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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晚了,那个客人像是喝醉了酒,不管是动作还是声音都有些大,这叫云毓有些害怕,可到底人家又是客人,云毓只忍下恐惧,专心给人结账。? ? 等接待完了客人,云毓微微偏头看了眼贺言,看他似乎在发呆,就连这样的神情都很可爱。他不想叫贺言觉得他没用到这个都搞不定,而且······而且他在这儿呆着,都不要去对视,只要有这个感知,他就安心好多。? ? 客人拎着塑料袋走了,云毓轻轻拍了贺言一下,示意他坐到橱窗边上去,贺言乖乖去了,又扭头看着云毓的身影没入了高高的货架中,他才要去找他,云毓又出现在了视线中,他用两手捧着一杯热水,似乎真的烫,将手缩进袖子里一些,只用袖角接触这冒着热气变成乳白色的玻璃杯。? ? 云毓将被子放到了贺言面前,嘱咐道:“你要喝一点热水······不过这个现在还太烫了,点一会儿了再喝。”? ? 贺言将手撑在椅面上,仰头看着云毓,笑着说道:“班长好厉害。”? ? “嗯······”云毓生怕自己会叫贺言看不起,可现在他说自己好厉害,还叫他觉得有些害羞,说道:“那你要是累了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 “班长呢?”? ? “我去柜台那儿坐着。”? ? 贺言歪了歪脑袋,笑着问道:“可是现在好晚了都没有客人进来了。”? ? “那我也要看着收银机的。”? ? 这个理由就更不能成立了,贺言眨眨眼睛,陈述:“可是在这里班长也能看到收银机啊。”? ? 云毓被贺言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张了张被冻得更红润的唇,却因重新钻入温暖,唇连着齿、舌、喉咙都有些麻。? ? “班长,我才被家里人从家里赶出来,又······失恋了,班长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在这儿陪我坐一会儿么?”? ? 不晓得是不是外头的夜太暗,头顶悬挂着的灯又太亮,尽数落尽他眼睛里,变成了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不远千万光年前来,穿过大气层瞄准了云毓的方向,把他又砸得晕乎乎了。? ? 只是陪他坐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问题的吧。? ? 云毓抿抿唇,贺言已经替他拉开了他身边的那个椅子。? ? 好像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离时间,偏偏又关心,云毓坐在了贺言身边,第一件事是用手探了探玻璃杯,说道:“可以喝了。”? ? 贺言没有喝热水的习惯,不过既然是云毓给他倒的,他就可以喝,不过现在还是太烫了,还是再等一会儿的好,贺言问道:“为什么我要喝热水啊?”? ? “你刚刚吃了凉馄饨,又穿那么少,肯定要喝一点热水的。”? ? “哦,这样。”贺言鼓起腮帮子去吹气儿,边吹边说:“其实我现在很想喝的,但是它太烫了。”? ? 这样孩子气的说话方式把云毓都逗笑了,像哄小孩一样说道:“要喝热水,太烫的也不好,那就再晾一会儿。”? ? 云毓的声音软软的,呼吸也是轻轻的,只有隔得好近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像一缕不想叫人捕捉到的小羽毛,随时降落,也面临着随时消失的风险。? ? 贺言又扫了眼整个小超市的模样。? ? 云毓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和家里人吵过架,也不知道贺言怎么会离家出走,可是这样真的就好严重好严重了,看着贺言无言吹着气,云毓小声问道:“为什么会和家里人吵架呀?”? ? “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就是·······”说到一半,贺言还是改了口,“就是他们总觉得我考的差,我很心烦,我明明有在努力学习的。”? ? 云毓听着也点了点头,觉得贺言说得对,不能指指点点这个,而且贺言真的有在努力学习呀,这个都是一步一步来的。? ? 贺言嘟嘟囔囔说道:“所以不想回去了,就算要回去,也不能立刻回去。”? ? 云毓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总想把贺言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又想说去酒店给他开房睡觉,结果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贺言看了看云毓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云毓大码的外套,突然明白了一点什么。? ? 或许,他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要独守过冬日的夜晚,他会很冷,所以他备下一件可御寒的衣服,然后把它给了自己。? ? 怎么就······不为自己考虑多一点呢?不是说不喜欢自己么?? ? 贺言又皱了皱眉头,明显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钻进好些愧疚和······心疼。? ? 想也没想,贺言直接把外套脱下来就往云毓身上盖,这当然遭到了云毓的强烈反对,云毓就要起身,说道:“我去喝一点热水就好了。”? ? “穿得少了冷喝热水又有什么用呢?”贺言不由分说就抓住了云毓的手,往袖子里塞。? ? 云毓从小就怕冷,也知道冷起来的难受,可怎么看贺言都穿得少,就那件薄薄的针织衫,还不是高领的,隐隐可见好看的锁骨,一想到他就穿着这么点从家里来了这里,冷了这样长的一段路,云毓就更心疼了。? ? “不行,给你穿的就是给你穿的,你、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怎么可以不听我的话呢。”? ? 云毓也是有些急了才脱口而出这样没道理的话,贺言愣了一下,撩起眼皮看了眼云毓,似乎在讨要解释,可有人已经丢盔弃甲逃开,云毓脸比什么都红,把衣服揉成一团丢在了贺言的怀里,就要去收银台。? ? 好在人及时反应过来,握住了想要退缩的手,“班长,我们一起穿。”? ? 云毓没说话。? ? 贺言又说道:“你看,我不穿的话班长会生气,班长不穿的话,我也不会穿,那只好我们一起穿了呀。”? ? 好像说的有道理,云毓看了看那一团被揉皱的衣服,问道:“两个人怎么一起穿啊?”? ? “班长你先坐下来,坐下来就知道了。”? ? 云毓将信将疑重新坐下,然后就看到贺言把他的椅子和自己的椅子拼到了一起,两个人紧紧贴着,云毓第一时刻像逃走,可衣服已经披在了身上,身体的余温麻痹着被冻坏的皮肤和神经。? ? 贺言的声音就在耳侧,痒痒的。? ? “我就说可以的嘛!班长就是要相信我才对。”? ? 这样的姿势近乎就是埋进了贺言怀里,但是还没有,还刻意保持着距离,于是乎漏风的地方就更大一些,可就算如此,玻璃上映出的影子不再是分割的一大一小,像是在拥抱彼此。? ? 云毓点了点头,看着窗外逐渐下起的小雪。? ? 今年下雪要比往年早呢。? ? 明天结算了工资就要去要去买一点原材料做饺子,然后去医院看妈妈。? ? 云毓心中计划着这些事,又时不时去搭贺言的话,本想着要看雪下大,可是眼皮子却先一步开始打架,搭话也变得敷衍,到最后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 回音渐渐小了,贺言大概也是知道云毓来了瞌睡,于是刻意放轻了话音,终于等他睡着了。? ? 只是睡着了也怪让人讨厌的。? ? 比如他明明一直朝着他那里探肩膀,怎么就一个人孤零零垂着脑袋不理人,这里这么大的一个肩膀看不到么!? ? 贺言努努嘴,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后,装作随意的模样把云毓的脑袋拨了过来,等到肩上多出一份实在的重量后才安心,挺直的背也无意弯曲,希望云毓能枕得舒服一些。? ? 无意瞥过云毓微微张开的唇,极不小心地咽了口口水,好像真的确定,那里好可爱,好想亲上去。? ? 心绪与这场猝然而至的初雪一般来得措不及防,明确知道那一声声沉重的响声是心跳,才探了脑袋就因身体被牵引惹了人难受,云毓皱着眉头又往自己怀里更蹭了蹭。? ? 动作静止,突然发现不堪,他好幼稚,怎么会······想要偷亲别人······? ? 怎么会。? ? 窗外,是寒冷出奇的雪夜,甚至没有月光,只由黑夜审视人间,便愈发觉得他们所依存着的这方小小的空间,抑或是这件外套下的天地更加温暖一些,甚至惊奇,这份温暖从何而来。? ? 明明是······是他要给云毓取暖,怎么像他才是要扑火的人,会因去检查人的手是否温暖而忸怩不安,会不敢去碰那只紧紧攥拳的手。? ? 恍惚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跋涉前行,沿路乞讨热意,然世界都是阴霾,只能从湿淋淋的地面汲取一些微弱的折光。 ? 那个人走近,和自己对着那扇窗对视,贺言下意识要躲,可他好似躲不开,还有个人枕在他怀里,而那个人目光的焦点也似乎不在自己, 而在云毓,只是看着,便能满是温情笑意。? ? 心跳剧烈跳动,要将他的胸腔都震碎,再抬眼去看那个和自己相似的人,笑意不见,只剩下了一个黑乎乎的轮廓,那个轮廓被烈火烧成一堆灰烬之前还在嘲笑自己——? ? 你就是想要他靠在你怀你,就是想保护他,还像个蠢蛋一样想要去偷亲他,什么可爱啊,可爱的是人不是嘴,你就是他妈的喜欢他,再怎么装都是喜欢。 ? 喜欢二字太郑重,叫他脑子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 心情剧烈,面目却冷静,颤抖着将手按在了胸口,让心跳以实体的感受传达到神经,宣判感知并没有失灵。? ? 先是疑惑,还不想信,最后却变成惊奇,惊起一阵接着一阵的小小欣喜,纠结成一团,又延绵展开,连空气也温柔。? ? 更洋洋自喜,他之前有好好和云毓表白过,云毓现在还躺在他怀里。只是欢喜不久,贺言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最本质的地方。? ? 云毓从来没说过他喜欢的人是自己。? ? 好不容易高昂起来的小心脏又变得鼓胀胀酸溜溜了。? ? 确定云毓不会突然醒来后,贺言掏出手机,切到了a先生的账号上,直接冲着“删除好友”的按钮去了,可就在系统弹出确定窗口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 云毓都还没成年,又要上学又要来超市打零工,这实在不像是爱慕虚荣,那为什么要直播,是······有急事所以一直很缺钱吗······? ? 贺言深呼吸一口气,有些懊恼,默默点开了自己的账户。? ? 自己好害怕妈妈,妈妈会因爸爸不回来打他,还会整夜整夜的问自己到底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可是如果现在再来一次,他都不会再害怕了,妈妈好爱他,妈妈的遗嘱早早准备好,跟自己道歉,求自己不要恨她,敬兰思说如果今后的路她没能陪自己走下去,叫自己拿些钱做要自己开心的事。? ? 妈妈早早想过离开,于是在此之后,似乎没有了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 但是他现在好像有喜欢的人了,那种只要他开心自己就会开心的人了。? ?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去找人调查原因似乎有些太晚,不过如果他需要钱,自己就给他,什么理由都行。? ? 正在这时,有个男人走进了超市,才进来就似乎想要嚷嚷,赶在人开口之前,贺言做了个噤声的手指,成功让人闭嘴,瞪着眼睛疑惑看着。? ? 在确定云毓没有因为这个被闹醒后,贺言勾勾手指示意对方走近,低声说道:“自己去拿、去结账,不要有声音,我请你。”? ? 明明还只是一个高中模样的男生,可周身的气质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冷和贵气,年长的客人心中徒升畏惧,也顺着话问道:“我不会用收银机啊?”? ? “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解释总会要人烦躁,但是因为心情过好,也可以适度施予耐心。? ? 男人大抵也没想过大晚上来买包烟能得到这种奇遇,拿了几乎小半篓东西,贺言看着小票上的三百七给人抹了个零头打了五百过去,眼皮都没抬,“别往外说,听见没?”? ? 本来就没看见啥,男人得了好处开开心心走了,超市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云毓均匀的呼吸声。? ? 手以及被枕的有些麻,不过心里更多的是满足,贺言没管,麻就麻了。? ? 得了空,这才仔细看了一眼现在的资产构成,现在能灵活调用的资金大概有八百万,不知道云毓需要多少,干脆全打了过去,如果之后他还缺的话那自己就明里暗里再去帮帮他。? ? 转账的金额有限制,那就分批转。? ? 在做完这一切后,贺言就删掉了云毓,注销了a的账户。 来了瞌睡,眼皮开始打架,等到意识再回神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大着胆子仔细摸了摸人的手,确定已经被捂热后才又闭上眼睛。 ? 放在小桌子上的水已经完全变凉,不会再冒出眼泪,外面的雪也没能下得太久,倏然停止在了半空,不再落下,没有看到也没关系,今后还有很多场雪,一起走,一起走,变成雪原上相依的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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