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了许久,迎着阳光,一如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恭敬道:“付沉,易总的贴身保镖。” 他说完,一米九的身躯不由微微一震,他难以想象,自己这样一个铜浇铁铸般的男人,也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经历而心酸。 “噢……”舒晚淡然笑笑,道:“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呢。” 付沉鼻尖一酸,哽着声音道:“是的,太太。我……我那个……我前天才上岗的……” “太太?”舒晚抿嘴,竟有些埋怨道:“我们还没结婚呢,现在改口太早了。” 付沉更是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他眼睑微红,怕舒晚看出来,赶紧转身,逃荒似的出了门。 镇定片刻,好不容易缓和过来,他回到易辞洲身边,问道:“易总,太太这个精神状况,现在怎么办?” 从今日见到她第一眼起,易辞洲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他一筹莫展,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令人咂舌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喊来艾瑞克,将舒晚可能失忆的事情告诉了他。艾瑞克闻言也是震惊不已,他犹豫片刻,说道:【我觉得你最好找个医生来看看。】 这下,易辞洲更加踌躇了。 一旦他找来医生,该怎么跟房间里的那个女人说? “你失忆了。” “你疯了。” “你不记得那五年了。” “你忘记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 这些这些,冗长的回忆,那么的不堪回首。 她既然已经接受自己是温夜,并且忘掉了过去所有,只记得五年前的美好,那么他愿意躲在这个世界的尽头,和她一点点重新开始。 甚至,有个近乎疯狂的想法暗暗攒动, 他可以再娶她一次! 易辞洲犹豫不决,摇摇头道:【我不想她回忆起来。】 【上帝啊,可她现在需要尽快治疗!】艾瑞克义正言辞:【你不确定她到底只是普通的失忆,还是更可怕的小脑萎缩。】 说到这,易辞洲终于决定带舒晚去看医生。 他极其小心谨慎。 他给她买了一部新手机,用了一些科技手段,把里面能看到的所有时间调成了五年前——结婚的前一个月。 又将一些不必要的联系人删除,其中就有邵梨,因为根据时间点,她们根本就还不认识。 舒晚不爱与人说话,这正和他意。 他包了一架私人飞机,从美国将自己曾经认识的一个医生请了过来,为她诊治。 医生是个华人,在一个隐蔽性很高的私人诊所任职,因提前打好了招呼,医生只用头疼的理由搪塞过去,然后为她做了脑ct。 万幸,结果并没有什么异常。 易辞洲拿着报告,左右寻思,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她的失忆。 他说道:“奇怪得很,她忘记了所有令她伤心的事情,却记得过往所有开心的事情。” 医生也很是纳闷,问道:“她受过什么刺激吗?” 易辞洲皱了皱眉,没有否认:“受过一些刺激,我是她的丈夫,我做的一些事,伤害了她。” 医生理解性地点点头,他不便多问,说道:“不排除可能是癔症。” 易辞洲:“癔症?” 医生继续道:“一种精神疾病,通常都是生活中的一些过激事情导致的,病人会产生一些心理暗示,不断地洗脑自己,造成记忆的假象。” 记忆的假象? 易辞洲陡然间恍悟过来。 舒晚的改变,确确实实就是从艾瑞克把那枚钻戒还给她的时候开始的。 那枚粉色钻戒,承载了她曾经最美好的一切,她一心一意爱着他,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他,想幸幸福福地嫁给他,再给他生一双儿女。? 可这些,都一直在他的谎言中慢慢发烂发臭…… 第105章 ◎舒晚失去的记忆,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他头疼欲裂,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每当他一个人关上门,点燃一支烟,看着窗外淡绿色的极光,他就想尽快给她安排治疗,让她好好吃药,好好恢复。 可是等他见到她温婉娇媚的笑容,他又退缩了。 他太想拥抱此刻所有的浪漫幸福,太想再次和她缱绻旖旎,哪怕永远不走出这个房间,慢慢相守到老,就这么一辈子不分开。 感性和理性, 不过是一场黑白厮杀的棋局。 易辞洲打开一瓶酒,一口一口往下闷,闷得自己都喝不下去了,闷到整个胃都在翻腾,他都始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需要做出抉择, 要么给她治病,让她恢复正常的神智,再让她继续恨之入骨地恨自己。 要么放弃治疗,就这么让她活在被自己臆想出来的记忆里,和他结婚,和他生子,和他把往后的日子一天天演下去。 择一,他会疯。 择二,他更会疯。 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选择了, 前后都是为难,左右都是疯癫。 即使他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放过她,可他不愿意啊!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还是对着上帝发过誓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讽刺啊讽刺…… 他根本做不到把她拱手让人! 易辞洲在房中坐了很久,从漫天的极光大爆发,到正午的阳光斜射,他萎靡不振地抱着酒瓶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门外的保镖进来两次,见他这幅模样,没再犹豫,赶紧去叫了付沉。 付沉给他喂了些水。 又让医生开了些助眠的药,这才将人硬逼着睡了过去。 舒晚一直在自己房间里。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乌斯怀亚。 她并不记得自己说过想看极光这种话,她只是记得前几天她在千城的花园广场,接受了他的求婚。 求婚钻戒,是一枚五克拉的心形粉钻。 “太……舒……温小姐?”付沉跟结巴了似的,改口不易,“易总说,明天带你出海,去南极大陆看看。” “南极大陆?”舒晚闻言,将手中铅笔扔在一边,哂笑问:“他不用工作吗?” 易辞洲可是个工作狂,这个她倒没忘。 她越是粲然地笑,付沉便越是心虚。 对比起面对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女人,他宁愿去面对断壁残垣的战场。 付沉装模作样看了一眼写字台上的日历,五年前的日期让他晕沉沉的,他低头道:“易总已经让封况暂代了所有事务,这些天专心陪着您。” 这倒是不符合他的作风。 舒晚不由疑虑,思忖几番,道:“陪我?他从来不会撂下工作来处理私事的。” 付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道:“毕竟易总才求婚,他想这几天有些单独的空间陪您。” 话音刚落,舒晚脑袋深处似抽搐一般,微微疼了一下,她揉着太阳穴说道:“说实话,我觉得我这几天状态不是很好,经常会记不清一些事情。” “记不清?太太是指?……”付沉问。 舒晚没有意识他喊错了口,头疼地皱了皱眉,说:“我忘了自己怎么来到乌斯怀亚的,我就记得前几天他求婚了,但是中间这几天。就像断片了一样。” 付沉赶紧管理了一下表情,故作轻松地解释道:“那天易总跟您求完婚,你们就和几个朋友去了酒吧,喝了不少酒,怎么劝都劝不住。” “这样啊?”舒晚万分疑虑。 但看付沉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觉不假,毕竟她被求婚之后确实很开心,整个人都幸福得快要忘乎所以了。 可她依然觉得,即使自己有些恍惚,但易辞洲给她的感觉,更是难以言说的煎熬。 他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忧思成疾。尤其是看到她的眼神,带着刻骨铭心的懊悔和伤痛。 她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的功夫,自己的男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们彼此之间好像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舒晚沉默片刻,起身披了一件披肩,“他在会议室还是自己房间?我去看看他。” 付沉赶紧道:“自己房间,刚开完一个视频会议,应该在休息了。” 言外之意:去找他吧。 “嗯。”舒晚趿上毛拖鞋,推门而出。 这酒店不大。 易辞洲的套间带会议室,在顶层的尽头,走过去不过十几步路。 她敲响易辞洲的房门,等了片刻,门就被打开了。 本以为他是一如既往的会后疲乏,却不想刚一开门,随着阳光映入眼帘,里面那个精神焕发的男人就把她拉了进去。 下一秒,她遁入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