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清乌,要找温夜姐姐。 小土豆放了暑假。 闲得无聊。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问道:“找她干什么?” 小土豆冒冒失失道:“找她玩啊。” 虽说这些天舒晚心情确实不错,但他并不喜欢这个小男孩,便不容置喙:“她没空。” 哪知小土豆一听,在电话那头大喊大闹,声音大得手机都在震,一下就让舒晚听到了。 听出是小土豆的声音,她难得发嗔:“我喜欢这个孩子,你让他陪陪我,我之前答应过他,带他来大城市玩。” 易辞洲并不是很乐意,但也不想拂了舒晚的意,没答应也没拒绝,“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过了两天,他就把孩子领回来了。 人是易辞洲亲自去接的。 一见她的面,小土豆连鞋都忘了脱,奔进来就扑到她怀里,“夜姐姐!” 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力气倒是不小,这一撞,直接把她撞得踉跄几步,后仰倒在了沙发上。 后脑勺磕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脑袋也着实嗡了一声。 待看清是谁之后,舒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惊愕地坐起来,捧着圆乎乎的胖脸,讶然笑道:“小土豆?” 小土豆指了指易辞洲,“渣男带我来的,他说让我好好陪你一个月,他就给我买全套的乐高汽车模型。” “……”舒晚一听,笑容僵在脸上。 她顿了两秒,抬眼去看易辞洲:“你连孩子都威逼利诱?” 易辞洲却淡然道:“没有威逼,只是利诱。” 小土豆不以为然地抱着手臂,“夜姐姐,我跟渣男还是有些共鸣点的。” 瞧见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舒晚笑了,“说说,你们俩有什么共鸣点?” 他昂起头,一本正经地字正腔圆道:“我之前听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好。” 舒晚:“所以呢?” 小土豆指着易辞洲道:“渣男对你好,是想哄你开心,夫妻重修和好,所以把我带来陪你玩。” 舒晚笑笑:“那你呢?” “我呢……”抱着自己的书包继续道:“是我写不出来作业。” 话毕,舒晚敛起眉眼,不禁对这个小男孩有些另眼相看。 如果不是自己了解他,她还真不相信这是个八岁小孩子说出来的话。 能将男女之间的互惠互利拿捏得那么准确,实在是有某种海王特点的潜质。 她问他:“小土豆,你不怕以后变成和他一样的渣男?” 她朝易辞洲那里扬扬下巴,眼神收敛。 小土豆回头睃视,摇头晃脑地耸耸肩,“如果能娶到夜姐姐这样的美女,当渣男也行。” 舒晚眼神稍顿,不觉哑然失笑,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 她抿起嘴唇,无奈看了一眼小土豆,见他手和脸都有些脏,估计是平日里摸鱼打狗没少干,便让他先去洗个热水澡,又喊来保姆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给他住。 小男孩洗了老半天,指甲缝里还是脏兮兮的,舒晚拿来指甲钳给他好好修整了一下,等一切忙完,就到了吃饭的点。 难得的,舒晚吃得很多。 她全程都和小土豆有说有笑,两个人互相逗趣,既像姐弟,更像母子。 易辞洲坐在一边,静静看着眼前的温馨和睦。 有那么一瞬间,他多么希望面前是他的妻子和孩子,而这个夜晚,是他们欢迎自己出差回来的狂欢派对。 然而当舒晚察觉到他的目光、将头转过来时,他看到她冷漠的眼神,这一切又成为了奢望的肖想。 他淡然笑笑,将手边的一盘一筷子没动的青菜推过去,“你还是不爱吃青菜。” 舒晚回头,看着眼前的那盘青菜叶子,眉头越来越皱,竟像个孩子似的撅嘴往旁边一躲,“不吃。” 突然而来的倔强,易辞洲不由讶然愣住。 回忆起多年前二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装模作样地关心她,劝她多吃几口青菜,她不愿意吃,亦是这般跟他撒娇。 可是现在再一看,那段时光,好像再也找不到了。 他心中一紧,悸动使然,像以前那样,将盘子端起来佯装要倒掉。 舒晚赶紧拦住他,“你干什么?” 易辞洲反问:“你不是不吃吗?” 舒晚伸出手,不急不缓地按住了盘子的边缘,然后轻轻拖拽过去,摩擦声“嚓嚓”划过,本以为她要自己吃,却不想她指了指小土豆,说道:“孩子要吃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对他笑了笑。 易辞洲恍惚了片刻,倏地就发现,这可能不是一种错觉。 她真的在笑,眼睛都在笑。 可这种久违的真诚笑容,他却受之有愧。 她原可以搂着他们的亲生孩子在这欢声笑语,但他却硬生生扼杀了这一切。 他爱上她了,很早就爱上了。 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入了夜,舒晚哄完小土豆睡觉,便直接回到房中。 意料之中的,那男人已经在窗台边等着她了。 她皱了皱眉,将门关上,然后手心攥拳走了过去,在他面前一米处停下,问道:“你亲自去接他的?” “嗯。” “他爸妈同意你把人带走?” 易辞洲轻轻点头,“一年的民宿房钱。” 舒晚:“这样。” 王鲁和夏妗嗜财如命,给点好处就能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她又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他们能同意让易辞洲把自己的亲儿子带走,这倒是令她没有想到。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易辞洲补充道:“是小土豆主动找我的,说想你了,问我能不能让你去清乌。” 舒晚抬眉,“你怎么回的?” 易辞洲淡然笑笑,“当然是不能,所以我把他带来千城了,还答应他们以后送小土豆出国念书。” 是了,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小土豆去大城市读书,这下易辞洲直接把他送进决赛圈,夫妻二人当然放得开手。 舒晚面不改色地瞧着他,半晌后撇头嗤笑:“有钱能使鬼推磨。” 易辞洲却敛起眉眼,认真道:“也不一定。” 他是不缺钱,而且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可面对舒晚,无论他怎么用钱去讨好她,也掀不起一朵浪花。 从以前无数的奢侈品,到现在的花园别墅,哪一样不是钱呢? 舒晚自然也懂这个理,抬眼盯着他道:“易辞洲,我这人吧,一开始确实喜欢故作清高,但是这么久了,我也为钱低头了。实话告诉你,如果当初是你救我出火海,花钱给我整容给我做修复,我也继续跟着你,毕竟跟你跟久了,也习惯你了。” 不过就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跟谁过不是过,有什么区别呢? 难得这么敞开心扉地聊天,虽然易辞洲心底真的很不愿意提及那个人,却还是想一探究竟,他迟疑片刻,问道:“那廖霍呢?” 舒晚愣了一瞬,“什么?” 易辞洲:“你跟他三年,习惯了吗?” 舒晚眼神黯了黯,复杂的神情在眼底倏忽闪烁,她从未想过她会跟两个男人纠缠不清,也从未想过在这两个男人之间进行抉择。 她释然般长叹一气,苦笑:“他跟你不一样。我其实清楚得很,温水煮青蛙,只要我不愿意他就不强迫,直到我愧疚,直到我寝食不安,他就暗示我。至于睡了多少次,我也记不清了……” 易辞洲听着,心已经高高悬起,眼神却越发平静,他当然知道这三年的相处会发生什么,但他却没想到,她从头到尾都知道廖霍的手段和心思。 也就是说,她每次和廖霍上床,都是一种变相的偿还。 她没什么追求,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当初救她的人是易辞洲,那么她也会有另一种方式来偿还他。 也许是为他再生个孩子,也许是好好爱他跟他重修为好。 可是哪来那么多的也许和如果。 她孤零零一个人,除此之外,无以为报。 应该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躲不开也避不了。 见他面容平静如水,舒晚不觉疑惑,她掀起眼帘问他:“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问我这个么?我主动告诉你了,可以了吗?” 易辞洲沉声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接受你不再是舒晚了。” 舒晚更疑惑:“什么意思?” 易辞洲抬眉,静静看着她,“阮音闹出那件事,温夜这个新身份,你是坐实了。所以,跟你一样,我这人俗得很,我就是喜欢夺人所爱,从廖霍手里抢人,又怎样?” 舒晚嘴唇颤了颤,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接受她是温夜,也接受她曾是廖霍的女人,更接受她为廖霍怀过孩子。 就像廖霍,也如此。 他接受她是舒晚,也接受她曾是易辞洲的女人,更接受她为易辞洲怀过孩子。 人啊,一旦有了喜欢的东西,真的可以为之疯魔。 她难以言喻:“真是变态。”