对于“天网”这场光明之下的战争,可以同进同退——当然,事后我才知道,实际上也就是三个月以前,国情部、安保局总部和中央警察部的相关人士才听说有这么个组织的存在,而且还是因为有人借着“天网”的名义给元首府送过一张恐吓信才出的事; 明子超和叶茗初的讲话,就算是对专案组的所有成员的寒暄了,接着,岳凌音又一一介绍起就目前所掌握的“天网”方面的资料:里面有许多叙述材料,其中还包括苏媚珍策划袭击夏雪平、和在f市警察局网监处内部发展秘密势力的事情,也包括佟德达的惨死,还有詹俪芳对夏雪平和周荻的袭击,但并没有艾立威死后留给我和夏雪平那张si卡上面的那些资料,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夏雪平对情报局留了一手、还是岳凌音在知道了这些东西以后并没有把它们拿出来放到幻灯片上,所以我也并没有在大屏幕上看到当年我外公、仲秋娅老太太、还有年轻时候的佟德达他们的大合照。 接下来,岳凌音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把重点聚集在了袭击夏雪平和周荻的那位詹俪芳身上。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詹俪芳这么一个看起来平时也就是围着围巾、穿着厚棉袄,大早上在公园里遛弯撞树、跳跳广场舞的老太太,居然一下子引出了三个大事: 第一,这个没有老伴、没有子女,平时退休金只有四千块的老太太,在过去十年内,竟然在l省、省、r省和蒙疆地区,每个月月初的几天里,都有超过五百万的提款记录和平均三千五百万的转账记录——转出的两个账户,一个是归属地在新加坡的银行,一个是一家美加合资信托银行;往她账户里汇款的署名从来都不一样,但汇款人的信息里面,经常会出现这样几个地址:“y省f市锦辉制药厂”、“蒙疆省t市龙华医药公司”、“l省吉祥保健品有限公司”、“省荣襄化学厂”、“r省金图生物科技集团” ——五家企业,清一色都跟制药行业有关,但是一个退休的孤寡女警,或者“天网”这个组织,又能跟制药行业有什么关系? 第二,根据核查发现,之前在龙江街分局向f市市局汇报失踪女警察的名单的时候,原本詹俪芳的名字,竟然是在失踪名单上面的,并且龙江街分局的数据库里还分别有纸质版存档和电子版留底,但市局这边无论是最开始拿到的名单上、还是后来的案情报告上,都没有她的名字;经过岳凌音、夏雪平和周荻的排查,仅f市就漏掉了包括詹俪芳在内的五个离退休警察,至今仍然生死未卜,而在e市、d港和k市,也都出现了相似的状况。 ——我这下倒是终于清楚,前一段时间夏雪平每天又累又忙,连家都不回,究竟是在忙活什么了。有这么多东西需要去查,她是真的太辛苦了,我很心疼。 第三,之前一直声称自己不会操作电脑的詹俪芳,在被不明身份者击杀前的两周里,一直在给一个ip在北非的电子邮箱,用日语进行密切联系——而就在明天,这个电子邮箱的使用者,即将乘飞机直接到达f市。 “有那人的资料么?”坐在我身后一个女警好奇地问道,“我是说跟这个詹俪芳联系的那个北非人。” “问得好,但他不是北非人,他的的确确是个日本人。”于是,岳凌音摁了下手中的遥控器,大屏上变出现了一张证件照,那上面是一张沧桑而文质彬彬的脸,然后又在照片的右侧,出现了四个大字——吉川利政。 “我操!”在一片安静中,坐在刚才那个女警旁边的凤梨头男警察突然大声叹道,“三十三年前槟榔屿劫机案的主要策划!” “没错,就是他——原日本‘红月’恐怖组织的参谋部总长,兼任旅非支部司令的吉川利政。”岳凌音点了点头,并继续介绍着:“此人素有‘鬼正信’的绰号,现年六十二岁。日本山口县富豪家庭出身,年轻时候受到我国动乱和日本学生运动的影响,加入了‘红月旅’,并且到越南和柬埔寨等地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后来还就读于俄罗斯伏龙芝军事学院,是个着名的军事战略家。在‘红月’被国际社会列为恐怖组织之后,吉川和其他‘红月’骨干便流亡到了中东,后来他在尼日尔、乍得和马里三国建立了旅非根据地,并且一手策划了对一架从马来西亚槟榔屿飞往澳大利亚悉尼的波音777的劫机,上面的一百余名乘客无一生还。在二十年前‘红月’于也门发生内讧的时候,吉川主动脱离组织,并解散了武装。只不过从那之后,全世界的一些恐怖活动,从中东地区的自杀性爆炸事件,到欧洲的一些针对皇室成员的绑架、目标为政要的暗杀行动,似乎都有他的身影,根据美国国土安全部的情报,此人同时给十七家恐怖组织担任过军事顾问。国际刑警组织对此人的悬赏金,足够任何人在欧洲成立一个公国的,只不过二十年来,还是没人能够抓住他。” “那这样的人,他来咱们f市干什么?”我对岳凌音问道,并且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安,不仅如此,从这一秒开始,我的右眼皮突然开始不停地跳着。 “对于这个问题,首先可以给各位排除一个错误答案——”明子超侧目看了看我,有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所有人:“他肯定不是来滑雪度假的。这就需要给你们派分任务了。等一下我们的岳处长会念一下咱们‘神剪’专案组的内部分组名单,你们各位会按照两两一组的形式进行组合,我们这边也会给你们指派一个领头组长,形成‘三三制’的行动小组——这个名单,是由代表国家情报调查部的我和代表中央警察部的叶特派员,y省警察厅和f市情报局的领导,以及岳处长研究决定的,我们都很清楚,在座大多数人都是今天才见第一次面,不过我们时间紧迫,没有过多的时间给各位组织团建活动和默契度训练。国情系统和警察系统在一件事情上很有共识:那就是默契这种东西,实在实战中培养出来的。等下分派好了组别之后,还请你们各位在会议结束后自己进行组内交流与磨合。另外请你们记住,从此刻开始,你们就已经是我们‘神剪’专案组的成员了,你们能够做的,除了服从,只有服从。”接着,明子超又转过头,对岳凌音说道:“请吧岳处长,念分组名单吧。” 岳凌音拿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低下头,缓缓走到明子超面前,抬起自己的硬底皮靴,在明子超的马丁靴上踩了一脚,并小声说了一句:“抢我说话,真多嘴!” 我们这第一排的人见了,都笑了个不停。但自从明子超话音刚落,专案组其他的成员,便都开始为了这个“神剪”这个代号七嘴八舌起来。 “‘神剪’,这个名字倒是有点怪哈?”我身后那个比较爱提问的男警察看了我一眼,笑着问道。 “岂止是有点怪啊,听起来都让人直犯尴尬癌呢!简直令人窒息!”坐在他身旁那个女警也笑道。 “啧!这个名字也是上峰们开会考虑决定的,”我还没发表意见,明子超却先眯着眼睛,脸上不红白地看着我身后这两位,“小鬼们,上峰如此取名,自然有上峰的考量,你们就专心做事就好,别动这些心思好不好?” 我身后的这对儿男女同时看了看我,又相互对视一眼,一齐撇了撇嘴。 ——后来我才知道,这名字其实就是明子超坚持要这么叫的,首都方面其实并不关心,而本来按照叶茗初、岳凌音、聂仕铭和f市情报局局长的意思,直接就叫“‘一二〇五’专案组”就算了,12月5日正好是针对那些老警察凶案被警察、安保、国情三个工作口所同时正式立案的日期;但明子超这个老顽童,非说“神剪”这个名字正好克制“天网”,本来f市情报局和省警察厅的两大掌门就拗不过他,岳凌音有帮着他说话,于是这个“令人窒息”的名字,便如此敲定了。 在大家都还没缓过“神剪”二字带来的冷幽默的时候,岳凌音便开始念起名字来: “刘励筠、宋雅,代号‘红’组,组长谭嘉扬。” “杭玥蒙、楚青清,代号‘橙’组,组长尤娜。” “李天翔、葛巍宇,代号‘黄’组,组长周迈。” “章斯铭、郝嘉,代号‘绿’组,组长卢皓国。” “姜澜、淳于华溢,代号‘蓝’组,组长戚柳琳。” ——已经宣布完五组安排,这个时候,我不免觉得有些紧张,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夏雪平;这个时候夏雪平也在期待地看着我,当我转过头后,她还对我微笑了一下,看样子她也不知道分组人选安排; 而同时,坐在夏雪平身旁的周荻也在看着我,从他的表情上,我看不出任何内容,不过遇事宠辱不惊、临危不乱,向来是周荻这人最大的特点。 只听岳凌音继续念道: “何秋岩、赵嘉霖,代号‘青’组,组长夏雪平。” 这句话刚念完,赵嘉霖一声很清晰的脏口“我去”,便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不过我并不在乎,而且我这才放心地朝着夏雪平回赠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易佳言、石劭文,代号‘紫’组,组长周荻。——以上所有组别总指挥,由情报一处调查课课长周荻担任,若出现特殊情况,一切以周荻课长指挥为优先。” “易佳言……这个易佳言能是谁呢?”坐在我身后的那个男生在听到了分组情况后,便开始来回转头不停嘟囔着。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咯。”坐在他身边那个也比较能说的女生对他招了招手,“你就是石劭文吧?” “哈哈,你好。”石劭文看着身材颜值俱佳的易佳言,不禁乐开了花。 当然,我想能让他乐开花的,除了是易佳言这么个气质与性格跟他都很配的女生跟他搭伴以外,还有就是他俩都跟了周荻这么个专案组总指挥,按照“三三制”的建制分配,那么这两位,也必然将会在专案组里担当总指挥助理,所以只要周荻不上前线,那么流血受伤这些事情,也跟他俩无关。 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无所谓,能跟夏雪平在一起,哪怕是挨枪子都浪漫。 但就怕组里那位“冰格格”大人,她可别在我俩之间捣乱就好——一想到这,一直在跳动的右眼睑似乎让我的眼睛更难受了。 分完了组,岳凌音便开始分配任务,“红橙黄”三组被派去调查每个警察局与各个市局之间,针对那些失踪离退休老警察干部所上报的名单进行核查,看看是否还存在分局与市局之间的人名遗漏情况,如果有,则要在情报局调查课的配合下把那些人的情况全部找出来,能找到本人的尽量找到本人,能找到家属的尽量找到家属;“绿蓝”两组,则在今晚就动身,去跟国家情报调查部总部实现安排好的成员,一起去那几家从事医药相关的企业进行调查探访;而我和夏雪平、冰格格的“青”组,则要从明天一大早开始,就要前往f市南郊的竹君机场,跟踪那位恐怖战略专家吉川利政。 就此,全体会议结束,岳凌音又把我们每个小组按照任务分配分成了三个大组,并由她和明子超、叶茗初把我们叫到三个小会议室,分别给我们开了一个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行动前准备会议,详细进行了一下细节安排。周荻的“紫”组原本是被要求在情报一处坐镇,并及时调剂任何信息的,但他在带着易佳言和石劭文走访三个小会议室,做完工作记录之后旁听了一下我们这组的行动安排,听着听着,他便担心地看了看夏雪平,又看了看赵嘉霖,最终还是向岳凌音申请,让“紫”组和留守在f市的剩下的调查课探员,一起与侦察课作为策应单位加入到了跟踪吉川的行动当中。 开完了会正好是晚上五点,夏雪平作为小组长,又和周荻跟着岳凌音一起去和两个特派员进行了一番总结交流。而一下午的会开到现在,赵嘉霖整个人都是在小会议室里干站着、干听着,一个字都不说,反观石劭文和易佳言这一男一女,已经熟悉到了可以相互撞着对方胳膊肘开玩笑的阶段了。 “欸?你现在住哪啊?” “之前在这附近找了一房子,我小学同学帮着找的。” “哦,小学同学……男的女的?” “女的呀?怎么了?” “哦……哈哈,看你长这么漂亮,我还以为男的呢。” “你啥意思呀!” “没事……就随便问问。” “哼!那你呢?你刚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这边,你住哪啊?” “我还住省厅招待所呢,没有特别好的住的地方。怎么,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瞎问问不行嘛?” “行行行……” “你们二位,之前就认识?”我也是没话找话说,但看着石劭文易佳言这二位聊得太愉快了,站在一旁半天聊不着天的我,话匣子憋得实在难受。 “哈哈,不认识,我之前在省市工作,也是为了参加这个专案组,调职过来的”石劭文笑着说道。 “我也是这样,但我以前在p港市局工作。”易佳言看了看我,“说不定,这个专案组的工作结束之后,我们还会到你身边工作呢!” “嗯?” “你不是何秋岩么?之前在p港我就听说过你,你把风纪处搞得挺像样的;我们p港那边的风纪处,早就被裁撤了。”易佳言说道,“虽然我虚长你几岁,但也觉得你挺不简单的。还有夏雪平组长,反杀四大杀手、调查桴鼓鸣,以及各种英雄事迹,我都听说过。” “我也是冲着能跟夏雪平组长工作才过来的,”石劭文说道,“我俩刚才还说呢,咱们都准备之后就在f市局重案一组干了。你看看,咱们俩这条件,你同意不同意我俩来啊,何代组长?” “哎呀我的天,你们俩就别捧我了。刚才开大会的时候我就觉得您二位不简单,以后咱们就是朋友!我以后就叫您二位‘文哥’、‘言姐’,你俩就叫我‘秋岩’、‘小何’,都行。” “还是叫‘秋岩’好听,你看我名字里也有个‘言’字。” “哈哈,‘秋岩’这两个字,乍一听还有点像女孩名。” “那是‘佳言’好听,还是‘秋岩’好听啊?” “这……你突然问我这个,想干嘛呀?” “不想干嘛……就问问……” 石劭文和易佳言这边打情骂俏的时候,我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赵嘉霖。我都跟着易佳言和石劭文这两位聊得热火朝天的了,但赵嘉霖却仍在一旁一言不发。但她也并不是无动于衷,看着我们三个聊得热乎,她其实一直处于一种想插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只能在一旁抱着手臂微笑着听着,并且当我们仨其中只要有一个看着她的时候,她又会立刻把嘴角的笑意赶紧收起来,貌似生怕被我们发现一般。 她的这种表现,倒真是让我想起了几个月之前,参加老爸跟陈美瑭领证之后家宴上的夏雪平。这不由得开始让我猜测,赵嘉霖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所谓“高冷”“孤傲”,或许全都是外人的误会,其实很有可能她只是害羞和不健谈而已。 “赵师姐,你也别干在这杵着啊,大家也都交个朋友不是挺好吗?”于是我故意拉着赵嘉霖的袖子起了个头,对石劭文和易佳言说道:“我给你俩介绍一下:这位大美女,可是咱们f市警察局重案二组的杰出女警,赵嘉霖,素有‘冰格格’、‘冰山女侠’的绰号——跟夏雪平组长那‘冷血孤狼’、‘辣手女警’的绰号可是不分伯仲的,堪称咱们f市局双姝。虽然说是做反黑工作,我是做凶杀案调查的,但赵姐姐也是我一直挺佩服的一位前辈——我不知道她跟您二位的年龄差多少,但我一直叫她‘师姐’叫习惯了。有什么关于咱们f市的情况的问题,你们二位也可以向她请教啊!” 赵嘉霖一听我这么说,脸上多少还是有些不大自然,但既然话赶到这儿了,她也只好跟石劭文和易佳言点了点头:“谈不上请教,何……何秋岩警官有点太言重了。大家既然都在联合专案组,那以后……大家就相互学习、相互照应吧!” “哈哈,好!看出来了,赵警官有点内向。我今年23,你多大啊?”易佳言笑着跟赵嘉霖握了握手。 “24。” “哟!那还真得管你叫一声姐!” “我也23。欸,我老早就听说明昌国际赵家有个格格在当警察,该不会就是你吧?” “是,我就是。” “哇!终于见到本人了!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 就这么聊了没一会,也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 距离之前跟周荻约定的晚上七点,在“盛世皇朝”见面,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因为明天我和夏雪平的车子都得用到任务当中,所以我俩便一前一后地分别开着各自的车子回了家。 到了家以后,我俩分别在楼上楼下洗了个澡——本来我还想跟她一起洗的,但她怎么都不肯,一直在用自己在这一刻有点累、和“马上还要赶着去跟周荻吃饭”为理由搪塞着我,其实我知道她应该还是害怕我发现,从她双腿间流出来的不是发暗的月经血、而是鲜红的子宫血,所以只是单纯地搂着她湿吻了两口,我便不再坚持,毕竟吃过了饭,晚上回家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跟她在一起缠绵。 我也迅速地淋浴,然后从衣柜里找了一套之前一直没穿过的毛料深蓝色西装,这是父亲之前送给我的20岁生日的礼物,并且当初他还幻想着,他能带着美茵去警院,看着我在毕业典礼上穿这一套,不过毕竟在警院只能穿警服,他跟美茵到最后也都没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当时我就料定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穿着这套衣服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出去的时候穿着它,只是当时没想到,那个她是自己的妈妈。 我又套了一条保暖毛绒裤、一件轻薄的浅灰色高领羊绒衫,穿了袜子,穿好西装,又掸了点在警院为了泡妞时候买的以山茶花为基调的古龙水,便到了楼下。而楼下的夏雪平,刚好洗完澡,她身上还蒙着一层水珠,下半身穿的那条高腰内裤却已经是新换好的,只闻见未顺着排风扇飘散尽的水汽之中,还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站在门口,嗅着这股温柔的血液味道,心头苦涩地欣赏着满身伤痕的夏雪平用浴巾擦干净自己的身体。 只是她一边擦着身体,一边用手捂着小腹——难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让她觉得不舒服么? 等她抬起头发现了我,对我挤了挤眼睛、努了努嘴巴,笑着对我叱责道:“小色狼!就这么喜欢站门口看我光着身子么?”我才收起了内心里的苦楚,大方地笑着走进房间里,抓了两把她的美胸。 “对啊,我就喜欢欣赏夏雪平大人的裸体……馋死了!” “那……你九月份刚来局里的第一天,那天晚上也馋了么?”夏雪平边挂着浴巾,边红着脸对我问道。 “欸?你怎么……”我心中惊讶她怎么会知道我刚来局里那天晚上,在她之前公寓走廊里窥到她光着身子的样子,后来我也突然想起,她原先家门口本就安放着摄像头的事情,我便开心地对她说道:“馋!当时就可馋了!”说着,我还低头亲了亲她的乳头。 “哎呀,别闹!时间赶不上了。”嘴上这么说,但她也只是轻轻在我额头上拍了一下,缓缓转了过身子,却仍任由我的双手抓揉她的乳房;只是几下,她的乳头就变的硬挺起来,脸上也挂了一摸绯红。她含着下嘴唇看了看我,又对我说道,“乖,别闹!赶紧让妈妈换衣服吧。你要是想干什么小坏事……等晚上吃过饭了回来再说好不好?” 我本身就是玩闹一番,没想怎样,不过看她的脸色,倒感觉她似乎先来了愉悦的生理反应,分明是她有些想要才对吧?——我是很清楚她的身体的,没想到这一刻,她的生理反应来得有点快,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她能够进行激烈的床上运动吗?看着她羞臊又矜持的样子,我低头再在轻轻地在她的乳沟上端亲了一口,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起那瓶药膏,哄着她说道:“好好好,不跟你闹了,我帮你擦药,你该干嘛干嘛。” “这才乖!”她笑着说道。但之后,她却一直有左手捂着肚子,并且双腿左右交叉,一直夹得紧紧的。 “看你捂着肚子,着凉了?”我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吧。就是感觉有点怪……看来,等下出门,是得多穿点了。” 于是,她走到了衣柜前,看了看自己的那些衣服。我也跟着她一路走到衣柜处,把药膏在手心晕开,然后轻轻按摩着她身上那些斑斓的烧伤瘢痕,等擦好了药膏,我又往她身上喷了几下之前给她买的那瓶香水,巧克力蛋糕的味道,跟山茶花的味道,一时间充满了这间浪漫的卧室——没错,我又没忍住,在她身体上的敏感带处,用沾着含有薄荷脑的药膏的手指,轻轻抓了好几个来回的痒痒,脸色红润的夏雪平,也又恼又笑地朝着我身上的痒痒肉一通乱抓。 闹了一会,夏雪平和我才都死死地搂住对方,又在各自的唇上轻啄了几口。 “我送你那支胸针呢?”亲吻了一会儿之后,夏雪平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抱着我问道,还用手指在我西装的胸袋上、和我左乳头的位置上轻轻拨弄着。 “楼上呢。” “戴上吧。”夏雪平再次亲吻了我一口,红着脸对我命令道,“以后只要是在不上班,你陪我出门的时候,都要把它带在身上。” “好。”于是我马上跑回楼上去,把那枚胸针规规矩矩地插进了我的西装外套胸袋里面。 等夏雪平换好了衣服以后,又由她开着车子一起去了“盛世皇朝”酒楼——她也穿了西装和高领毛衣,只不过她那件西装较薄,反而她的毛衣较厚,而且她是西装为浅灰色、毛衣则是深蓝色,但整体上却跟我的穿着十分相配。今晚她非要来为我驾车,按照她的说法,是为了对刚才没允许我跟她一起洗鸳鸯浴的补偿,也是为了明早的跟踪行动,让我保存体力和精力——嘻嘻,不洗鸳鸯浴,却能享受一下她驾车载我,这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 “您好,请出示您二位的证件。” 说话间,我和夏雪平就来到了“盛世皇朝”酒楼。于是夏雪平摇下车窗,我也递上了我的身份证。这可能是现在全y省,唯一一个在门口拿停车票时候,保全人员还得问驾驶员查证件的酒店,实际上,这里也是国家指定的在y省有招待元首级别外宾资格的三个餐饮住宿机构之一,所以这里的豪华程度自然不用说;整个大院看起来比我们市警察局的面积都大,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应该经历了二十年的岁月,周围的栅栏上拉满了厚厚的一层紫藤萝,挨着栅栏,还种了高高的灌木,而又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在那紫藤萝和灌木上的厚厚积雪,便为这座院子,砌上了两道素雅的围墙,在夜幕未完全落下的时候,那两道“围墙”的积雪表面,还显现出迷人的淡蓝色,从外面是很难看到院子内的景象的;唯独八层高的仿古代亭台城楼式的酒楼主楼,会探出红墙金瓦,俯瞰着来往的行人和车水马龙。 门口接待的保安扫描了一下夏雪平和我的证件,然后问道:“请问有预订吗?” “有。周荻先生预订的座位。”夏雪平答道。 “好的,谢谢。您二位里面请。” 随即,我俩的证件都被归还了回来,并且拿了一张停车票,并按照上面的号码前去停车场找对应的位置。 车子绕过了门口的喷泉,开到了一个林荫道,当然现在这个时候,两旁成林的白杨,枝干上都是光秃秃的,但也挺拔参天,上面的黄色彩灯也恰巧在这一刻凉了起来,不禁让人赞叹:好一片火树银花的景象;并且小路两旁的大理石雕塑,让我和夏雪平都有些叹为观止的感觉——那是雕刻得栩栩如生且威风凛凛的十二生肖列阵道路两旁,所有地支暗合奇数的生肖列在左,全都雕刻成了古代武将打扮,暗合偶数的生肖列在右,全都雕刻成了古代文官打扮,每一尊都宝相庄严,又可见这酒店的主人,拥有多么磅礴的雄心; 道路尽头的左右,分别是左右两阙停车场的入口,那里正对着酒楼大门;酒楼坐西北角,门朝东南,而尽管整座楼都是按照古代风格设计,但是大门那里并没很俗气地设计成皇城们那种红门金钉的模样,反而是规规矩矩的安装了自动玻璃门,因而整栋建筑典雅中也不失时尚现代感;面前的大楼是酒楼餐饮为主,后面的两栋同样风格却略矮于主楼的厢楼,应该就是提供住宿和其他经营项目的地方,三栋建筑相互之间又以古代城墙形一般外饰风格的外弧形连廊连接在一起,组成一个类似正三角形,再一看,倒有点古书上“三才阵”的排列形状;大门口摆放着两樽两米高的翡翠狮子,配上后面那四平八稳的仿明清建筑风格的楼宇,样子端庄大气得很。 两头翡翠狮子无论雌雄,双目皆炯炯,直盯着的方位,恰好对着此刻喧闹繁华的省政府广场的位置。 下了车,进了门,马上有两个身着米青色裙装制服的两个大堂领班走到我和夏雪平的面前,并亲自蹲下为我和夏雪平前一步的位置各摆上一台机器:根据两个服务员的示意,我俩各自把双脚探进了机器上面的探入口中,随后机器便自动地给我俩的皮靴清理掉了鞋底的污垢,还给鞋面上打了一层闪亮的保养油,清理干净了鞋子,领班才带着我和夏雪平踩上了据说是用羊驼混牦牛绒制成的红毯,一路往里走去,坐上了把手使用纯金打造、按键使用玛瑙雕刻的电梯。 接着到了三层,领班又带着我和夏雪平来到了周荻事先预定好的那张靠着落地窗的四人餐桌——此刻的周荻正在和他那位娇气背对着我和夏雪平坐着,那女人正开心地跟周荻攀谈着,周荻的脸上,也挂着一个难以收回的微笑耐心地倾听,直到我和夏雪平走到他面前,他才轻松地真正真诚地笑了起来。 “抱歉,稍微晚了几分钟。”夏雪平礼貌地说道。一路上脸色都有些红的夏雪平,在这一刻,那红晕总算是褪去了。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也刚到没一会儿,坐吧。”果然夏雪平一出现,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打了天蓝色领结的周荻,眼珠子就挂在夏雪平身上拿不下来了。 夏雪平自然也感受到了周荻的目光,正在我想辙怎么掰过周荻的脑袋的时候,夏雪平便攥了攥我的右手手指,把我往自己身边一拉,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没想到,这是这么高端的地方……我俩也没怎么收拾,都穿着上班时候穿的西装就来了,一看你们俩这打扮,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走过来。” 周荻这才把目光移开,他看着我客气地笑了笑:“哎,不碍事!咱们四个人在一起吃一顿饭,也没那么多讲究。”说完,周荻尴尬地打量了一下我,尤其是他在看到胸口的那枚胸针之后,傻傻地愣了一下,随后才又注意到我和夏雪平各自的皮带扣,接着苦涩地笑了笑,才又接着瞟了一眼自己身边那眼睛一时间挣得极大、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娇妻,然后又郑重地对我说道:“秋岩,你不是要认识认识你嫂子吗?哈哈,其实你们早就认识了——我正式介绍一下吧:赵嘉霖,这就是你嫂子。” 我屏住呼吸看着赵嘉霖,心想自己的猜谜能力总算是准了一回。 实际上今天中午的时候,当我看着同样带着饭的赵嘉霖、看到她那辆小巧可爱的蓝色i、以及中午他们情报局的探员干部们开完会之后周荻在走廊里那不耐烦的状态、以及下午马上一开会以后赵嘉霖难以自持的委屈样子,都让我感觉到了,赵嘉霖那不怎么管她的、因常年出差所以总让她自己钻牛角尖跑到一楼去打更的、在情报系统工作的老公,就是我曾一度崇拜无比、现在又为了夏雪平没少吃醋的伪学长周荻。这么一来,不少事都对上号了。 面对这么个女生,我实在是没有任何能让自己够放松下来的心思。 夏雪平微笑地看看我,又看了看赵嘉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咋傻眼了?明天起,你们两个就到一个小组里工作了,你跟嘉霖是不是得握个手呢?” “哦,”夏雪平发了话,我必须立刻照办,于是外套还没脱掉呢,我便对赵嘉霖伸出手来:“那看来以后不能叫‘赵师姐’了,真得叫‘嫂子’了。” 看得出来,穿了一袭紫色华丽晚礼裙、还披了件白色貂绒披肩的赵嘉霖,整个人都是静心收拾过的:头发盘起、用玉钗在后脑打了个发髻,两绺鬓旁的刘海用卷发棒烫成了小波浪,晕开的脸颊粉底、带着闪亮颗粒的唇釉,尽量使得这个目中无人的大格格从外表上看起来多了几分可爱的感觉,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和她原本由衷的开心,都随着我和夏雪平的出现,被彻底毁掉了。她那画了浅浅眼线的双目充满怨念地看了看我,又失望地看了看夏雪平,接着微微努着如同一颗诱人蜜饯一般的嘴唇,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我还寻思着她是对我有多大的冤仇,碍于我这只手是夏雪平让我伸出来的,而且今天又是他们家做东请客,我也只好挑些好听的说了: “嫂子,以前我何秋岩要是对你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做了什么惹你厌恶的事情,那都是我的不是,还望你能担待。而且刚才在情……在‘公司’里,我忘了跟你说:从明天起咱们俩就是一个小组的同事了,我希望我们能交个朋友,为了我们的工作,大家都能精诚所至、摒弃前嫌。” 赵嘉霖没抬头也没抬手,却立刻转过头对周荻似问非问地说道:“我以为你说,在我们两个订婚的纪念日这天,要在一起吃顿饭,真的就只有我们俩而已。” 夏雪平立刻抬头认真看着赵嘉霖,又看了一眼周荻,我一听,也忍不住往回抽回了一下手。确实,人家两个如果是来过纪念日的,我和夏雪平就这么坐下了,有点不太像话。 周荻脸上挂着笑,转头哄着赵嘉霖——但别说是我了,就连窗外枝头出来觅食的毛绒绒的松鼠都能看出来此刻周荻的态度是多么敷衍:“大家本来都是朋友,一起吃个饭又怎么了?人多一点吃饭,不也热闹一点吗?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就只有我俩吃饭的,好不容易来一这趟……” 赵嘉霖低着头,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手包,很不忿地瞪了周荻一眼。 我看着她动作幅度如此之大,还以为她可能是要立刻起身走开,我不知道周荻是怎么寻思的,但他斜着眼看着赵嘉霖时候的样子,好像还有点乐见其成。 没想到,赵嘉霖只是把手包放到了桌子边上,然后立刻握住了我的手,抬起头来微微挤着眼睛笑着,先看着夏雪平,并对周荻说道:“你说得对哈,亲爱的!还真是头一次有外人来为我俩的纪念日庆贺!而且还是夏雪平警官这么大的腕儿,能让夏雪平警官如此事无巨细地见证我和我们家周荻的浪漫爱情,真是我莫大的荣幸!”接着又对我微笑着,但语气冷淡地说道,“不必多言,来都来了,坐吧。” “你能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周荻也高兴地说道,接着对我和夏雪平摊手示意道:“你们坐吧。” 夏雪平低头苦笑了一下,转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又笑着脱下外套递给了服务员。 在夏雪平给服务员递衣服的工夫,周荻又对我和赵嘉霖好奇地问道:“刚才秋岩说什么‘多担待’、又什么‘摒弃前嫌’的?怎么?你们两个还有误会?” 一问到这个问题,赵嘉霖的脸上先羞红了一些,然后她眼神摇摆不定、不自在地看着我道:“我跟他没啥误会。再说了,话是他说的,也不是我说的,你也别问我呀!” “嫂子这话就让我费解了啊!”我也脱下外套,目送着服务员拿着衣服远去,然后对赵嘉霖说道,“你跟周师兄你们俩之前结婚,也不告诉我一声;最开始我听你说你没多余请柬了,我是新来的你没准备,那无所谓了,哪曾想跟我一起入职的我那两个同学都去了你们的婚礼?我倒是没有责怪嫂子的意思,我就是反省自己呗!真的,以后我何秋岩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让您不顺心的地方,您就跟我提!” “哼!别自作多情行吗?就是请柬不够了而已,”赵嘉霖不耐烦地看着我,“倒是说的像我故意不给你、不让你去似的!” “确实……确实是请柬不够了,这事儿是我俩准备不周。”周荻说着,斜眼瞟了一下赵嘉霖,“本来想给雪平的也不够,后来还是我临时问婚庆公司要了一张多余的补上,然后找人送过去的呢。” “哦,是你给我的请柬吗?我还以为是嘉霖送给我的呢。”夏雪平这才恍然大悟。 同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的,还有赵嘉霖。她嫉妒又气恼地看了看周荻,又瞥了夏雪平一下,低头不语。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目光迎接着服务员拿着两只手牌回来,交到了我和夏雪平手里,然后我故意直白地对周荻和赵嘉霖这一对儿夫妻感叹了一声:“坐在二位面前,呵呵,还真是如临深渊呢。” 夏雪平立刻轻笑了一下,看着赵嘉霖和周荻,用手指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左手背:“哎!秋岩……你瞎说什么呢?” ——怎么办呢?我还得照顾着夏雪平的颜面,虽然她并不怎么注重这个,但我也不能毁她的面子,故意在她面前跟周荻赵嘉霖这夫妻俩挑事儿不是? “夏雪平,你这就没明白我的意思了,”我立刻脑筋一动,看着赵嘉霖,夹带着油盐捎上酱醋,对夏雪平解释道,“你看,你也知道我上警校的时候,咱们‘警专帮’的孩子在警校里的最佩服的人,那就是咱们的‘金句哥’周荻学长;等我来了市局以后,咱们刚入行的这帮人,可都是以赵师姐为榜样的,尤其是赵师姐……哦,不,是嫂子——尤其是嫂子这白天查办黑道厮杀、江湖恩怨,晚上还主动去熬着满身疲惫,守在警局一楼大厅值班,这等为国为民、无私奉献的情怀和责任感,谁不佩服、谁不敬重?所以此时此刻,同时坐在怹二位面前,哎,尤其是我刚知道怹二位还是一对儿伉俪璧人,啧啧,诚惶诚恐啊!” 说完,我故意在周荻眼前,用手指头勾了勾夏雪平的手背。夏雪平抬头斜眼看了看我,用手指轻拍了一下我的小指。接着,她也学着我的动作,在我的手背上勾了两下。 周荻客气地笑了起来:“还说我是‘金句哥’呢,就秋岩你这张嘴,铁齿铜牙的,比我厉害多了!” “承让!”我也礼貌地点头示意。 “呵呵,你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听了我一席话,赵嘉霖乐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睁大了那一对儿杏眼死盯着我。 夏雪平不好意思地看着周荻和赵嘉霖——实际上她有点被我的妙语连珠逗得想笑,只是当着周荻和赵嘉霖面前不好意思笑,然后她连忙对赵嘉霖说道:“哈哈,我们家秋岩说话就这样,嘉霖你别在意。” “我知道,您儿子能说会道的,我又不是没领教过。”赵嘉霖白了夏雪平一眼,正巧茶壶奉上,赵嘉霖让服务员放下茶杯和茶壶就走了,自己则站起身,先给夏雪平倒了一杯茶,边倒着那随时都可能洒到夏雪平腿上的滚烫茶水边说道:“而且您是长辈,当着您这位长辈的面儿,就算何秋岩把话说得难听了,我好意思说什么吗?——我点的洛神花泡陈皮、玫瑰,加了些许甘草和枸杞,您凑合喝。” 夏雪平看着赵嘉霖,又低头笑了笑,并没回答。 “呵呵,雪平怎么就是长辈了?”周荻转头看了看赵嘉霖。 赵嘉霖端着茶壶,接着给周荻也倒了一杯茶:“亲爱的,我问你,咱们这位夏警官,跟这位何警官是什么关系啊?” “母子啊?”周荻说完,还看了看我和夏雪平以侧面小拇指的贴在一起的双手。 “哦,那何警官今年多大?” “不是21么?——是21吧?”周荻问了我一下。我点头答道:“对。” “那我今年多大啊,亲爱的?”赵嘉霖又问道。 “你24啊。” “那你看:人家俩是母子,何警官叫我‘赵师姐’,我是不是该管夏警官叫一声‘阿姨’呢?”赵嘉霖与周荻狠狠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眉飞色舞地坐下,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吧,对不对?然后你是我丈夫,按照过去的规矩,你还是‘倒插门’呢,我跟外人怎么称呼,你就得随我跟着叫什么——所以你是不是也得管夏雪平叫一声‘阿姨’呢?” 赵嘉霖说完,直接把茶壶放下了,桌上仍留下一盏扣着的茶杯。赵嘉霖则闭着眼睛,吹着茶水面,然后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周荻刚拿起杯子,听到赵嘉霖说自己是“倒插门”,脸上的表情稍稍就有点变了,紧接着就又听到她让自己管夏雪平叫一声“阿姨”,于是杯子举到面前,愣是没下去嘴,他稍稍板起脸来,侧过头看了看赵嘉霖:“你这话,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我说错了么?哦对,人家还管你叫‘哥’,管我叫‘嫂子’,你叫一声‘阿姨’有什么不对吗?”赵嘉霖依然低着头喝着茶,对周荻的话仍不为所动。 夏雪平看着眼前尴尬的一幕,理了理自己的发梢,然后把自己的那杯茶挪到了我的面前,端过了茶壶给自己用剩下的那只空杯倒了一杯,又对周荻开口道:“我觉得没错。你是该管我叫一声‘阿姨’!省着你一天天啊,总跟我‘没大没小’的!” “呵呵。”周荻看着夏雪平笑了笑,又白了赵嘉霖一眼,举着杯子喝着茶。 而赵嘉霖这边,则越喝脸越红,带着怒火的那种红。 夏雪平也喝着茶,然后对我侧过了脸,来回使了几个眼神,又瞟了周荻一眼,又瞟了赵嘉霖一眼,然后抿着嘴唇,一个劲儿地对我眨眼。我一看他俩之间的气氛也确实不对,我倒是想看热闹,但是再一想,万一这新婚不久的夫妇因为我和夏雪平闹出点什么别扭,真吵起来,可别过后再去让周荻找到借口纠缠着夏雪平。我也赶紧跟着开了个玩笑:“欸,夏雪平,你看这赵师姐就是赵师姐哈!她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还管张霁隆也叫‘哥’呢,那他岂不是也得管你叫一声‘阿姨’嘛?” “去你的,小混蛋!我有那么老吗?”夏雪平笑骂了一声。 “啧,咱们这么说能占他张总裁的便宜啊!” “哈哈,你就动你那点坏心眼吧!我才不给他那样破坏社会安定的人当姨呢!” “可不是,就他那人,脸上一条刀疤,就算戴副眼镜,那点斯文也遮不住这人的凶残。”周荻跟着接了一句话,然后也继续喝着茶。 夏雪平笑着说完,又看了看在一旁仍然一身怨气的赵嘉霖,搭上了我俩说了段相声,又搭上了一个在家躺着也中枪的张霁隆,这周赵夫妇二人依旧各自沉着脸,过了老半天,两个人之间也不说一个字,眼看着周荻是有故意想给赵嘉霖晾在一旁的架势;而且就在此刻,赵嘉霖还从手包中拿出了手机,横着端了起来,看这意思不是准备看剧就是要玩游戏。这夫妻情侣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别管闹不闹别扭,只要一端起手机,那么这两人之间的沉默,少说能维持俩小时。我估计现在我们这一桌,在服务员们和别的食客的眼中,我跟夏雪平必然更像一堆情侣,而周荻和赵嘉霖,尽管都是一袭盛装,但顶多是我俩找过来一起吃饭的各自的同事。 我想了想,一把抢过了赵嘉霖的手机——果不其然,《闪耀暖暖》的界面已经加载完毕。 “哎!你干嘛?”赵嘉霖再一次瞪大了眼睛——这姑娘可能本身眼睛不大,现在看着水汪汪的,可能是这一天天瞪眼睛瞪大的。 “你看你,赵师姐,你还玩上游戏了?你们两位就不能笑一笑吗?”我充分放松着自己,发挥着自己的演技,扮演起了和事佬的角色:“——刚刚不是还说,今天是你们俩的什么纪念日呢么?对不对?你们俩还不高兴一下啊?” “你还我!”赵嘉霖突然大叫了一声,引得餐厅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们这边。 而周荻却不怎么理会赵嘉霖的爆发,只是悠哉游哉地喝着茶,并像看戏一样看着我把玩着赵嘉霖的手机。 “秋岩,把手机还给人家吧。”夏雪平拍了拍我的胳膊,并且已经微微站起了身,很显然夏雪平已经在准备离开。 我没理会赵嘉霖那一嗓子大叫,我也没理会夏雪平的劝阻。我按了几下赵嘉霖手机的屏幕——手机的桌面壁纸,是一张看上去一点年头的,赵嘉霖和周荻的自拍——感觉相片里的赵嘉霖,比美茵现在还小很多,看起来似乎都不大像是高中生;而照片上的周荻,瞧着也比现在的他青涩不少,感觉上可能也比我现在大上那么一两岁,当然,黑还是煤炭一样的黑,赛过猛张飞、气死活李逵。 只不过,照片上的二人笑得那真是又纯净又开心,还亲密地脸贴着脸搂在一起,可比现在看起来恩爱多了。 我立刻把这张壁纸照片,拿给已经站起身来,喝着茶碗里残茶的夏雪平看:“哎,你看看,你说咱们这周师兄和赵警官这样多好?恩恩爱爱的!啧,嫂子还是这样可爱!跟刚才这呜哇喊叫的比起来,这不根本就是俩人么?” 其实我心里也真的很奇怪,为啥周荻和赵嘉霖现在竟然会变成这样的状态,而偏偏是这样的状态,他俩居然也能选择结婚。 一听我这么说,赵嘉霖倒也不急着抢回手机了,眼睛也带着些许喜悦睁大了一些。我突然发现赵嘉霖这女人,真喜欢听别人夸自己,而且也很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和她老公般配。 “嗯……”夏雪平刚喝了口茶,连忙咽下又擦了擦嘴,“嗯!这张照片好看的!你说你们婚礼上怎么不用这张……” “哎呀,什么婚礼不婚礼的?那页已经揭过去了,”——我的夏雪平女王大人,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我连忙点开照相机,举起赵嘉霖的手机,对周荻和赵嘉霖说道:“既然是纪念日,你们二位又穿得这么正式,这么帅、这么漂亮,干脆同样的镜头同样的姿势,再拍一张合照不就好了!” 话说到这,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才重新把注意力刚回到自己身边。赵嘉霖的脸色也变得红彤彤的。 “嗯。这是个好主意!”夏雪平也张罗了起来:“赶紧来吧,小周,跟你们家格格靠近一点——都结婚了干嘛中间隔着那么远呢?快,嘉霖你也靠在他肩上;周荻,你赶紧的!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子——赶紧,搂着嘉霖的肩膀!” 赵嘉霖听了夏雪平的安排,立刻挪了挪椅子,但挪完之后,还没把自己身体靠在周荻身上,而是侧着身子低着头,等着周荻主动伸手:“人家帮忙照照片,你要不要照一张?” “哎呀,大庭广众的,有必要这么样么?”周荻不好意思地放下茶杯,往另一边躲了一下。 “这样又有什么了?娶了这么好个老婆,可别不知足!你抱着自己的老婆你还不好意思啦?你要是不敢我可看不起你啊!”夏雪平顿时严肃了一些。 周荻无奈,展开左臂,还活动了一下胳膊——显然这身礼服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他还是把赵嘉霖搂到了自己怀里;而靠进周荻怀中的赵嘉霖,也终于像一只小猫一样,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这才对嘛!”夏雪平点了点头,又贴到了我身边,看着手机屏幕上镜头里的周荻和赵嘉霖:“周荻你还有点不自然——笑一笑!” 周荻抿了抿嘴,把目光再次从夏雪平身上移开,然后专心地盯着镜头,摆出了一张略显僵硬的笑脸;而在他怀里的赵嘉霖,却是真的开心。 “可以可以,”夏雪平对我说道,“小混蛋,你再调一下光线,给他俩照的好看点——哟嘿!郎才女貌呢!” “欸,夏雪平,你这话我只能同意一半,‘女貌’我承认……但这‘郎才’,嘿嘿,我可真不敢苟同。” “怎么呢?”夏雪平问道。她当然也明白,我在故意等一个能让周荻真正笑出来的机会而没按下快门。 “你看,就周师兄这长相!我跟你讲,我佩服他是佩服他,但就这张脸,他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电影里面那些神偷就这副长相的有没有?就那个‘大盗石川五右卫门’?”接着,我又对周荻说道,“另外,我说周师兄,你刚刚还说人家张霁隆长得凶残,你明明比张霁隆长得更像混黑社会的——真的,你把头发再留长点,那就更像了。” “哈哈,现在哪里还有混黑社会的男人留长发啊?”周荻一听,终于乐了。 “有啊,那电影里印假钞的就是——话说啊,你是不是有个失散多年的当歌星的妹妹,叫‘固力果’啊?” “呵呵,这都哪跟哪啊?”周荻又笑了一下。 ——趁着周荻对我很浮于表面地笑了这么两下,我赶快按下快门,拍了四张照片。随即,我把手机递还给了赵嘉霖。 “喏,嫂子,给。看看我照的还行吗?” “哼!”赵嘉霖依旧对我嗤之以鼻,但在看过了那四张照片之后,语气又放得柔和了起来,“……但是别说,你照得还挺好的。”接着又把手机举到周荻面前,眉宇间和嗓音里尽是藏不住的兴高采烈:“老公你快看,拍的好看吗?” 周荻转头先看了一眼赵嘉霖,才低头瞥了一眼照片,并放下了茶杯:“你高兴就好……来这儿吃饭,干嘛要只喝这种东西。” “那你去点些别的咯。”赵嘉霖抬头看着周荻,并给他指着路:“你从这边走——左边那条走廊,不走到包厢那边再左拐,就是酒水吧。既然咱们是四个人吃东西,你去段四壶鲜榨果汁就好了——哦,我要羽衣青瓜猕猴桃柠汁,你再帮我拿一小瓶红酒吧。”接着她又低下头,幸福地摆弄着手机,“我得把这几张照片美个图,然后放电脑桌面上……” 周荻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看赵嘉霖又站起身,对夏雪平说道:“你们先坐着,我去酒水吧那儿看看饮料。雪平,你有特别想喝的东西吗?”夏雪平摇了摇头,周荻也点了一下头,看了我一眼,直接大踏步地朝着酒水吧那边走了过去。 我本来听赵嘉霖要周荻“端四壶果汁”,想想就知道餐厅里那种盛装果汁的玻璃壶是什么样的,一人端四壶,那得多累,所以我是想问周荻一句要不要帮忙,结果这家伙对我连问都没问就走了,我索性也不说话,偏任由他去。 夏雪平等周荻离开了,才再次站起身,并对我说道:“我也先去趟卫生间。”话刚说完,她便很快步地离开了,只把自己的手机留到了我的手边。我不安地看着她远去的方向,只见她确实并没有直接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但却确实走在与酒水吧不同的方向上,找到了一个服务员,问了些什么话之后,接过了服务员拿给她的大衣,然后跟着走向了电梯下了楼,我的呼吸频率和血压才逐渐恢复正常。 我看了看眼前带着笑容托着手机、一丝不苟地修着照片的赵嘉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双手拄在桌子上,嗅着杯子里的花茶香气,看着窗外夜色中城市里的璀璨霓虹。 五分钟之后,赵嘉霖总算放下了手机。她喝了口茶,凝视着我。我侧目看了她一眼,虽然我依然把张霁隆请我帮的忙放在心上,但现在这一秒,我有点不大想跟眼前这位骄横的格格说上一句话。却没想到,她倒是先开口了: “你挺‘会’的嘛!” “嗯?你说照照片嘛?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确实总给周围谈恋爱的照情侣照……” “我没说这个,”赵嘉霖高傲又有些厌恶地看着我,“我是说,你倒是挺会演好人的。” 她说对了。 而且,到现在菜还没上呢,我其实已经有点演累了。 “呵呵。”我不置可否地对她笑了笑,拿起了面前的那杯茶喝了起来。 “耍人好玩么?”赵嘉霖又对我问道,“知道我跟周荻过成这样,你和夏雪平是不是特别开心?” “我之前压根不知道你俩是一对儿,好吗?”我放下茶杯,严肃地看着赵嘉霖,“而且赵格格,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多?我跟你之前有那么熟么?而且我一直没闹明白一件事: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会这么讨厌我、针对我?夏雪平又是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能这么针对她?”——实话实说,我其实还真是有点幸灾乐祸的,要不然刚才我也不会对她和周荻那么戏谑;但承认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的,天知道过一会,这女人还会不会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哼,真好意思问!”赵嘉霖似乎是被我气笑了,双手抱胸挺着腰板注视着我的眼睛:“那好,索性我就把话跟你说开了吧——你知道为什么我有寝室,却还要跑到一楼大厅坐着吗?那都是因为你害得!是谁之前天天晚上带姑娘回房间的?”说到这,赵嘉霖还很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添了一分桃红,“而且,哼,还把自己妹妹推到床上去了……可真够色的!” 我咬着牙吞下一口气,尽力平和地说道:“我这些事又碍着你什么了呢?” “因为你们……那个的动静,顺着洗手间就能传到楼上我房间去!”赵嘉霖压着音量、红着脸颊瞪着我,“弄得我睡不着觉……扰民了你知道吗!刚刚还好意思那这个说事儿……” “哦……” 这个时候夏雪平正好从楼下回来,但随即又去了洗手间。她的手上倒是多了那只平常基本见不到她那的褐色皮包,估计刚才应该是回车上取这个了。 我把思路待会到赵嘉霖这边。她这么一说,我才发觉,看来确实是我对不起人家…… 不过,即便是我在寝室住的时候过得太浪,那这事好像也不大对劲啊? “那就你事儿多?我楼下怎么没人来找呢?”我质问道。 “你楼下?在你来之前,因为有树挡着阳光,所以你楼下已经快五年没住过一个人了。你楼下要是能有人来找你,那可真是出了鬼了呢!” “行,那我为了这些事情,我向你郑重道歉,行吗嫂子?” “算了,你可别叫我‘嫂子’了。听着怪别扭的。”赵嘉霖端起茶杯,给自己续满,然后又给我倒了半杯,接着放下茶壶喝了起来。 “好好,赵师姐——那我且问你一句哈,我在寝室也没住几天啊,我后来大部分时候,都住到了夏雪平那儿。那你怎么还天天替那些制服员警跟总务处返聘的老大爷们看大门呢?” 赵嘉霖听了,忙把茶杯挪离了嘴唇,一着急还呛了半口,她立刻拍拍自己胸前,顺了顺气,然后解释道:“……跟你关系不清不楚的那个什么吴小曦,不是也带她男友借住过你那儿吗?还有你们重案一组那个什么白什么跟姓胡的那个女的……” “那也是最近的事情。我可听说,我来局里之前,你赵警官的千金之躯,就已经这样没日没夜地为人民奉献了。这个跟我可没关系吧?”我轻慢地看着赵嘉霖,“周师兄对你的不好,你总不能都忘别人身上赖……” “那我这些事情又跟你有关系吗!” 赵嘉霖颤抖着嘴唇对我小声喝道。说完,她还很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的食客们。好在这次她吼出来的声音不大,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沉默了几秒之后,我又对她问道:“行,那我的事情算我理亏,不讲公德。那夏雪平呢?她又怎么着你了?我没记错,至少我这,可是你先说的她的坏话,她怎么着你了,能让你每次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这个事儿,你干嘛不自己去问她呢?”赵嘉霖饶有意味地看着我,没几秒,她双眼一亮,嘴角藏着坏对我问道:“哈哈,我才想到——你这小流氓,该不会已经跟夏雪平发生了什么吧?自己妹妹都不放过的人,成天守着个半老徐娘,就你这样的,你能受得了么?” “呵呵……”我把拳头放在脸颊前面,咬着自己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反过来对赵嘉霖问道,“你这人可真无聊!怎么净对我的私生活这么关心呢?” “可真能自作多情!”赵嘉霖轻蔑地说道,“你是推了你妹妹、还是睡了夏雪平,我才不关心呢!但我奉劝你一句:管好你家夏雪平!” “你什么意思?” “呵呵,就这意思!不懂的话,你自己品!” “哼!我还想跟你说:管好你家周荻呢!” “……你!” 赵嘉霖刚想说什么,只见周荻推着一个小推车从那条通往酒水吧的走廊口重新返回。小推车分为三层,上中两层各垫了一个长方形托盘,最上层那放着四只大概一升多容量的玻璃壶和六只长筒玻璃杯,玻璃壶里面的饮料的颜色,分别是白色中点缀着紫色、微黄色、淡粉色和深棕色,中间那层倒是有一只高脚杯,一瓶未开封的红酒,上面写的好像是德文。等手推车推到了餐桌旁边,周荻直接把那瓶红酒跟酒杯放到了赵嘉霖面前,赵嘉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酒瓶,又看了看在一旁只顾着拿玻璃杯倒着果汁,然后摆到夏雪平空座位餐盘前的周荻。服务员才立刻帮着把果汁端上餐桌,但当看到那瓶未开封的红酒的时候,服务员也愣住了。 “欸?我的羽衣猕猴桃柠汁呢?” “卖没了吧?我没看到。这四个也够喝了。” “那你拿瓶这个干嘛?”赵嘉霖看了看面前的那瓶红酒,然后有些失望且委屈地看着周荻,对他问道。 “你不是爱喝这个牌子的么——你看看,年份,产地,都对吧?”周荻不紧不慢地说着,接着继续给夏雪平又倒了一杯果汁。 “那你怎么不拿醒好的?酒水吧那儿不是有醒好的吗?”赵嘉霖睁大了眼睛对周荻问道。就在这一刻,我又看到了赵嘉霖的眼眶里有一种湿润的东西在打着转。 “是么?我没注意。”周荻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是怕拿错吗?我也没看醒好的那些哪个是哪个,万一拿错了,你喝着不舒服,又该不高兴了。凑合喝吧,啊!” 周荻简单地哄了哄赵嘉霖,话音未落,这已经是他摆在夏雪平座位前的第三杯果汁了。 “那也没个开瓶器啊?”我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于是我拿起了那瓶未开封的红酒,替着赵嘉霖说了一句,然后继续戏谑地对服务员说道:“我说,这位小姐姐,‘盛世皇朝’这么有名、这么高端的地方,该不会也得让顾客拿钥匙开红酒吧?” “呃,这位先生实在抱歉!这种酒我们是有醒好的,我立刻给您拿。”服务员也知道我是在调侃,她瞟了一眼周荻,又同情地看了看赵嘉霖,立刻接过了我手中的酒。 这时候夏雪平也回到了座位上,她的脸色似乎又有些红。实际上,她从洗手间回到餐桌这一路上,也必然能听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坐下之前,她看了我一眼,并冲我又对周荻和赵嘉霖两个人斜了斜眼珠。 我对夏雪平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夏雪平会意,对我微微地点了点头,嘴上对夏雪平问道:“看刚才你出去了是么?” “哦,去拿点东西。”夏雪平说道。但说话的时候,我看她的左手又在捂着肚子,难道是因为之前的那个手术,让她身体难受了。 而正当夏雪平把外套再次脱下,递给那名抱着酒瓶的服务员的时候,赵嘉霖直接一把抢过了夏雪平面前的那杯白色里面混杂着星星点点紫色的半固体饮料,气呼呼地放下杯子,连嘴唇上沾了一层饮料的残留都没有擦掉。 “欸?你抢人家的饮料这样对吗?”夏雪平还没说什么,周荻却先对着自己的妻子赵嘉霖不满了起来。 “喝都喝了,怎么着?” “赵嘉霖,你……” 我想了想,趁着周荻没把话说完,也抢过了那杯微黄色的果汁一饮而尽,并举着空杯子对周荻说道:“嗯,这个苹果汁真纯!里面好像还加了百香果和柠檬汽水吧?周师兄是会挑东西哈!” 夏雪平看了看赵嘉霖,然后又对周荻说道:“你说你倒了这么多杯,全都摆我面前干嘛呢?果汁开大会啊?倒完了就给大家喝呗。” 看我和夏雪平都这么说,周荻也没在说什么,于是立刻把自己正在倒的那杯递给了夏雪平,并逐一介绍着那四壶饮料:蓝莓黑莓鲜榨酸奶、苹果凤梨百香果气泡饮、红芭乐莲雾香橙饮,外加一壶红糖红枣姜茶——最后倒的那杯,正好就是红糖红枣姜茶,他递给夏雪平的时候,还特意说道:“这个你多喝点,对你现在有好处。” “嗯。谢谢。”夏雪平只好礼貌地接过了杯子。 我咬了咬牙低着头,右脚用力地在原地狠狠踩了一下:蓝莓、黑莓、苹果、菠萝、百香果、番石榴、莲雾,这些东西都是夏雪平爱吃的水果;而喝红糖红枣姜茶对她“现在有好处”的这句话,让我不禁怀疑,周荻是不是知道夏雪平做堕胎手术的事情,但偏偏这事情,我还不能问。 正在我低头的时候,赵嘉霖却在桌子下面用她的高跟鞋踢了我一脚,等我抬起头,她便也咬着牙,抬头看了一眼夏雪平,又看了一眼周荻,接着继续注视着我。 我挠了挠后脑勺,故意没理会赵嘉霖的眼神。 但就在这时候,周荻却注意到了赵嘉霖的眼神:“呵呵,你俩眉来眼去的干嘛呢?” ——嗬!好一招祸水东引啊! 夏雪平一听也愣住了,她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恰如今天午饭的时候,我执拗地偏要坐在周荻那张椅子上时,她看着我的眼神,又似之前她生病发烧,痊愈后看到小c光着屁股缠着我的时候那种眼神。 她是反过来吃我和赵嘉霖的醋么?我跟这么个女人怎么可能…… 她紧接着又看了看赵嘉霖,才低头拿起刚刚喝干净之后的空杯子,自己又倒了一杯红糖姜枣茶——夏雪平在刚喝了一杯姜枣茶过后,她的脸色似乎不再那么红了,手也不往肚子上捂着了,整个人也感觉轻松了太多,可能红糖红枣跟生姜放在一起煮,对他此刻的身体确实很好。夏雪平虽然低下了头,但她的耳朵却在竖着。 我不假思索地对周荻说道:“哦,嫂子刚才跟我抱怨,她说她都饿了;要不是因为我和夏雪平出现在这个餐桌上,估计这会儿你们二位都已经吃上菜了。” 夏雪平听到这话,方才放下忧虑,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杯子莞尔一笑。 “欸?你这人!我什么时候……” 赵嘉霖一听又急了,但她来不及把话说完,周荻的脸色便挂不住了,他立刻张口拦住赵嘉霖的话:“行了,就这点事,你能不能大气一点?刚才我去拿饮料的时候,服务员就告诉我菜已经备齐了,你就稍等这么一会儿都不行?”这当口那服务员正好托着一个鹅颈瓶走了过来,里面正是醒好的红酒,当服务员把酒给赵嘉霖面前那红酒杯里斟好之后,周荻有用着一副教育的语气对赵嘉霖说道:“行了,你想喝的都给你拿来了,等下你就对喝酒、多吃菜,少发脾气行吗?” 赵嘉霖眼巴巴地看着周荻,撇着嘴巴委屈地点了点头。在周荻身边的赵嘉霖,真是可以从平常市局重案二组那个冰冷高傲的白玉凤凰,瞬间变成可怜巴巴的小鸟雏,看见眼前这一幕,我忍不住弯下腰去,趁着假装捡东西的工夫窃笑两下。 赵嘉霖跟周荻百口莫辩,只定得把火气撒到我这,于是她猛地对准了我的小腿,一脚踢了上来。这一脚可不简单,再加上她的高跟鞋本身就是尖头,一脚踢过来就像一把铁笔钢叉一般,让我的小腿痛不堪言,但我仍咬着牙没出声;而赵嘉霖也不知道,我在警校里是出了名的耐打抗揍,我小腿上的肉也练得结实,于是她踢中我之后,虽然疼得我牙龈冒苦水,但她自己也瞬间吃痛,“嗷”地小声闷咳了一下,却也不敢大叫。 “雪平,我已经点了十三个菜了,有汤有主食有甜品,你还有什么想点的吗?”就在我于餐桌下受了赵嘉霖一脚的时候,周荻正对夏雪平问道。 “十三道菜,太多了吧?”夏雪平对周荻问道。 “不多,呵呵。”周荻目不转睛,对夏雪平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我点的都是以女士口味优先的菜品……而且你不知道,我家这位看着长得不胖,能吃着呢。十三道菜咱们四个人吃,可能还不够呢。” 赵嘉霖偷偷地揉着自己的脚趾,听到周荻跟夏雪平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脸上的幸福感顿时溢于言表,倒也不去管周荻是不是在嫌弃自己。坐在赵嘉霖对面的我,看着她幸福洋溢的表情,顿时看傻了——周荻是“金句哥”,又不是金娃娃,你赵大格格好歹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出身的千金之躯,你究竟是中了啥降头咒语,才能被周荻收拾成了这副德性? “我没什么要点的了。”夏雪平说完看向了我——她一见我直勾勾盯着赵嘉霖,眼角嘴梢又显露出些许的不悦,右手用力拍了我的手背一下:“问你呢,小混蛋!你还想吃点什么吗?” “哦?我也没什么要点的,我也觉得十三道菜足够了。”我回答道,又在桌子下面,直接拉住了夏雪平的手。夏雪平本来想躲,但是被我紧紧一握住,她的掌力也变得温柔起来,然后十指紧扣地跟我的手在一起牵了一会儿。 周荻对我扬了扬下巴:“跟我你还瞎客气?知道你小子会吃!你想吃啥直接说,这里你想吃什么,他们就能做什么——想吃什么随便提。” “算了算了,差不多就先这些。实在不行,没吃饱再点吧。” “那好吧。”周荻朝我和夏雪平把手放下的后两臂对角相交的地方轻扫了一眼,然后装作并不在意地转头对服务员说道:“那就上菜吧。”但话说完,他的腰肌还在很不自然地颤动了三四下。 我和夏雪平等头盘端上餐桌,便很默契地松开了对方潮湿的手。头盘便是一道油亮的珊瑚白菜,泡椒和白醋的酸、干朝天椒和炝蒜油的香、炒砂糖和蜂蜜的甜浇溉在白菜丝上,闻起来就开胃;另一道开胃菜是黑醋带鱼卷,皮韧肉厚的带鱼去骨,卷成一卷,炸酥之后跟玉米糖浆调的陈醋与果醋的调味汁烩在一起,晾凉之后做成的小食。两道菜分别都有不错的味道,但是都是同样酸甜的菜,放在一起,多少有点撞了味道。夏雪平和赵嘉霖两个,倒是吃得很开心,尤其是夏雪平——这两道菜的味道,实在是太像她最喜欢的盐醋味薯片;而我在吃了两块带鱼卷之后,那珊瑚白菜只吃了几口就不敢再吃了,并且端着茶杯喝了起来,中和一下嘴里的酸,一抬头,只见周荻也没怎么动筷子,甚至带鱼卷他根本没动。直到开胃菜盘子撤了,上了素菜,我和周荻才各自重新拿起筷子。 素菜有两道,一道是用白菜叶打成褡裢状、用海带扎了十字结、又过了面粉后炸制的黄金白菜卷,得蘸着用薄盐生抽和清鸡汤调成的蘸汁吃,里面的馅料则是用香菇、胡萝卜和豆腐做的,吃上一口满嘴留香;另外的一道则是葱烧松茸石花菜,味道虽然不错,但也只是在中规中矩的境地,谈不上预期之中的“好吃”二字。不过也多亏了这道松茸石花菜,正因为它没那么好吃,才让我心里有时间琢磨起事情来—— 在夏雪平和周荻聊着一些关于情报局那帮探员同事和重案一组胡佳期王楚惠这帮人有的没的、不痛不痒的一些“最近怎样”、“他还在‘哪哪’干‘什么什么’”的时候,使我插了个比较能掐人脖子的话题,拦住了周荻对夏雪平套近乎的攻势: “哎,还是有点难以相信啊——周师兄,你跟赵师姐你俩竟然是夫妇,这事儿我怎么想也没想到呢!” “呵呵……”貌似本来正准备再起一个新话题的周荻,随着那半只白菜卷,硬把嘴里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正低着头,还在吃着刚刚从头盘里全部挪到自己餐碟中的带鱼卷的赵嘉霖,含着满嘴的东西抬起头问道,“你想说啥?你是觉得我俩在一起不般配呗?” “哎哟我的天!赵师姐,你是真对我有意见啊!我刚才夸你们那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那些是肺腑之言?但就是因为你俩的婚礼我没去成,我就觉得这事儿有点太梦幻了,知道吧?”我笑着说道——我也亲身体验了一把“笑里藏刀”的感觉,并发问道:“话说,周师兄,你跟赵师姐你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啊?就像夏雪平说的,”我又看了看夏雪平,然后收回目光放在周荻身上,“您二位郎才女貌的,怎么说也都是人中龙凤,所以有一个事儿,我有点猜不准:你俩在一起的时候,是谁追的谁呀?” 挑事儿归挑事儿,我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周荻别只拽着夏雪平一个人聊天,而并不是为了达到太过分的效果,在我的心里也做出了两种预判:要么周荻回答“她追的我”,然后简略地说一下二人的认识过程,邂逅或者相亲;要么就是含糊地说一句“彼此都有感觉”,再编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过去了。在我盯着周荻的时候,赵嘉霖也擦了擦嘴,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老公会怎么说。 结果不曾想,我这一句话问出口,周荻低着头突然哑了:“哦,这事儿吧,嗨……怎么回事来着……” 然后,整张餐桌足足沉默了半分多钟——要不是到刚过一半的时候,有服务员推着推车端上四道主菜,估计这半分多钟将会是我从小活到现在,度过的最难熬的半分多钟——翡翠虾球的菠菜汁渐渐风化,香酥脱骨鸭和糯米“刺猬”丸子的热气从蒸笼中腾到周荻的面前,最豪华的那一大铁盘炙子烤肉也在滋滋啦啦作响,但这家伙真就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炙子烤肉烤的是新鲜的、提前煨好的牛里脊和羊腿肉,垫在铺满切成菱形的葱白和剁碎的芫荽、还架在燃着酒精块保持的滚烫温度的事先烧热的铁板上。这东西我老早就听说是一道正宗的八旗菜肴,但在f市这个满洲龙兴之地,满大街却只有朝鲜族烧烤店铺和回族烧烤街摊大排档,这种炙子烤肉还真没几家做的,我约摸着今天能点上这道荤菜,也必然是因为赵嘉霖;但此刻的赵嘉霖,嗅着葱白香菜叶和芝麻点缀出来的焦香,咽着口水,却也没动筷子、也忘了浇上用香料药材熬出来汤水后加了酱油蚝油香油的料汁,只是侧着头看着周荻,脸上期待的上扬嘴角,也逐渐撇了下来。 而另一旁依旧大口喝着红枣姜茶的夏雪平,也在边喝着边看着周荻,比起赵嘉霖的期待目光,夏雪平的眼神里,更像是一种责问的态度,就仿佛她知道周荻之前做了什么莫大的错事一样——而且果然,在周荻抬起头看到夏雪平的目光之后,很抱歉又羞赧地躲了一下夏雪平的眼睛,然后对我说道:“唉,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太具体我都有点记不准了……” 呵呵,有点意思。 “没事……记不住就记不住吧。都说这人啊,要‘活在当下’,”我赶忙把料汁一浇,扒拉了一下铁炙子,笑着端来夏雪平的碟子,夹了一大堆又是肉又是葱芫的,然后端过那碟用孜然辣椒花生仁研磨而成的干调粉,沿着筷子倒了一些在肉上,拌匀了端回到夏雪平面前,“您不是也说过一句话么:人一辈子,想跟几百个人‘擦出火花’并不难;难的是,只跟一个人‘爱’一辈子,并且能够保证对方‘也只爱自己’;咱们呐,别管过去怎么回事,周师兄能和格格师姐好好享受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甜甜蜜蜜的婚后生活,那就是幸福——您说对吧?” “这话我不同意!”赵嘉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也学着我刚才的动作,端过了周荻的碟子,帮着他连着挑了好几片实打实的肉片——我心说姑娘你反对我干什么,你这不是傻么,且听赵嘉霖对我说道:“爱一个人,当然要他的一切,不只是‘现在’和‘未来’,连‘过去’也不能放松一下。毕竟每个人都是带着‘过去’生活的,不是吗?我爱的人,过去的生活中可能没有我,但必须‘注定’跟我在一起,他的‘注定’是我,且只能有我。所以,‘过去’跟‘当下’也一样重要。” 周荻低着头,额角都冒出了汗珠,并且看样子还稍微有点喘不过气,只是当赵嘉霖把那碟烤肉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也总算对赵嘉霖由衷地笑了出来。赵嘉霖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更别提她此刻心里应该有多美了,然后她继续转过头,对我和夏雪平说道:“我家亲爱的平时工作忙,事情多,有些事情确实可能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而且那确实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没关系,我记得。试问谁能忘了自己一生当中第一次心动的瞬间,对吧?” 听了这话,我也跟着会心一笑。可当我转头看向夏雪平的时候,提着筷子的她,却愣了几秒,微微叹着气。看着她的表情,我本来那甜润的心坎里,又变得稍稍酸苦了起来。 接着,赵嘉霖便一口酒一口肉吃了起来,又抬起左手放到我面前,用她那指甲涂了梅花釉彩的食指和中指搓着大拇指指肚打着响指,脸上带着骄傲和幸福的笑,还有挑衅的眼神对我说道:“你不是想听我和我们家亲爱的怎么相识的吗?我可以讲给你听!” “洗耳恭听。”我也是一副应战的态度,索性放下筷子,略带轻蔑的看着赵嘉霖。我倒是想听听,周荻都已经这么对赵嘉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了,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所谓的浪漫故事: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始于12年前的冰雪尚未融化的早春,也就是当初y省那场政变。说来也巧,他们认识的这天,正好是张霁隆偷了宏光公司的账目和熊氏兄弟以侧应政变而组织暴动的计划资料,并准备到情报局投诚的那天。而在张霁隆准备硬闯情报局大楼的那一刻,周荻也刚巧跟同事从外面取材料回来,他看见门口站岗的两个保卫员正把uzi的枪口对准备了有些蓬头垢面的张霁隆,便好奇地对那两个保卫员问道:“韩哥、袁哥,大中午的吃了没?——这人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就说他要见中央特派员,我问他干啥他也不说。” “这人前脚刚来,后脚你们就回来了。我们不让他进,让他在门口等一会儿,我去通报一声,他也不肯。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就是个恐怖分子?” “我不是疯子!我也不是恐怖分子!我是宏光公司的张霁隆!我到你们这是请求你们保护的!我希望你们f市情报局能跟国情部总部沟通一下,我手上有极其重要的紧急情报!但我只能跟你们国情部总部的人谈,!”张霁隆口口声声称自己不是疯子,但他当时的表现却表现得十分疯癫。 “哦,原来是个黑社会。你有重要情报?”周荻鄙视地上下打量了张霁隆一番。 “对!”张霁隆看着周荻,又往门外瞧了瞧。 “那你来这儿是算……‘投案’?” “哼……”张霁隆咬着牙皱着眉,咽下一口怒气,“你要是这么算,我也没办法……” “那你一个黑社会分子,你要‘投案’,你应该上市警察局重案二组啊?” “我……”张霁隆又紧张地朝着门外看了看,弄得站在门外停车位巡逻的两个保卫员、和站在张霁隆面前的周荻跟他的同事也都顺着张霁隆的目光朝着面前路口看了一眼,只听张霁隆又说道,“我现在谁都信不过……我连来这里都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来的!更何况,他们内部可能本身就有问题!求你了兄弟,让我进去,说不定这时候已经有杀手朝着这边过来了!” “我擦,说的跟真的似的……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陆锡麟的马仔么?我听说你母亲刚去世,节哀顺变吧。但你要是觉得身体或者心理有啥问题,赶紧去神经科看看去,我们这啊,不接待闲杂人等……”周荻身后的那个同事也用着极其嘲弄的语气对张霁隆说道。 而就是这几个当初刚入行的探员的不严肃态度,一下子激怒了张霁隆: “去你妈了个巴子的!我明告诉你们:马上在情人节那天,咱们y省要出大事!——行政议会副委员长陆孝文、经济学会理事长水东淼、省长崔勇越,还有35军二〇五师师长宋明,已经跟dl政权、亚洲民主基金会勾结在一起了!我们公司熊氏兄弟和太极会的人已经串联好了!省和l省他们也已经谈好了!他们这帮人要干什么,还要不要我明说?省警察厅的警务委的耿主任和安保局f市站的薛站长也都在其中!搞不好情人节那天就要血流成河!你们f市情报局已经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希望了!出了事情,你们能不能负责?” 这一系列的话,直接给周荻他们说傻了。但没等他们琢磨明白张霁隆所说的真实性,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刹车声…… 张霁隆只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为首那辆车的车牌号,就立刻抓过身边的一个保卫员的身体直接挡住门口,自己也立刻冒着腰躲到那保卫员的身后…… “你们是干什么的!这是什么……” 没等在门口停车位的保卫员把话说完,随即那三辆黑色轿车上,便走下来十五个端着手枪,头发颜色各异、发型怪异的男人,那几个人也不搭话,每个人都从怀里掏出两把手枪,二话不说,隔着半条街,对着情报局门口就开放枪。 张霁隆自看到车牌号之后,就反应过来,这帮人都是熊氏兄弟手下的死士,虽然他也没想到这十五个人能脑子憨到敢朝着情报局开枪,但幸好他躲得快,全身上下毫发无损;可被他拿来当挡枪牌的那名保卫员可就惨了,虽然穿了防弹背心,但一阵枪过后,那保卫员的额头和双腿,全都被子弹打烂,血肉模糊…… 另外的三名保卫员和周荻那个同事见状,也连忙对着那十五个杀手还击,没出十分钟,那十五个人也当场毙命。 ——这里面本来不应该有赵嘉霖什么事。 要命的是,跟情报局西侧附近,隔了两条小路不远,原本有一家小学校。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好是学生午休;而且情报局往东往南的两个路口,正好有不少提供午餐便当的便利店和小餐馆,平常那些小朋友们午休的时候都喜欢去那里买午餐。 于是,就在那三俩黑色轿车急刹车停在情报局大楼对面的时候,有个12岁的小学六年级的小女孩,正独自拎着一个饭盒,蹦蹦跳跳地朝着学校往回走。而那十五个杀手下了车之后也不由分说,举枪便对准了自己的面前,也不管在自己的射击范围内,有一个无辜的小朋友…… 这正好被周荻瞧见了。 于是在张霁隆拽过保卫员挡在自己身前的同时,周荻已经拔出手枪,对着小女孩就直接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并一把拽到自己的怀里抱了起来,一边侧着身子开着枪,一边朝着情报局大楼后退。退到了楼里,周荻才发现自己的小腿肌肉被侧着打了个血窟窿,肩膀也中了一发子弹,好在那小女孩除了受到一点惊吓之外并无大碍。 ——从此,这个小女孩,便爱上了这个叫周荻的男人。 我听罢,立刻对赵嘉霖鼓起掌来:“真是个好故事,‘血色浪漫’啊这是!”其实我是真有点被打动,虽然这么一点情节听上去有些微不足道,但是设身处地想一下,一个女孩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可以舍身保护自己的男人,自己又爱上了那个男人,那必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看了看此刻脸上多少也有些明亮起来的周荻,对他笑道:“想必周师兄当时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小女孩,会成为自己未来的美娇妻吧?” “嗨……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救人而已么,难道不是我们这些拿枪吃饭的人的责任么?”周荻说完,还是转头仔细地看了看赵嘉霖。 赵嘉霖幸福又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挽起了周荻的胳膊,又接着说道:“这还不算,还有呢——因为他救了我,我便求着爸爸妈妈打听他的名字,然后我就总到他家里看他,慢慢的我俩也熟悉了。其实那时候我就立志,也要去情报局做一名探员,因为这个原因,我都跟家里闹掰了几次了,他们最后还是拗不过我,就让我上了警校;而在这个中间,我也总去他家找他。结果那时候,f市不是有个什么恐怖分子的案子么,就七年前那时候……”说到这,赵嘉霖看了看夏雪平,而此刻的夏雪平,正低头吃着菜,好像还没从刚刚的沉思之中脱离出来,因此对于赵嘉霖的讲述也并没在意;赵嘉霖看夏雪平没反应,便继续说着,“我在他破了那个案子之后去找的他,结果没想到正好遇到那帮人的残党来报复他,想要偷袭他,正好那一枪被我挡下了——呐,你看!” 接着,赵嘉霖又脱了自己的披肩,对我转过身来露出她白皙光洁的后背——白天在那个设备室里我不好意思盯着她的身子看,尽管也撇到了她浑身上下确实有不少伤痕,但现在我才发现,在她右边肩胛骨往脊柱一点的位置上,有一颗发紫的伤痕,我仔细观察才确定那应该确实是一个子弹打出来的枪疤,但看起来应该是用一些类似激光和植皮等修补手术进行过美容整形的。那种手术一个枪疤起码十万块,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嗯,看到了,”我不禁酸溜溜地看着那充满钞票味道的伤痕说道,“那赵师姐,你这也算一报还一报了哈。” “这一枪比我小时候他中那两枪严重多了!要不是我幸运,子弹不是有可能打在心脏上,就是有可能打在脊椎上,非死即残。但我相信这幸运是上天的礼物!从这以后,我俩就在一起了。”赵嘉霖一边说一边幸福地看着周荻,周荻则小心翼翼地趁赵嘉霖不注意,斜眼瞥着夏雪平,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一般。 而夏雪平却一直低着头,心绪根本就没放在赵嘉霖和周荻的浪漫史上。我不确定她在想着谁,但我仍旧关怀地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结果,见到我如此握着夏雪平手的周荻,眼神更加挪不开了。 刚刚讲完幸福往事的赵嘉霖,本来得意得很,但此刻她发现夏雪平不为所动,周荻的注意力却飘到别人身上,脸上的喜悦也立刻打了对折,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了一番话:“我和我家亲爱的在一起,就是这样十分幸福的:我们两个在一起十二年,经历过时间的考验;而且我们俩呀,光—明—正—大,周围的所有人都祝福我们!任何有别的心思的人呀,哼,她最多也就只能想想而已!你说是吧,夏警官?” 恰巧猪肉芹菜和猪肉酸菜两种馅料的玫瑰蒸饺刚刚端上来,正嚼着嘴里的东西的夏雪平为了夹两只饺子放到我碟子,于是才抬起头,而她也才意识到,赵嘉霖正对她问话,她便像刚睡醒了一样看了看赵嘉霖,又看看周荻,对他们俩一了点头:“嗯,你说得对。”却也不知道她是否在听赵嘉霖刚才在说什么。 赵嘉霖在夏雪平那儿得了便宜,接着又转过头看着我:“怎么样,何秋岩,我和你周荻学长的爱情故事,你羡慕吗?” 我知道她有资格得意炫耀,但她说的这些话,也有点太欠揍了吧?什么叫“光明正大”?——她还特意一字一顿地强调着这四个字!而且什么叫“任何有别的心思的人”?——她还特意看着夏雪平说了这么一句! 这要是换我在警校时候的脾气,我管她是男是女、是贵是贱,我肯定得抡着面前的玻璃杯,照着她头上砸过去…… “嗯,羡慕!可羡慕了!” 赵嘉霖得意地笑了笑,举起高脚杯喝了口红酒。 我咬着牙忍着气,立刻站起身来,看了看夏雪平:“抱歉,失陪一会儿,我去趟洗手间。” 没想到赵嘉霖这娘们儿也站了起来,对周荻说道:“正好我也要去。秋岩应该不知道地方在哪,我领他去吧!” “嗯,好。”周荻点了点头。 “我用不着劳您大驾,格格大人,我知道在哪。”我仍尽力保持着绅士状态,接着转过身去。 夏雪平这次看着我,不再是一副吃醋的样子,因为她应该看出来我已经有些生气的模样,趁着我没离开的时候还捏了捏我的手指。我对她摇了摇头,抬腿便去。 哪曾想赵嘉霖这姐姐,真的跟了过来,我俩拐过了弯,趁着周荻和夏雪平都看不见我俩,赵嘉霖的脸上露出了示威般的狞笑,我则不再拦着心中的怒火,棱着眼睛挑着眉毛看着她。 “你有病啊?”我直接开口骂道,“你说你自己就说呗,非得含沙射影带上别人?” “怎么着,我愿意!你要是心中没鬼,干嘛觉得我含沙射影?再说了——你有药呀?” “我有!你吃多少?” “你有多少?——呵呵,跟我玩相声哏?”赵嘉霖得意又开心地看着我。 “你还看着我笑个毛?你这么愿意看,你要不要进来、我脱裤子给你看看?”我气冲冲地说道。 “嗬,我笑笑还不行?就你那玩意,谁愿意看似的!”赵嘉霖收起笑容,转过头去。 我撩开门帘直接往里走,她又转过身来,见我身子进了男盥洗室后又退回来,她就靠在洗手池边,继续冲着我笑。 实际上我并不想如厕,就是心里有火我才想找地方转转;没想到这姑娘还不依不饶的,于是我索性把话跟她说开:“那我问一句,我敬爱的伊尔根觉罗·嘉霖警官:你怎么就确定是夏雪平对你家‘亲爱的’有‘别的心思’,而不是你家‘亲爱的’对夏雪平有‘别的心思’?是,周荻之前在警校做‘职业学生’帮着情报局物色人才的时候确实受人追捧,但咱们当初都是一些小屁孩而已,外加他确实会忽悠,咱们就都爱跟他屁股后面跑,听他扯那些不三不四的嗑;你觉得夏雪平会喜欢他那样的吗?也就是你把他当个宝而已吧!” “你看看你自己气成什么样了?你要是对夏雪平放心,你能这么慌张吗?” “你什么意思?” “呵呵,我还以为能泡到不少小妞的你有多聪明呢?看来你也真是个白痴哈?而且夏雪平也真是够狠,连自己儿子都唬弄!”赵嘉霖叉着腰,收起了笑容,委屈且悲愤说道:“夏雪平勾搭我老公的时候还少吗?我告诉你,可能比我知道次数都多!——别的不说就说最近:前天晚上,本来我在家给周荻弄好了饭菜等他回来,他到家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他还是搭出租车回来的。洗了澡,吃了饭,没在家待一会儿,接了个电话就又出去了。于是我也打了车跟了上去,就看他进了一个住宅区,五分钟之后就又从里面出来——跟你家夏雪平,又一起上了车,去了一家如家酒店开了房!——我看着那酒店六楼的窗户亮起来的!他俩还在窗前亲了半天!还……还脱了衣服!我看的清清楚楚!夏雪平还……还把她内裤套在周荻头上了!真恶心!”说到这,赵嘉霖哽咽了起来,愤恨地看着我,“……我守在那个如家对面的咖啡厅一直等着,结果这俩人到了后半夜一点还没从酒店里出来……气得我直接回了家!直到第二天早上,周荻才回来,吃了个早饭就又走了!哼,这事儿你怕是都不知道吧!何秋岩,你跟夏雪平之间有没有事儿我没兴趣,我的眼里只有周荻;但我告诉你,就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你们母子俩搞在了一起,你也是跟我一样,头上顶着绿的;而你们俩如果没搞在一起,你想有个后爸,我还不想让我老公去当呢,你明白吗!” 我一听,顿时心头如山崩地裂一般,尤其是夏雪平跟我在一起做爱之前,有时候她确实喜欢用把自己内裤套在我头上的方式跟我闹…… ——欸,等会儿,前天晚上? “赵格格,我说你他妈是真有病!——那天晚上,夏雪平在家!” “啊?”本来眼泪都滚落的赵嘉霖,一下子愣住了,“你再说一遍!” “那天晚上,夏雪平在家!并且我也在家!听不懂汉语吗?听不懂也忍着,我反正不会满语。”要不是那天晚上夏雪平跟我在一起,跟我度过了久违的春宵一刻,可能我还真就信了赵嘉霖的邪。 “我问你啊,你看他俩从那小区出来之后,你见着他俩正脸了吗?” “我……”赵嘉霖抽了抽鼻子,迟疑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那你还说啥?万一就是俩穿得差不多的、身材身高差不多的、发型再差不多的别人呢?你就没想过这个?” 一句话,给赵嘉霖弄得哑口无言,并且脑子也必然一片混乱。 “能不能看清点现实啊,我的格格大人?明明是周荻对你不好、然后你自己没安全感,是你庸人自扰而已!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反过来打夏雪平一耙吧?”我越说越想笑,“哈哈……你还在对面咖啡厅等了那么长时间呢?实话告诉你,夏雪平跟我说过,她对你老公一点感觉没有!所以我还是那句话:管—好—你—老—公!” “得意什么?你得意什么!”赵嘉霖听了我的话,又恼羞成怒起来,并且她并没有任何放下心来的状态,继续对我说道:“按你说的那样,那天晚上或许是我看错了,但你可别以为这样你就能放心了!我还有别的证据呢,你可别得意太早!” 这回轮到赵嘉霖拂袖离去,走路的时候还因为鞋跟太高,差点摔个趔趄。 我脑子一热,觉得不过瘾,深吸了一口气洗了个手之后,从洗手间里出来,转身去了酒水吧,按照标牌找了找,只见在一堆冰块里,摆了八壶羽衣青瓜猕猴桃柠汁,若不是那么做有点太不讲公德,我真想推一辆推车,把那八壶全都推走。 “给,赵师姐,你不是爱喝这个吗?”但我仍旧端了四杯回到餐桌上,并且把其中三杯摆到了赵嘉霖面前,单拿出来一杯给夏雪平,“你也尝尝。” 夏雪平刚刚去洗手间回来,并没有听到周荻对赵嘉霖在端饮料这件事上的敷衍,但她却似乎看准了我在使什么坏道道,再一看此刻周荻那张开始尴尬到发青的脸和赵嘉霖那双红得快喷火的眼睛,便把事情猜了个大概,对我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喝呀?”但脸上却露出一副“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的表情——我估计夏雪平肯定是在考虑,毕竟这顿饭是人家周荻出钱请客,我总不能太折人面子。 “我?我刚才早在酒水吧喝了个饱啦,你喝吧!这东西挺好喝的,养胃排毒。”我没理会夏雪平的眼神,转头看了看有些心虚看着赵嘉霖面前和夏雪平手里同样饮料的周荻,故意说道。 恰巧此时剩下的两道汤羹和一道甜品也一起端了上来:一人一碗打得极其细腻的“鸡豆花”,一盆切得极其纤细的海参“文思豆腐”羹,还有每人四块、用红菜头山楂汁和樱桃酱调色,裹在山药泥上面制成的“腐乳山药”。趁着桌上一时寂静,我便很享受地吃起这入口即化的鸡豆花来。 吃着吃着,周荻又抬起头看着夏雪平问道:“吃的怎么样?还合你口味吧?” “嗯,挺好的。”夏雪平客气地说道,“咸淡正好,又可口又营养。” “嗯,那就好。平时在家你也不怎么做饭对吧?”周荻又问道。 我刚要开口,夏雪平便已经对他回答道:“我是不怎么做,但是现在秋岩在学着做一些家常的饭菜——我记得你问过这个问题吧?” “哈哈,是吗?”周荻想了想,又看向我,“看不出来,秋岩还会做菜呢?做得怎么样啊?” “做得怎么样,不也不是给你吃的吗?”赵嘉霖喝着那碗文思豆腐羹,白了周荻一眼。 夏雪平跟着笑了笑,又看着我,幸福地说道:“肯定是不怎么样了,他做菜跟别人肯定差多了——不过,我觉得挺好吃的。” “哦,呵呵。”周荻低下了头,就着茶水吃光碟子里的腐乳山药。 赵嘉霖也盯着我看了两眼,又放下碗,并突然对夏雪平礼貌了起来:“雪平姐平常挑食吗?——哦,我想起来了,听说你不太爱吃花生仁是吧?是因为过敏吗?”给了一晚上臭脸了,突然套起近乎来,也不知道这三格格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哈哈,不是,就是讨厌那个味道和口感。”夏雪平说道,“这也很小的时候贪嘴,结果吃到上火,嘴巴溃疡不说,溃疡创口还流血,而且一周都觉得烧心,再后来就没那么爱吃花生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挑食,能吃倒还是能吃一点的,但就是吃的少,而且没那么主动愿意吃。” “哦,这样啊。哈哈,我是小时候吃花生过敏,但长大了以后居然就没事儿了。”赵嘉霖笑笑,突然看到周荻嘴角沾着腐乳山药的糖浆,于是不由分说,捏着周荻的下巴,拿着擦过自己嘴巴的湿手绢,便帮着周荻擦着;而且一直对赵嘉霖比较冷酷的周荻,此时虽然仍是不大愿意让赵嘉霖这样,但他居然一动也不动,闭着眼睛承受着赵嘉霖的光滑嫩手举着手绢,在自己脸上擦拭——周荻的表情让我不禁觉得好笑,他那半推半就的样子,就仿佛是正在被强奸一样。倒也真不知道赵嘉霖这女子,在床上是怎么收拾他的…… 思路到这,中午时候我见到的眼前这个冰冷又刁毒的格格的半裸身躯,有在我脑海里浮现…… ——我的天,何秋岩,你又在想什么呢! 正在这时候,赵嘉霖擦干净了周荻的嘴角,然后又对夏雪平问道:“我还听说你最讨厌的动物是松鼠吧?那么可爱动物,一般善良的女生都会很喜欢的,你怎么会觉得它讨厌呢?” “唉,这事,我都不想提——”赵嘉霖这么问,夏雪平也实实惠惠地给赵嘉霖讲,“你要是有时间,去问问徐远就知道了。他和我哥、还有你们今天开会时候遇到的那个明长官,他们几个总合伙逗我、欺负我,也不知道他们那里面谁会逮松鼠似的,往我被窝里和书包里都藏过,弄得我睡睡觉就觉得身上有东西动,上学的时候刚打开书包,里面就又窜出来一只两只的,后来我鼻子还被那玩意咬过……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特别讨厌那玩意了。”夏雪平讲完之后,对赵嘉霖反问道,“话说我这些事情,也没在局里跟别人讲过啊?你都是听谁说的啊?”说完,她又转头怀疑地看了看我,并跟我微微努了努鼻子。 “你是怎么觉得这事儿,能是我透露出去的呢?”我笑着对夏雪平问道。 “哈哈,是我们家周荻告诉我的。他在家总给我讲关于夏警官你的趣事。”赵嘉霖挂着笑脸说道。 “哎,我什么时候总给你讲了……”周荻侧过头,费解地看着赵嘉霖。 “你敢说这事情不是你告诉我的?” “呃……这个确实是,但你说我‘总给你讲’是……” “那也不对啊?”夏雪平看着周荻,“这些事情我也没给你讲过,你又是从哪听来的?总不会情报局的档案上也记着这些事情吧?” “哈哈,那倒是没有。关于你的很多事情,大多数都是我从你们局长徐远那儿听到的,还有一部分是岳处长讲的。” “啊,原来是这样。”夏雪平点了点头,也吃光了自己碟子中的甜点。 只听赵嘉霖又问道:“那,雪平姐,既然你特别讨厌小松鼠,假如现在你要是再遭遇小松鼠的袭击,你这个全省都有名的辣手女刑警,会不会也像对待那些你特别讨厌嫌疑犯一样对待它们——直接拔出手枪,把那些小松鼠直接打死呀?” 话说到这份儿上,夏雪平也听出了赵嘉霖在拿着自己开涮,她只是莞尔一笑,端起杯子来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正像我预想的那样,周荻却有些不悦:“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雪平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这就跟‘不爱吃’什么东西和‘不能吃’什么东西是一个道理的——讨厌小松鼠和讨厌嫌疑犯,那不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吗?‘童年阴影’和‘嫉恶如仇’能一样吗?”周荻说着,面带笑意地看着夏雪平,继续说道:“再说,我认识雪平十多年了,她多善良的人,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她害怕小松鼠归害怕,但虐待动物这种事她才干不出来呢!” 听着周荻夸自己,夏雪平只是低着头,也没发表任何的感想。 “哦,哈哈,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开个玩笑嘛!雪平姐,你别当回事啊?”赵嘉霖饱含歉意地说道,但她的眼神里,却闪过一道光芒。 而与此同时,周荻的一句话,却引起了我的注意:“周师兄,你刚才说,什么?——你跟夏雪平认识,‘十多年’了?” 夏雪平听我这么一问,继续低着头喝着剩下的那些红枣姜茶,但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很明显地在朝着我这边斜过来。 周荻则是面不改色地玩了一招反刍:“嗯?我刚才是这么说的吗?我说的不是‘我认识雪平这么长时间了’吗?你听错了吧秋岩?”话音一落,他立刻转过头,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妨事地抿了抿嘴,还带着些许抱歉地看向夏雪平。 可我刚刚明明听得清楚周荻说的是“十多年”,而按照夏雪平的说辞,他们认识则是在七年前…… 难不成,就像赵嘉霖说的,夏雪平真的在骗我? “呵呵,那周师兄,你跟夏雪平你们俩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继续追问道,“很多人都跟我说,你们俩是七年前一起合作办案才认识的;但是前不久我正好跟安保局的桂霜晴桂处长遇到了一次,瞎聊天的时候,她说过,你和夏雪平第一次认识,不是七年前在白塔街回民区,抓那个土耳其密情局的恐怖特务组织的时候,而也是应该在十二年前——桂处长原话说的是,那时候,夏雪平刚当刑警,刚被徐远调到市局重案一组,也就是在那场政变阴谋被张霁隆暴露给情报局之后没多久,后来你们就在一起办案了。我查过,当年也的确为了粉碎政变,咱们y省的情报系统和警察系统进行一次合作行动。”说着我也看了看夏雪平,“到底有这么回事么?” “哈哈,她说的话你还信?”夏雪平笑了笑,并紧紧地用双手抓住了我的左手,跟我解释道:“我当刑警的时候,那都是哪年的事情了?你忘了吗,我是22岁当刑警的、都当了18年了?不过也难怪,我刚当刑警的时候你才三岁;但我前一段时间不是总跟你提么,怎么你这么快就忘了?” “啊……”我恍然大悟,对夏雪平点了点头。 正当我觉得是自己之前因为追赶罗佳蔓一案的进度,智商没跟上敏感神经而被桂霜晴那个老碧池在心灵上喂了一口毒的时候,赵嘉霖突然开了口:“桂处长应该只是口误吧,或者,可能是在时间上记错了;但事情,确实应该是有的。不是吗?” 赵嘉霖言罢,眯着眼睛看着我,又朝着自己老公和夏雪平这边来回扫了一眼,然后把目光又拽回到我的眼睛上。我也看了看周荻,又看了看夏雪平,这两个居然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夏雪平低下了头,但她的眼睛里带着十足的决绝;而周荻的眼神中,满是一种叫做“怅然若失”的肝肠寸断…… “你……这话怎么讲?”我又看了看赵嘉霖,口舌有些打结。 赵嘉霖拽了拽身上的披肩,轻蔑地看了看身边的周荻,又嫉恨地看着夏雪平: “十三年前,徐远局长带领当时的青年警察,因为警局的一些老家伙,讹诈社会团体并贪污受贿成性的事情,搞过两次抗议,并且第二次还把事情举报到了省厅和省检,但是,万万没想到,上面并未因此追查季达前局长,反倒是把参与那两起事件的所有人都给下放了——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夏警官又跟徐局一起被派遣到了交通大队,是这么回事吧?虽然我当时只是个小学生,但我后来也是查过资料的。后来的第二年,郎兴民被‘宏光公司’成功夺权之后的‘大小王爷’派人给杀了,季达前局长发现事情大条,而且就像张霁隆当初说的那样,季前局长也知道了省厅可能出了问题,这才又把徐局和他的手下们紧急调了回来,跟自己一起对付那些政变份子;再后来,当时还是一介马仔的张霁隆偷到了关于政变阴谋的核心计划资料,硬闯情报局,惊动了首都高层,随后中央警察部、国情部和安保局同时发出密令,让f市三个部门协同合作,并由徐远担任特别小组前线指挥。你周师兄和雪平姐,当时则都在那个特别小组当中。所以我说,桂处长说的没错,你周师兄和雪平姐的第一次认识,应该是在十二年前——难道不是这样吗,老公?夏组长?” “啊,这个嘛……其实吧……”周荻磨磨唧唧地抬起头,却半天也说不出个整装话来。 就在周荻支支吾吾的时候,夏雪平抬头开了口:“赵小姐这话就说的有点偏了——你查了资料,确实有心了,但你所查到的一份或者少数几份资料上面的东西,就能代表当时所有的情况吗?的确,为了应对那场特殊的安全危机,f市秘密成立了一个特殊行动小组,我和周荻都有参加,但名义上是一个特别小组,每个人的职责和工作内容都有不同,更何况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按照警察、国情和安保三个系统组别分别执行各自方面的任务的,就有点像你和秋岩今天假如到的这个专案组一样,大部分情况下我也得回到市局去、跟着市局的队伍去进行抓捕和作战。而且那个小组当中,三个方面的组员加起来有五百人之多,我当时的确不认识周荻,这又怎么了呢?赵小姐,按照你的逻辑,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能描述一下专案组这七个小组中,‘橙组’的两个女组员各自的外貌特征吗?” 赵嘉霖这下没话了,因为夏雪平的驳斥,不但逻辑上通顺,而且下午开会的时候,赵嘉霖压根就没怎么太注意分组的状况,别说她不知道“橙组”的那两个女生的长相都有什么特点,估计让她说出那两个女生的名字,她都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这些都是没用的话,而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咱们不认识,现在咱们全认识。”看着赵嘉霖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样子,周荻忍不住还是用手指叩了叩桌子,出来打圆场:“你看,之前我跟雪平认识这么长时间,跟秋岩也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一度不知道秋岩就是雪平的儿子呢,就像秋岩不知道嘉霖跟我是夫妻一样。咱们四个今天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废话不多说,从明天开始,‘公司’里也算又有活了,从明天天亮的那一刻,咱们之间就有多了一层‘战友’的身份。”说着,周荻又把最后那一点莓子酸奶倒进了四只玻璃杯里,并带着头举起了杯子:“呃,在公共场合下,咱们工作上有些事情我不好说太多;今天秋岩有句话说得很深刻——活在当下。从明天开始,我希望咱们四个,”接着他又看向夏雪平,“为了同一个目标,把这张‘网’撕破了,无论如何,都相互照应。好吧?” “呵呵,这真是我听过的最烂的祝酒词!”夏雪平嫌弃地看了周荻一眼,接着笑了笑。 “哈哈,比我婚礼上那个祝酒词还烂吗?” “半斤八两——我都替嘉霖寒碜!”说完,夏雪平先跟周荻碰了碰杯子,又跟赵嘉霖碰了碰杯子,接着在跟我碰完杯之后,睁大了眼睛,与我对视了一会儿。 我则一直等着夏雪平跟我碰杯,才跟周荻碰杯:“周师兄,一切为了工作。” “为了工作。”周荻微笑了一下,又转头看着夏雪平。 而在一旁生着闷气的赵嘉霖,一直等着我的杯子举到她面前,她只跟我碰了杯子,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却又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离开了酒楼,坐在车里的我,直勾勾地望着窗外街边的霓虹璀璨,却久久不愿把脸面相正开着车的夏雪平。 “怎么样,吃饱了吗?”过了两个红灯,夏雪平见我居然仍没说一个字,于是她便先打破了车子里的沉寂。 我心里难受得紧,虽然她临走前那些驳斥赵嘉霖的话逻辑通顺,但我仍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所以,她此刻的柔声细语,戳在我心里,让我又气又委屈。 “嗯?没吃饱吗?我看你吃得挺多的啊!而且他俩今天点的这些菜还挺经饿的,也挺好吃……我看那个炙子烤肉,在家的话应该挺好做的吧?我挺爱吃那个的。而且咱们家不还有个美茵小馋猫喜欢吃肉吃香菜吗?啥时候,咱们的小何大厨学学怎么做,也给咱们家露一手呗?” 我咬着嘴唇撇着嘴,依旧望着街边的路灯和夜幕下散步的行人,依旧没有回应夏雪平的话。 连着换了两个话题的夏雪平,见我还不说话,便叹了口气,依旧用着温柔的声音对我问道:“小混蛋,生妈妈的气了么?” “……嗯。”我憋了一会儿才应答道。 “妈妈向你道歉,对不起啊。”夏雪平果断又真诚地对我说道。 “对不起我什么啊?”我气呼呼地转头看向她。 她再次叹了口气,习惯性地一手拄着车玻璃,一手握着方向盘,踌躇片刻,然后对我合盘托出:“妈妈的确是骗了你——而且刚才在赵嘉霖面前也没说真话。但是妈妈保证,接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 夏雪平虽然说得很真诚,但我反而更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且听她说道:“唉……桂霜晴说的没错,我和周荻十二年前的确在那个特别小组里认识了。你之前问过我,他是不是对我有好感,我当时说得很不在意,但其实是害怕你会对这件事太敏感——他实际上追求过我,而且还到了一种很纠缠到让人觉得油腻的纠缠地步;但其实我对于周荻这个人,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朋友、一个战友而已,从认识他以来到现在,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我当初早就已经决定,我这一辈子就为了你,还有美茵……对,还有你爸爸,还有这个家——对的,妈妈当时还跟爸爸没离婚呢嘛,你看我这记性!”夏雪平说着,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总之,当时我为了这个家也好,为了你也好,自从我知道他对我有了那种想法之后,我对他的态度完全就是敬而远之……”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打断了她的话,虽然她对我的这种认错态度已经让我心软了,但有的时候嘴巴硬得就是不听使,“你既然说,你把他只当做一个朋友,你应该问心无愧的,对吧?你夏雪平平时是个多么问心无愧的人?我觉得在你身上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的——那你干嘛当时不直接跟我说清楚呢?” “因为我觉得,自从在r省我俩遇到周荻之后,再一提起他,你的情绪就不对啊——就像你现在这样。”夏雪平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然后很无可奈何地抓了抓头发,“唉,秋岩,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但妈妈也从来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我之所以没跟你说他追求过我的事情,正是因为我真的在乎你的感受,我不想让你因为一件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一件现在已经不存在的事情觉得生气、或者嫉妒,或者是任何的负面情绪……” “哈哈,一件‘已经过去了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存在的事情’?” “对啊,他也结婚了。我也跟你在一起了——而且我跟他已经摊牌了,就在我去情报局上班的第一天……抱歉,这件事也没跟你商量,但我也是为了不想让你多心才告诉他的,当然也是为了他家那位赵嘉霖。你也看到了,嘉霖对我的误会也很大……” “那你觉得,这事儿真结束了么?如果真结束了,赵嘉霖为啥对你误会还这么大?”我反问道,“而且,我……我不耍性子,我就问问你的感受——对于你今天来说,你对周荻,就今晚而言,他的种种行为举止有没有什么察觉?” 夏雪平双手放在了方向盘上,陷入了沉默。 “你看,你不说话了——其实你也能感觉得出来吧?推开今天是他俩订婚纪念日的事情,放在一边不谈;你说一个男人,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来吃饭,结果一顿饭下来全程对自己妻子的各种要求各种话语都是不服不忿、diss来diss去的,甚至有些不耐烦和冷漠,反倒是以另一个女人为中心团团转、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你客观地说说,我敬爱的夏雪平组长,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嗯?是不是有问题!” 夏雪平抽了抽鼻子,侧过头去,也不知道是在看后视镜还是因为不想看我,却依旧沉默着。 而我依旧发着怒火,并且这满腔怒火,居然还有越烧越旺的架势:“你看,他都这样了你怎么就能说这事儿过去了?这事儿怎么就过去了!并且从咱们俩出现,他的眼睛就粘到你身上就没摘下来过……” “那我也不能把他眼睛戳瞎、把眼球剜出来吧!眼睛长在他身上,我能做什么?”夏雪平万般无奈地大声说道,“他的什么想法、什么感觉,那都是从他脑子里、他的心里散发出来的,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已经跟他摊牌了,告诉了他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就是为了让他死心、就是为了让他这个已经结婚了的人,别再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别再对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那他就像你说的还那样,那我能怎么办?” “那你就就能用说谎的方式,来抑制我的想法和行为是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是苦到了嗓子眼里了。 “哎哟!我不是……”夏雪平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再次叹了口气,“我……秋岩,这事儿确实是妈妈不对!但……妈妈真是因为太爱你、太怕你受到伤害、太怕你胡思乱想我才……妈妈都已经跟你这样道歉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哎哟我真的是……”她难过地抓紧了方向盘,难受地自言自语,“我也真是……我干嘛答应他非得吃这顿饭呢?之前明明都好好的……” “哼,这事儿根本不是出在这顿饭上面!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不把事情告诉我,我就会不受伤害!你当初说谎瞒着我,你现在又跟我保证说,你跟我讲的回去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你觉得我还会相信吗?你难道不觉得我发现你没把所有事情告诉我,本身就是一种对我的伤害吗?” “我刚刚这次说的确实是真的!我真的是为了你才没跟你说那些话的!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已经跟你道歉了!可是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为什么没这么得理不饶人?”夏雪平也终于有些爆发了,“而且我为什么要把所有事情都跟你说呢?哪怕是正常的情侣之间,也应该有给对方留出来的隐私空间的吧!我想让你跟别人处得来、我想在我俩的感情和我周围的其他人、我关注的其他重要的事情之间一碗水端平,我也很委屈的!你体会不到吗?我为了保护你的感受、照顾你的情绪,我有些事情、有些话就不想让你知道,不可以吗?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去承担、不想让你感受到压力和威胁!不可以吗?我也想问你,你只是个21岁、心理一点都不成熟的孩子,我又凭什么把所有事情都跟你说呢!你是不是以为我志愿去情报局协助工作,就是为了接近周荻?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可真是的……从外地回来,我一直都在努力付出!我一直都想把我俩11月份这么长时间的甜蜜维持下去,我想尽办法呵护着你、取悦着你!而你又为了我做过什么?你除了吃醋就是嫉妒!你连我那天差点被枪打中,当时都不闻不问,你就在乎你自己的感受而已!——我也问问你,何秋岩,你这小混蛋跟我在一起之后,你又为我做过什么?” 说到最后,夏雪平的声音已经开始带着几分哭腔,我转过头去看着她,眼泪已经在打转。 与此同时,没良心的我在这一刻,也总算想起那张她到现在也不愿跟我提起的医院单据。 而且,最戳得我心头涌血的,是她那句“你又为我做过什么”——其实我很想很想为她做些什么,我分明知道她为了查“天网”、查外公的死的背后真相出生入死,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一刻我总算明白一个道理:或许感情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出现问题了,可能两个人都没错,仔细清算一下又都有错,而所犯的错误,往往都有一个好的、或者自以为好的出发点,即是一切都是为了对方。 “对不起。” 我也对她说了一句。 但这句道歉,并没让我俩都好过一些。相反,她开始轻轻哽咽起来,而我,心中的沉重更加让我喘不过来气。 但仔细想想,或许现在我和夏雪平这种相处的状态,可能就是我心中被喂毒之后的表现吧……抱歉,让某些人得逞了。 就在此刻,夏雪平的电话响了。 她用手背在脸颊上轻抹两下,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对,怎么了凌音姐……在啊,他在我身边……啊?……嗯,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后,夏雪平担忧地看着我,然后主动温柔地用那只沾了自己泪水的手,拉住了我的手。 “你……你也不生我气了吗……” “这个事情先不说了,咱俩得晚点回去了,小混蛋,”夏雪平叹了口气,“——那个康维麟死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