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美人，美夜 胡植汀亲手把为他们准备的七八坛酒搬上马车，这是他来时就做好的约定。拍拍手，呼一口气，然后回头对徐图笑， “为这些还折我几匹马。” 徐图用手梳身边那匹的鬃毛， “是你答应我的。” 胡植汀挤眉弄眼， “是啊，我答应送你‘内人’，就是不知道谁是主内的那个？” 徐图扑哧一笑，瞥一眼周游。 “竟还有这节目。”周游定定望他，笑着求证。看来是自己逃不出他的手心，早就被定进他的地盘了。 徐图扭头不看他，逃也似的进屋子里找老胡的幼子玩。 他们一直知道胡植汀有个五岁的儿子，只是之前一直不曾有机会见到，今日来这取酒，终于得见。 小家伙有点怕生，躲在妈妈身后探头探脑。 周游和胡植汀也跟进来，看他俩玩“捉迷藏”。 于是，又是晚间一场衷肠互诉，还带了个苹果脸的嫩娃娃。 似烟似雾的霭中，车轮滚动起来，车帘被细腕撩起，又被另一只粗壮手臂接上，两人的头就露出了。 胡植汀抱着还没睡醒的儿子，一手掐起他的肉脸，向二人做一下鬼脸，又拉着小肉爪挥一挥， “一路顺风———” 徐图看不清楚了，但还是笑， “胡兄后会有期！” 背后伸来一手，粗糙抹过他的眼下， “有缘定会再见。” 到底何谓“缘”，它是怎样操作一切？若它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就好了，可是，偏偏不是。或者，“它”本身就只是寄托吧，一个美好的，有希望的愿。只要想，它就存在。你我要做的，无非等待。 车行十日，正至中秋。于是，歇息一天。 他们特意租了一个坡上的大院，好便赏月。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节日的氛围浓郁厚重，院里院外不似两个世界。 桂花糖、桂花包、桂花酒…… 家家户户为月饼做着准备，热热闹闹的。就只看着，也能冲淡他们不能和家人团圆的遗憾。 这里的租户是一对中年夫妇，亲切朴实，想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与平民百姓不太入格的他们也毫无异样，甚至做月饼时还招呼他们来参与。 最后自然是糟蹋了些面馅，洗澡水也多准备了一大桶，不过没人脸上不带笑的，这婶娘仿佛身有魔力，叫他们这些异乡人，在如此应伤感景的日子里，调出了他们的快乐来。 残阳如血，此日将歇。 如此，才到了中秋高潮。 在院里吃了饭，大家就坐在院里侃大山。各味月饼摞摆上桌，天上仍没有月。 “婶娘，月亮怎么还不出来？是因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吗？” 阿喜一手拿着月饼啃，一手接着渣发问。 婶娘拿手绢擦他鼻子上的残渣， “放心吧，今天肯定会出来的。” “笨！‘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说的是月圆与否，和它出不出来有什么关系。”幺远急着告诉他，说到最后嘴里噗噗往外喷渣，逗的大家震天笑。 “是啊，”大叔给面红耳赤的幺远递过苕帚。 “何时圆，这要看月初时月亮出来的时日了，若是月初出来的早，那就是正十五圆，不然，就是十六，甚至还有十七呢！” “哎，老婆子，月初时究竟是什么样你还记得呗？” 婶娘又端一盘新味月饼上桌， “想不起了。” “是早的。”周游出声，给阿喜他们喂下定心丸。 “耶！”一帮孩子快活起来。 人这么多，孤独的意境都无。 聊着笑着，月出了。院里尚瞧不好，于是大家就走出去寻。 一片林将它挡在后面，黄光就从那面照过来。越往前走，那树后的橘黄越盛，周围大片都被晕染得温柔，再走两步，现出了。暗黄的圆月，华贵沉静着，也许它也知道，此刻有那么那么多人，正瞧着它，但它毫无在乎，独自美丽。复又登高，月被一排竹子托着，层层横云在它周围蒙纱，可它偏要脱，好像在静静地发脾气，于是风也柔了，云依依不舍。没有人能不被这只巨眼吸引。再过一些时候，它升得更高，变得更亮了，像是消了气，高傲起来了，月上的斑也不似暗时显了。 真是美。 除了赞叹，一字也说不出。 中秋夜，团圆节，他们也算是一个小家庭了。 于是，就着月光，大家长们给每个孩子送上一吻，愿这世间美好，你们都能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