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铜盆中烛光倒影摇曳几下,伴着屋外更鼓声音,一旁急忙便凑上一人影,吹熄这屋中最后一点儿亮色。 室内窸窣响动却未随火光一道儿休止。一双纤纤素手就着盆中热水沾湿巾帕,拧干后轻轻覆在床上人裸露的腹间。银环沉沉昏厥,腰肢粗肿赤裸,衣衫敞开,袒露出孕中丰盈的胸腹。身旁两个同样身重承孕的少女,正摸黑照料她膨隆作动的胎腹。 兴许热敷果真安抚下发疼的肚腹,银环紧蹙的双目渐渐松弛,腹间阵阵隆起也趋于平缓。身旁一女轻轻拭着银环额角,悄声问另一人道:“这可怎么好呢?眼见已经入盆了,孩子……孩子又动得这样厉害,恐怕明儿必就要生了!” 听着声音,约莫十五六的年纪,正是怀着第一胎的时候,偏又在这时时紧绷如弓弦的永和宫中,怨不得她慌张无措。 另一女眉心也是紧缩,这夜她给银环敷了四五回肚子,哪里不知这胎动得厉害。只因说话的少女年幼,身子又沉甸甸挺着,月份也不比银环小了多少,很怕惊了她的胎气,才柔声安慰道:“好眉儿,你也莫要慌张……” 银环额上点点细汗擦了又落,好似沉浮于骄阳烈火之中,这腹又热又痛,圆鼓鼓顶在身前,又扯得她腰胯酸软欲折,十分疼痛。她禁不住想要叫喊,多年隐忍却又逼得她止住喉间未出的颤音;她又想要用力,那双腿儿却还没岔开便被人合紧。银环几乎呜呜落泪,迷蒙间伸手推着那人,屡推不动,便又扭着身儿按着隆起大肚狠狠压去—— 冷汗倏然爬满脊背,银环痛得浑身俱是冰凉,一下睁开眼来。 “姐姐,银环姐姐,别用力,别用力啊!”身旁少女压着嗓子叫道。 银环闻言浑身一凛,才发觉自己绷紧了身子,两手按在腹上正要往下推去。此时宫缩正起,那肉圆的肚儿硬得似铁,她头还昏沉,不禁又顺应腹间排泄推挤的欲望耸动几许。 待想起白日里嘉妃如何斥责,如何为难她的事由,急忙又醒悟。一双美目含泪,小口小口抽着气儿,拢着肚子将孩儿留在腹中。 这天光早已经大亮,虽说嘉妃摆的晚宴,其实自下午便赏艺宴饮,品茶果淳酿,因此下头宫女自然也要早早预备伺候。屋中二女看着银环辗转扭动,挺身用力,似有产兆,不禁又急又慌。只好束缚她双腿,按住这身子。好在吃痛之下银环醒来,那年轻些的宫女眉儿急忙就递上巾帕,一面轻声道:“姐姐,时辰快到了,得去前头预备着……” 银环腰腹酸痛难当,胯间又紧又硬,一时竟连站也不能。她紧握着眉儿右手,眼角又痛得迸出泪花。 屋门嘎吱一声轻响,眼见又一个怀胎女子走了进来,瞧着与眉儿一般的年纪,垂头急急地冲来,自袖中掏出一枚药丸递给众人道:“孕医那儿也没延产的药……只给了这个,说是麻痹止痛好……” 银环闻言,摸摸那宫女头上两个发髻,苦笑道:“总比没有的好。” 那双髻的姑娘就将药丸掐作两半,将半粒丢入杯中,滴一点儿水搅弄着道:“孕医说这药性麻烈,不好多用。一半放入产口,便能叫这道儿全没知觉,另一半化开涂在腹上,也可略解一解疼。” 自然又是汗津津水淋淋一番折腾,产痛在前,银环也忍不住喉间嘶叫。勉强安置了药物,整肃了衣妆,胎头虽仍挤在盆内,银环下身甬道已然钝麻,察觉不到痛楚,竟也能勉强将双腿合上。她咬牙抑制扶腹挺腰的冲动,屏息在这屋中走了两圈儿,腹上药水将这肚皮涂得钝钝无知觉,然宫缩却是由内而外,肺腑中发出,依旧闷闷地痛得厉害。下身甬道更是全无反应,收缩挤压都不能自控,真叫银环很不心安。 “呼……呼……”好容易托着自己临产大腹走至茶果房内,身上已又出了一阵热汗,鼓胀得肚皮禁不住发紧发硬。其余众宫女太监无不低头忙碌,便是听见她喘息粗沉如牛,也全不敢上前相助。 银环亦不能多做停留,只掏出秀帕将头脸打理整齐,急忙便烧水烹茶,一刻也不敢耽误。 永和宫不远处便是一荷花水塘,池边一个观景亭台,修得宽阔齐整,又有树荫遮蔽,宫人亦方便来往永和宫中支取茶果用具,夏日很是赏景的好去处。也因当今皇帝喜好丝竹管弦,内廷各宫苑自然兴那宴饮歌舞,唱戏听曲,嘉妃往年便常在这儿摆席。 说是宴席,不过三二高位嫔妃,加之几个亲近些的低阶宫嫔。此时各自结伴,陆续也走往池边来。 便见绿树成荫,芳草鲜美的一片好景致。幽幽绿意又环绕一片碧色湖水,墨生绿影伴着点点阳光闪烁,其中一精美亭台,上悬匾额书作:清凉台。 众人往亭台那边走去,两列宫女低眉垂首,亭亭立于阶前,个个身怀重孕,尤其那领头一人,更是肚腹膨隆如满月,垂坠如水滴,瞧着不单是月份久长,更似临盆将产之兆! 此时诸妃嫔随身侍从各自也有七八人,亦是身形沉重臌胀,只是夏天暑热,带出的便都是五六月的宫婢,瞧着便与嘉妃的侍女相差很多。只是众人心知嘉妃好铺排,惯会折腾孕奴的脾 性,便也不奇怪她如此安置。 只这临盆女子迎着日光小步上前,走路虽不轻盈,也是小步缓行,姿势端庄。独蹲身行礼时才隐约露出吃力,身子动作得极慢,言语也迟滞了一瞬:“请……请诸位娘娘入亭中歇息。” 众妃嫔中领头的乃是庄妃,她便点一点头,任身后太监宫女举着遮阳华盖留在这儿,自己由几个贴身宫女侍奉,扶上那临盆女子的手,便随着她走上玉阶。 银环毕恭毕敬搀扶着宫装丽人,却是每一抬脚都剧痛难耐。大腿生生顶起胎腹,沉沉落下,又重重抬起,偏偏不敢缓行,不敢快走,只有屏气忍耐这翻江倒海之痛。 “姐姐宫中之人倒都是……都是好福气。” “自然,庄妃妹妹身边这个,可是身孕最重之人,真真的好肚子呢。” 耳边是嫔妃闲聊叙话,言语不过在银环身上绕过几瞬,便又岔开了话去。甬道中僵麻无感,她只隐约觉得臀股之间濡湿潮热,臀缝中似有黏腻水液淤积。细细感觉,并不是破水,却也是临盆将产之兆。银环沉沉吸气,也不敢叹出,忍耐得满背满脊的刺热汗水,几乎觉得浑身往外蒸着热气。 “婢子给娘娘奉茶。” 只来得及压着嗓子说这一句,她紧咬住牙关,缓缓退后回身。 “啊——啊——不成了!要出来了!”几乎跌进屋中,银环十指紧紧扣住茶房门脊,也不顾房内宫女太监惊异目光,倚门就叫着痛来。沉坠大腹愈发低垂,胎头挤开胯骨直往下顶,她两腿一弯一弯地发着抖,浑身打着轻颤。 “啊——啊——” 屋内众人起先还能屏息不言,静静做自己的活儿,实在银环痛得厉害,转眼满脸虚汗,人也打着摆子歪在门上,一点立不起来。这才有大肚儿宫女上前搀住她臂弯,又强硬托着那腹底直往上抬,一面推搡一面说到:“姐姐可忍着!外头等您服侍呢!” 银环那发硬的胎腹叫她一推,胎头猛地一滑,便硬硬顶在腹底,好似将那皱裂胀痛的胎腹撑破似地灼痛。“唔——啊——别——”她想要伸手去推,两臂却又叫架住,动弹不得。几个男女声音又低又急地劝到:“银环姐姐且忍忍罢,娘娘就要叫茶水了!” “姐姐忍忍!” “去罢,去罢,娘娘恐怕等急了!” 双腿不禁又岔得大开,银环挨过这一阵热痛,慌忙又并拢了两条玉腿,强忍下身这阵胀满紧张,搂着肚儿往上一推! 热痛瞬间又炸开似地,骤然自腹底蔓延。 颤着手拭去额上热汗,股间仍受那药丸的作用,轻飘飘地没有感觉,肚腹内剧烈疼痛却是避无可避。银环小心端起托盘,咬牙迈出一步。 痛!产道内虽是麻痹,胯间那硬实胎头却还顶着胯骨,肉中之痛,一步一颤,一颤一颠,疼得银环眼冒金星。 真不知她是如何端着托盘走回那清凉亭中,又如何俯身奉上香茶。虽垂头低眉,却也不好做狰狞情态,这番隐忍!不单忍那产痛,更要忍这忍痛之色,实在百倍磨人。 “啊——生了——嗯——”银环一面哭叫,一面将那大肚托着,就挤在水房中间桌上,身子软得直沉,如此偏又将那肚腹推得愈发疼痛,“啊——不成了——额——”大腹硬得发颤,女子面孔涨红,指尖攥着台面,将那葱白的指头紧得愈发失了血色。 依旧捧起托盘,每行一步真如同刀刺在胯间,才梳理过的鬓发好似又淌下汗珠。银环轻轻放下果品,膨隆大腹比之先前又沉坠了不少,绷得这衣裙紧窄,此时俯身,愈发显得胸腹饱涨。 “嘶——”银环只觉那甬道深处刺然一紧,好似雪刃贯入,骤觉剧痛。牙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裙下双腿紧紧夹并,肚腹赫然弹动了一下,几乎贴上小桌。 庄妃便见这大腹宫女胎肚低垂饱涨,挂在身前摇摇欲坠,虽面上毕恭毕敬,分寸不乱,动作却显僵涩生硬,眼见是忍得艰难。便轻轻一嗤,晓得这宫女产娩在即,恐怕是强弓弩末,硬撑着罢了。 果见此女几个来回功夫,胎腹作动得愈发厉害,这次更是沉沉一坠,逼得那重孕的母体趔趄一记,险些撞上小桌。 她忽地起了兴致,借女子孕身遮挡,便伸手在那大腹上轻轻一按。 果然女子浑身又是一凛,眼中霎时已显晶莹之色。手间触感果然紧绷至极,且阵阵发硬。庄妃不过兴起,此时也无意刁难,更无意相助,于是随意点头,示意那宫女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