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最近临安城里和周游打过交道的人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只有他自己还傻傻得觉得自己正常得不行。 酒楼里,周游的好兄弟兼爱情启蒙师傅疍晓又为他斟满一杯, “你真决定好了?” 对面的周游满面红晕春风,一脸痴笑, “恩!” “那好,别的我不求,你在走之前,务必和卖糖葫芦的宋阿妈说一下原因,她前几天还问我你天天笑的傻不愣的是不是吃错药了。对,祁小少爷也得告诉,他说你可能是中了蛊毒给你寻方子去了……恩!还有买卖野狸毛的张婶、李哥和杀猪的牛姨,你都得去看一下,他们说准备凑钱给你找个大夫呢……算了,你发个全城告示得了,告诉大家你要为爱行千里,这些天犯傻也只是因为对方同意了……”说到最后,疍晓无语得撇嘴直乐。 “咋你就这么招人稀罕呢。”疍晓将杯向他一伸。 周游和他“锵”的碰杯,笑的见齿不见眼, “你们太夸张了!我哪里有那个样子……确实是高兴,倒也不至于如此吧……” 疍晓眯起眼睛看他,周游甚少见地表现出羞赧来,偏过头去不叫他看自己的脸。 疍晓“穷追不舍”,被周游一巴掌呼开。 再一回头, “吨吨吨……”周游灌下去了一壶酒。 “几时动身?” 周游放下酒壶,一手摩挲着腰间玉佩,闭眼轻答, “三天后。” 疍晓瞧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得瑟样,想想自己几番追求都没有结果,忿忿地哼了一声。 “那何时回来就没日子了。” 周游点头,认真道 “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等着你们。” 话虽如此,有多少亲密友人都是分别后再不复相见?人生的每一场离别都可能是永别,所以每一场相遇都是命运给予的重遇(特殊的礼遇),或顺或逆只需落子无悔。 周大人要远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 “唉,你说今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大人一个一个都走了?” “说的就是。” 徐图侍童路过花园听见洗衣大娘们的闲聊,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飞快写了一封寄给徐图的信,临送走时加了大钱同驿使吩咐加成快件。 最后信比周游还早行一天。 周游决定后,很快就出发了。他坚信二人不日就会返回的,于是没怎么大收拾,只一人一骑一包袱,踏上了南行的路。 徐图已经快一周没有出门了。 从上周起,雨季就来临了,雨势不大但总是淅淅沥沥地不停,天总是阴的。 他喜欢下雨时的凉意、味道和洗刷一切的力量,仿佛雨能够为大地重新镀上一层色彩,每场雨后都迎来全新的世界。 但是他又不喜欢雨天带来的阴郁和泥泞。 刚才和大家商量情况回来,就踩了一脚的泥,院子里好几个他的黄泥脚印都积起了水,映着暗淡的天色。天空很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没由来的非常烦躁。 最近他明显觉得自己很容易疲乏,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哎,到底是第一次来南方,到现在还不很适应。 桌上昨天吃剩的桃酥还有一块,他捻起放进嘴里, “咿!”居然已经潮得发软,赶紧吐了。可那黏糊糊的口感还在脑中挥之不去,他忍不住的一阵呕。 直吐的再也吐不出来,他才软绵绵倒在了床上。 这几个白日那些孩子都被胡植汀调走去疏水,没人陪他。这处唯一比他年轻的就是客舍老板养的猫,说来奇怪,这猫儿对谁都爱搭不理,偏偏喜欢他,总是蹭他不说,还常卧他腿上睡觉,毛脑袋顶在他肚子上,长腿就掉下去了。可这时候,连这猫也不知去哪里了。 翻个身,床板硌着他的胯骨,要是有人能够把自己抱在怀里就好了…… 外面忽然一阵哒哒声,隐约能听出来是阿喜的脚步,不知道怎么这么急。他想坐起来去看看,腰才一动就发软,又歪回了床上。 算了…… “徐大哥!你有信来了!” 徐图一愣,赶紧起来开门。 阿喜顶着满头汗水憨笑着,把一封信递给他。 会是周游吗? 可信封上写的清楚,是从他徐府寄过来的,不知是什么事。 外间又热闹起来,是至少两人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他也不管,只一心拆信。 “……是这里,但是你先在外面等一下……” 一些声音他听到了,却又没听到,他心神都在信上:周游将行阜梁,行程已定。 他定定地反复读着这句话,有一瞬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身旁的阿喜突然出声, “阿远,这是……”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幺远才从河 边回来,就看见一个高大男子风尘仆仆地站在客舍里,留意一听,是找徐图的,不由警惕起来。他给老板使劲使眼色,可是老板像被定住一样,一眼旁的没瞅,还直接把徐图的院落位置说了。 幺远心里暗骂一声,自己上去拦这人,可无论是年龄还是个头,他都差太远了,怎么也拦不住他。 他抻他的衣袖,那人无动于衷,还毫不在意一般拖着他向前走。眼见这人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他有点害怕了,不会是来寻仇的吧?!他不由开始哆嗦起来,声音也大了…… “徐图住在这?” “是……是这里,但是你得在外面等一下……” 可预见的,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转眼到了徐图院前,门是开的,他们一下子出现在门口,屋里的阿喜被他吓了一跳。 “阿远,这是……” 他没空管他, “徐大人!” …… 是周游。 周游就站在自己门前。 “周游将行阜梁,行程已定……” 他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