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断,像是不要钱一样。 褚卫的脸色逐渐缓了过来,他周身都泛着红光,像是被泡在了火焰里,原本僵硬的身影也逐渐变软。 睫毛和头发上覆盖着的霜花渐渐消融,将少年的头发打湿,但瞬间又被这烫人的温度给蒸发。 围着这洞穴附近的冰雪竟然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融化,就好像被高温灼烧一样。 这种温度,正常人哪怕是靠近一点点,都觉得仿佛置身火炉。 但此时昏睡的褚卫却是觉得舒服极了,这种舒服难以用言语来描述,就好像从风雪里赶回家的夜归人,正泡着暖呼呼的热水澡,简直舒服到了极致。 热源来自于唇边,他无意识地动了动身子,似乎在追寻这道热源。 然而,救他的人却是坐直了身子,只留下握着他的手继续输送着灵力。 褚卫就这么沉沉地窝在男人的怀中睡了过去。 这怀抱,可比那又沉又重的被子要暖和的多。 睡梦中的褚卫甚至罕见的做起了梦。 梦里他被人给逼在了墙角,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被脱落,连条底裤都没能留下。 他低头着头,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身前出现了一只靴子,这靴子极为眼熟,白色的缎面,鞋尖上绣着一个榕字。 褚卫觉得自己应该挣扎的,但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个字却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心里。 他甚至主动伸出手,抱住了来人的大腿,将自己给贴了上去。 这么一抱,却是将褚卫给抱醒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坐直了身体,思绪也跟冻住了一样。 他不是已经被冻死了,现在是不是在地府里? 这里怎么这么黑,一点光也没有,地府环境也太差了点,这要是什么都看不看,他要怎么才能过奈何桥,喝孟婆汤。 也不知道这孟婆汤能不能不喝,喝了可就什么都忘记了。 褚卫正环顾四周呢,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 不是周围太黑,而是他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身旁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嗤笑一声:我就该让你冻死在这里,眼不见为净。 褚卫顿时愣住了,惊道:榕?你怎么在这里? 榕讥笑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你难道不会问问你自己吗? 褚卫那被冻僵的思绪终于回到了脑海,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都想了起来。 他的体寒之症又犯了,而眼前的男人又救了他一次。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欠他三条命。 褚卫沉默了一下,问道: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榕用着教训地口吻,非常冷漠地说道:你应该庆幸你只是看不见,我要是再来的晚一点,你连睁眼的机会都没有。 褚卫大概是明白了,眼盲之症跟体寒也是有关系的。 他到这会都未能明白,为什么半年都没有再出现的体寒之症,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作,还来的如此凶猛,连准备的机会都没有。 可榕现在很生气的样子,问出去也未必会回答他。 两人跟静静的坐了一阵。 榕突然说道:这是我第几次救你了? 褚卫咬了咬下唇,妮侬道:第三次。 榕似乎坐近了,就在他的身旁。 褚卫突然就想起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手里拽着的几个字。 他这债先欠着 终归是他欠了情,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才不是那种欠情不还的人。 褚卫咬咬牙,闭上了那双本来就看不见的眼睛,一鼓作气地说道:你之前提的条件,我答应了,所以,我这体寒之症,你能不能给我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么么哒! 褚卫:身子,拿去吧你! 第61章 渡劫 安静, 周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里。 褚卫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身旁浅浅的呼吸声,好证明身旁还有人在。 榕很久都没有说话。 褚卫等了半晌, 没等到声音,忍不住想要看看,这人到底什么反应。 他眼睛看不见,但是神识却是可以看的。 可神识刚扫过去, 就被人给挡了回来。 褚卫受不了这种安静到压抑的环境, 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榕反问:说什么? 褚卫: 我都答应你了,难道就没什么表示一下? 他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可是榕却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 少年那副舍身就义, 好像将自己奉献给洪水猛兽的,视死如归的表情, 表现的太明显了。 褚卫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那这样,还需要用什么来交换, 他要怎么才能还清自己欠下的债。 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脸颊。 对方不紧不慢地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成交。 摸着他脸的那只手,顺着脸颊逐渐往下,很快搁置在了他的脖子上。 褚卫顿时紧张了起来,这是现在就要兑现交易内容了吗? 在这里?这冰天雪地, 荒无人烟的地方? 他其实还不是很明白,这个究竟是要怎么弄, 可是也曾经看过那些师兄姐们偷偷藏起来的小话本, 算是一知半解。 反正眼前这个人肯定比他更了解的。 他负责躺平就好了。 清浅的呼吸声渐渐靠近他, 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他鼻尖已经全都是榕身上那种说不出的香味。 像是一种檀香,但又浅的很。 褚卫顿时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他等了半晌, 可是那只手除了放在了脖子间摩挲了一下,似乎并未有往下的动作,靠近的呼吸也停在了一指之遥。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轻笑:还嫩,再养养。 身前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那种极度近距离的压迫感消失后,褚卫松了一口气。 面前似乎升起了一个小火堆,还有火苗噼啪啪啦作响的声音。 褚卫盘腿坐在被子上,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这寒症发作了啊? 榕躺在他身旁,双手托在脑后,慢悠悠地说道:我自有我的方法。 谁都有自己特殊的手段,这倒也没什么。 褚卫又好奇:那我为什么会再犯呢,我以为这体寒之症已经好了。 榕晃了晃腿,用一种嫌弃地口吻说道:小蠢货,你以为这体寒之症这么容易就能治好,我暂时也只是压制,上一个不小心掉进去的人,怕是不知道投胎几世了。 褚卫顿时闭上了嘴巴,难怪这人一消失大半年,也没有要来找他的意思,感情知道自己这毛病是离不开他了。 闭了一会,他又好奇:那怎样才能痊愈? 这次,榕沉默了一阵,随后才说道:多治疗几次,慢慢就好了。 褚卫:是吗? 榕:我既然答应你了,肯定会将你治好,担心什么? 褚卫倒也不是担心,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我的眼睛怎么办,什么都看不见? 榕抬手揪住了他脑后的长发,绕在指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眼盲之症也只是暂时的,等你体内的寒症没了之后,就能看见了。 褚卫顿时垮下了脸:那我不是很久都看不见了? 榕: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东西也未必是真的。 褚卫正难受呢,又听到那种声音,雪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行走。 眼睛看不见之后,耳朵便会异常的灵敏。 他转过头,看向榕的方向: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榕:听到了,你要出去看看吗? 褚卫犹豫了一下:我答应山下的人,如果是雪怪,便将它给除了。 榕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雪怪? 褚卫:难道不是吗? 榕挥手间,便撤了洞口的那层结界,他几步走过去,握住褚卫的手:带你去看看这个雪怪。 外面的雪变小了点,风却依旧呼呼作响,还带着点咆哮声。 除了听到风声,其他都是没什么感觉,不觉得冷,也察觉不到雪花落在身上的寒意。 褚卫双眼一抹黑,这次倒是放出了神识,来代替他看这个世界。 神识扫过,周遭的景象尽收眼底,包括拉着他手的这个人。 可是很奇怪,看向榕面目的时候,却好像怎么都瞧不清一样。 又或者说,是这个人根本没打算让他看清他的真面目。 褚卫现在想来,当初在青天崖看到的那张脸,似乎也变的模糊起来了。 搞得这么神秘,难道是长得见不得人? 但他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可能,眼前这个人必然是好看的,看骨相就知道了。 雪地里行走的速度极快,至少比褚卫自己走的时候,要快的多,很快他们就已经远离了那个温暖的山洞。 那种声音更加明显了。 褚卫扫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直到榕在一处山腰处停下。 你说的雪怪,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了? 褚卫神识扫过去,在这茫茫地雪里终于看到了一块凸起。 瞧着这模样,竟是已经跟这个雪地融为一体了,而那声音还在响。 褚卫惊愕了一瞬,突然说道:这东西是在打呼吗? 榕没说话,显然是默认的这种说法。 雪地里那东西又拱了拱屁股,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尖尖,看着像是尾巴。 褚卫松开榕的手,几步走过去。 这东西一点也没意识到有人靠近,睡得很是深沉。 他慢吞吞地伸出手,摸了摸冒在外面的小揪揪。 竟然还是暖的,这是什么东西啊? 榕倒是没这么温柔,几步上前,挥手间便扫去了跟前的雪。 一种雪山灵兽,长得像猫,但是体型比猫大,性格非常的懒。 雪被扫开后,褚卫才看到了这只灵兽的真实面目。 他全身都是白色的,唯一的黑点就是圆乎乎的鼻子,身形跟猫很像,可是尾巴比起猫来却要短上许多,体型比猫大了约莫两三倍。 两人都已经靠的这么近了,可是这东西竟然还在睡,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这玩意,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难道这就是山下百姓说的雪怪,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离谱。 大概是雪没了之后,这灵兽有些不大习惯,懒洋洋的翻了一个身,翻身的间隙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们两眼,随即又往一旁的雪地里刨了一个坑,将自己埋了进去。 围观了全过程的褚卫,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我是不是找错了。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有着猪属性的猫。 榕:他只是懒而已,攻击力还是很强的,只不过平日里性子比较温和,你要是觉得有趣,也可以收服一只作为灵宠。 褚卫心思一动,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他应该很喜欢雪地才是,自由自在多舒服。 榕:随你。 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褚卫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打算回到那个山洞,将他的大棉被收起来,然后继续前行。 只是,眼睛看不见之后,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神识这种东西,若是碰上同时修道之人,别人会以为你在窥探,若是遇到特别介意的人,甚至会反过来攻击,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使用。 也就说,他要学会适应黑暗的生活,甚至要学会适应不用眼睛,仅仅靠着耳朵和感知。 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一个人若是从小双目失明,可能就没这方面的苦恼,但是像他这种半路眼盲的,会下意识地去依赖眼睛。 榕好以整暇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褚卫收起神识后,从一开始的跌跌撞撞,走一步看三步,到后来越走越快,若是不仔细观察,这如履平地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个盲人。 这里可是雪山,走的还是山道。 这等适应能力,却是让人侧目。 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宝贝。 没了视力,上山的路自然要难了许多,但是褚卫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学会了用风的声音辨别方位。 顺风,逆风,雪花飘的位置,都可以给他提供方向。 榕就跟在他身后,也不提醒,甚至没有搀扶,就这么看着他一点一点摸索着往山顶爬上去。 天山之巅,极寒之地,越往上越难走。 但是这种外部的天气寒冷,对他来说,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 之前靠着眼睛行走,还需要支起一个屏障来看清脚下的路,没了眼睛之后,反倒不需要这么一个结界了。 风雪就是他最好的路引。 榕沉默不语地跟在身后,若不是还有着浅浅的呼吸,褚卫都要以为这个人不在他身边了。 这个人本没有必要跟在他身后的,难道是因为他的眼盲症。 又爬了一段山路,他终于停下了脚步,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榕不慌不忙道:你若是不小心摔了,弄坏了我看中的东西,那我岂不是亏了。 褚卫: 他就不该指望能听到什么好听的话,想来还要谢谢自己,长成这幅模样了? 夜幕天黑之前,褚卫终于爬上了山顶。 天山之巅,高耸入云,这话一点都不假。 这会他终于放出了神识,周遭的景色尽收眼底。 白色的云雾从身旁飘过,柔软冰凉,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美感。 山顶反倒是没什么雪花,只有呼呼的风在耳边咆哮而过。 从山顶俯瞰而下,茫茫白雪覆盖的天山纯洁的仿若这世间最美的画,没有一丝的瑕疵,可惜褚卫能力有限,神识能探的地方,也就这样方圆几里,再多的景色却是瞧不见了。 他从戒指里掏出白莲的图鉴,随后便在这山顶之巅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